《续雪》初花凛凛

6、第五章 一轮新月弯弯照五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采桑子•宋 李清照

　　八月里，酷热正盛，也是栀子飘香的季节。这种花开雪白，无色自香的青青的灌木遍布了学校的各个角落。林荫下，步道旁，梅溪边，正走着突然的就会被一阵沁香挽留住前行的脚步。
　　孤儿院图书室后的小花园里栀子花应该开得正盛吧。舒芾不由得思念起院长嬷嬷用栀子花做的那些小菜，清淡鲜香，光是想就令人食指大动了。
　　花开时节，院长嬷嬷总会带着她去采花。白雪一般的花朵挂着清晨的露珠，被绿叶衬着格外的清丽可爱。四周馨香缓缓流动，让人不由自主地大口的呼吸。
　　采摘下来的栀子花，一部分晒干用来泡茶。余下的则拿来做菜。栀子花可以凉拌，可以和着蛋汁一起煎，或是加了榨菜、瘦肉丝做鲜花汤。舒芾最爱的是栀子花炒小竹笋。栀子花去杂洗净用开水焯一下；小竹笋斜着切做薄薄的片；腊肉切成小丁；等锅里的油烧至六成热了，倒入栀子花、小竹笋、腊肉，稍作煸炒，加葱花、姜丝，再翻炒至熟，最后加入味精、盐。小竹笋脆嫩爽口，栀子花清鲜宜人……
　　舒芾想起那些轻轻的风，轻轻的云，淡淡的晨光里淡淡的童年的记忆。那是她和院长嬷嬷的小秘密，只有她们俩的快乐。舒芾突然有点后悔暑假留校的决定了。
　　“栀子花代表着‘永恒的爱与约定’，”院长嬷嬷轻轻抚弄白色的花瓣，“知道吗，这种花从冬天开始孕育花苞，近夏才会绽放。含苞愈长，香气愈久远。它的叶子，哪怕寒冬降雪，也是青翠不凋的。难得它不懈的坚持与忍耐，却不经意的绽放，香己及人。这样高尚的的花，持久、素雅、清丽脱俗的美丽之下，是坚韧、淡泊、醇厚的生命呀。”院长嬷嬷望着栀子花约有恍惚的清秀侧影，过去了这些年还是那样清晰在眼前浮现。
　　栀子花香气馥郁，但凋零的很快。舒芾有些不忍，于是剪了些含苞欲开的，插在盛了水的杯子瓶子里，于是宿舍、研究室都闻得见花香了。
　　张晨弋赞说好香问她要，她便特地拣了一束花苞大的，整齐的，又找出一个不太用的玻璃杯，杯壁上有些波希米亚风格的花纹，插了花拿去给他。
　　“放在屋子里就真是鸟语花香了。”舒芾笑嘻嘻地说。
　　“我要是鸟就好了，想什么时候飞去找你都可以，不用被管宿舍的严大妈拎着扫帚赶出来。”张晨弋半真半假地说。
　　“对哦。”舒芾想起管宿舍的严大妈充满怀疑的眼神，不由得笑出声来。在大妈的眼里，任何想进入女生宿舍的雄性动物都得经过反复严格的盘问。有正当理由的会觉得自己的理由还不够正当；抱着不良企图的根本找不着正当理由。不过说回来，严大妈对张晨弋倒是常常网开一面，果然是妖孽，老若通杀呀，舒芾坏坏的想。
　　“严大妈的孙女也在我们学校念硕士，跟我一届，据说是外文系的高才生。”
　　“今年英文演讲拿了第一的那个，对吧？我们很熟的。”
　　“唔。”舒芾点点头，也难怪，那样一个美女兼才女，张晨弋认识她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他们有多熟呢？这么想着，面上没现出来，只把一双眼珠子溜溜的转。
　　这样的神情，张晨弋看来，到觉得十分可爱，便想再逗逗她，于是接着说：“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她叫金跃，英文名Catherine，不过大家都叫她Kitty，一见面打招呼就说‘Hollo Kitty’。”
　　舒芾知道张晨弋超受女生欢迎，有没有他都坦坦荡荡，不曾想要隐瞒也更不会存心欺骗。听他说的这样熟稔，心里便当真了，神情就有些阴晴不定。
　　张晨弋晓得她往心里去了，便不敢再开玩笑，说：“她爸爸也就是严大妈的儿子是当年跟着我父亲打天下的老部下。所以从小我们就认识了。她妈妈跟她爸爸离婚的那段时间，她暂住在我家，你知道我没有妹妹，我就当她是妹妹来着。”
　　“哦。”舒芾应了一声没话了。
　　看着她淡淡的，张晨弋思量玩笑是不是有点过火了，“真的，后来我妈做媒，他爸娶了我妈的一个堂妹，他们一家人也算是亲戚了。就是严大妈也当我是自己孙子似的。” 话里就有些解释的意思了。
　　“我又没问你，你犯不着和我说这些。”舒芾心里早弄清楚了，只是恼他捉弄自己，故意绷着小脸。看见张晨弋着了急，她忍不住转过脸偷偷地笑。
　　于是张晨弋也明白了，笑着伸手在舒芾额上轻轻敲了一记‘毛栗子’，“小东西”。

