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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智者白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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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的横幅不知道被谁烧了,焦黑色的灰落在地上,把前面的路显得更为班驳。
有人用术法在空中排出几个大字,“我们欠李婉一个道歉。”
旁边有一个商学院的学生路过,呸了一声,“可真有脸。”
苏小笼瞧去,是平日里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一只鹦鹉,平日里他也是顶八卦的一只鸟,苏小笼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被逗笑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头恶心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事情变化太快,骆乔方委托的律师还没来得及起诉昨天的那群无赖,这群人已经态度格外诚恳地跟乐汉老师道了歉。
他们因为的确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按照自治法,奈勒学院并没有权力处置他们。
况且查达院长去度假去了,学院正在放假,老师和学生们也离开了一大半,乐汉老师并不好独自处理这件事。
他们的态度跟昨天判若两人,乐汉老师却一句话也没搭理,只吩咐保安队按照规定行事。
果然如他们所言,安安全全地被送了出去。
“昨天好像是有点对不住那只鸟,得勒,大家跟我一起去道个歉吧。”
众人都应好。
语气诚恳,一点也不尖酸刻薄,面目和善得像所有退休的老人家。
他们的口诛笔伐和真心悔过都跟放屁一样容易。
苏小笼钻进学院门口的接待室,这群人随即被接待室里的象保安恭恭敬敬地打了出去。
苏小笼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纵使有个几千年的身体,却依然是个只看了二十四年世事的混丫头。
令她困惑和不懂的实在是太多了。
回宿舍的时候,李婉已经醒了,坐在桌前搭积木。
她大概也从网络上知道了事情的发展,闷着头并不说话。
苏小笼尴尬地开了个头,就成了锯嘴葫芦,颠来倒去也只是那几句“不用管他们”,“都是神经病”,“你要好好的”之类。
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有点烦闷,便拿着自己临时的小包裹回倒了自己的宿舍。
包里沉甸甸的,里面有一只被布堵了嘴的焦海螺,苏小笼差点都忘了这个罗里吧嗦的老头子了。
苏小笼盘腿席地而坐,把解开的焦海螺放在面前的地板上。
长叹了一口气,有点迷茫,“怎么会这样子呢?”
谁知道对方却不接茬,连气氛都不在一个空间里。
海螺里传来小老头激动地询问,带着肯定,又有点不敢相信,“你修的是幻术?”
苏小笼情绪依然有点低,“对啊。”
“那你除了幻术还会什么?”
苏小笼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翻了个白眼,“身体灵活,可以登高爬低算吗?”
焦海螺突然大笑起来。
苏小笼一头黑线,“这有什么好笑的?”
“快,蠢木头,快叫师傅!”
苏小笼准备抄布条。
海螺见好就收,“别别别,逗你玩呢。”
在苏小笼有不利于自己的行动之前,倒豆子般迅速吐了一大堆话,“我其实是一本书,不,是个幻术,不对,是个精神力,额,也不大确切。总之,我虽然不能帮你打人骂人抄校训,但是我有无数个蛮蛮时代最成熟的幻术,和可以修炼幻术最全的方法。我虽然不知道在蛮蛮时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见现在社会秩序还算良好,因为没有什么人修炼幻术了吧?但是你大概也从历史书里读到过,蛮蛮时代是幻术最为辉煌的一个时代。而且,我猜测,图书馆里应该没有关于幻术增益的书吧。”
苏小笼眼睛发直,老实交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会幻术了。”
“你是不是以为幻术就只是障眼法,只能迷惑一时,却不能真正地攻击到身体?”
苏小笼喃喃,“难道不是吗?”
“像昨天,你使用火球幻术,那些人是不是也能感受到疼痛?”
“可是很快就会消失啊,又不能真的让他们吃到苦头。”
“可如果我可以教你自如地控制幻术持续的时间呢?”
苏小笼眼睛亮起来,她现在的本事略显鸡肋,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幻术持续时间短,幻术范围越大,效用越不明显。
但如果可以自如地控制幻术的时间,那对对方所造成的影响,也就很接近正常的法术和物理攻击了。
“你们觉得幻术只是雕虫小技,骗骗人而已,这种想法简直愚蠢。早在蛮蛮时代,我不知道在战争里用幻术打败过多少敌人。”
苏小笼激动了,“真的吗?”她的精神力一直很弱,一直不适合修法术,武力上也只练了个囫囵,遇到事情就扔砖头,砖头不在自己就成了废柴。
唯一一个娘胎里自带的本事——幻术,在现在无论在哪儿都成了末枝,没人有天赋,有心修炼也找不到法门,以至于她是整个曲山唯一一个会使用幻术的。
没人教,没人学,更没有可以交流修习的伙伴,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着。
上次舒中满事件其实有点打击到她,好像数了一圈,就自己特别没出息。如果真的可以自如控制幻术的时间,下次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自保,说不定还可以保护别人呢。
“你先秀一手,不让你如果只是个花架子呢?”
“你等等。”海螺原地滚动了以下,苏小笼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稍微避开了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海螺里挣扎,苏小笼一脸期待。
半晌,一声长长的“呲——”声从海螺里响起来。
苏小笼满头黑线地捂住了鼻子。
诡异的放屁声里,一股白烟从海螺里钻了出来,浮在半空中,渐渐聚成了人形。
是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老年男人,眼神半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苏小笼张大了眼睛,试探问道:“你是小老头?”
老年男人抚了抚下巴,大概是发现没有想象中的胡子,一瞬间有些怔住,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眯眯地咬文嚼字,“非谬焉。”
苏小笼扫了他一眼,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人形上实下虚,穿着蛮蛮时代的皮制长袍,样式虽然普通,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样子。
只是人形脖子上围了一只火红色的围脖,风格柔美,十分不搭调。
老头子大概是才发现了这一点,有点无奈的恼火。
遂面无表情,三下五除二把脖子上的围脖摘了下来,随手一揣,不知道塞到了哪里,然后又笑眯眯地看向苏小笼,努力营造一个良师的形象来。
苏小笼扁了扁嘴,并不吃这一套。
“原来你不是一只海螺。”
老头子大概对苏小笼的愚笨十分痛心,“谁说住在海螺里一定是海螺!我可是蛮蛮时代的大智者。”
苏小笼乐了,“那大智者,你这么有名,历史书上一定有你的名字了,那你叫什么,我好去膜拜一下。”
老头儿微微扬起了下巴,“白鹄。”
苏小笼听了伸手去摸他屁股,探了个空。“狐狸尾巴呢?”
老头儿大概没见过这么个不知廉耻不学无术的