　　小乔在老乔护送下提前回来了。据说途中身体不适，昏倒了好几次。看舒芾担心的样子，小乔故意在地上蹦跶几下，“你看我没事，好得很呢。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听了这话舒芾首先反对，老乔，张晨弋更是一脸的不赞同。胳膊拗不过大腿，小乔最终被他们三强制去大学附属医院作了全身检查。
　　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风在树梢上轻轻地叹了一口傍晚将临时谁都会因一日将逝而生的叹息。阳光依然明朗，却似忽然失去了热力。又一转眼，刚刚还瑰丽绚烂的天色归于宁静。一切因夕阳而得的颜色一股脑的都又还给了夕阳。那些灿烂的金色的云霞融化成天边的葡萄紫，朦胧成一片。然后天上的星星笑眯眯地眨着眼出来了，亮晶晶的像天青色夜幕上燃着的灯火。随之地上的星光也一霎亮起来了，万家灯火璀璨光华。
　　小乔，舒芾，张晨弋还有老乔，四个人坐在梅溪边，看天上的灯火，人间的星光。梅溪上的渔火映着水波，漾成点点的金色。身下的青草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此刻松松软软的带着叫人舒服的温热。
　　“小乔”舒芾说，“说说你们的西疆之行吧。”
　　“好啊我说，老乔你来补充。”老乔点点头。
　　小乔清清嗓子开始讲述，“我们一行包括留学生20几人，从乌鲁木齐出发去富蕴。沿着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的216国道前往电影《卧虎藏龙》外景地‘五彩湾’，那里是因亿万年风蚀雨剥而形成的五彩缤纷的地貌特征而得名。那里过去一直被称为死亡之地，不为人所知，非常神秘。我们在乱石中发现一些看似白色透明的长形水晶。地质系的老师说它是玛瑙石的一种。我们居然找到传说中的“玛瑙滩”了！就想多采些玛瑙回家当纪念品。但当地的向导却说这是神的宝物不可贪心，不然便有可能被困在沙漠里打转永远走不出去！”
　　“我们在一座石丘上瞭望四周，才发现偌大盆地除了我们一行人外，连个人影都没有。那种极度偏僻荒凉的非常之景让人让人心生恐惧，也许人类根本就不属于这地方。”老乔补充道。
　　“离开富蕴，我们去了比天池大10倍的冰磧湖喀纳斯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离开喀纳斯湖继续往北不到30公里，刚离开人间仙境马上又进入另一个神仙画卷‘禾木村’。我们到达时已是下午，禾木河静静从白桦林间流过，河畔的一栋栋的小木屋在桔色的阳光里祥和而宁静。牧归的牛群慢悠悠地走过禾木河上的木桥。整个村子，简直就是一幅色彩斑斓的风景油画。我们呢，就是画中人。”。小乔微闭了眼，仿佛陶醉在回忆中。
　　“当地的图瓦族人还保留着他们特有的生活方式。观光产业的开发与图瓦族文化的共存，或者说以观光推广图瓦族文化也是一个课题呢。”老乔认真地说。
　　“从喀纳斯出来，我们经布尔津去往准格尔盆地西部的乌禾魔鬼城，那里有罕見的風蝕地貌。我们骑着骆驼进入魔鬼城。如果要拍《生化危机》系列电影，魔鬼城绝对是拍摄的绝佳外景，这里就是生活危机、寂静岭里面所描述的死寂之城。然后经过克拉玛依，到达了赛木里湖。赛木里湖，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几乎要惊叫起来。天蓝蓝，湖蓝蓝；不知道是蓝天融于水，还是蓝色的湖水润着天。那蓝，慑人心魄，充满诗意也令人敬畏。我忽然想起了镜子，蓝宝石做的镜子。”小乔一对晶明清净，水生生的眸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经果子沟我们返回伊宁，然后前往中国第二大草原－巴音布魯克草原，在那儿我们进入到‘天鹅湖’，那里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只白天鹅从遥远的南方迁徙到这里繁衍栖息。那里是保护区为了不打扰天鹅，我们远远地通过望远镜观察天鹅。随后我们穿越巴音布魯克草原，翻越天山山脉，沿着沙漠公路，穿越俗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达和田。在那儿我们和来自全国各地，还有日本绿化志愿者3万人一同参与植树，联合向新的吉尼斯纪录— ‘3万人60秒齐种3万棵树’发起挑战。太激动人心了！”
　　小乔柔声柔气的又口齿伶俐，她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一路讲来，大家听得都入神了。
　　舒芾听着听着，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渐渐成了形，呼之欲出。好像云山雾海中摸着走了一程，突然四周云雾淡了些，前方依稀有光明而入。长久以来脑子里积攒的一堆斑斓无章的图形，色彩，线条，纷纷汇向光明之处，从那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跃跃而出。灵感要来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招呼，一旦错过了便找不回来，舒芾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继续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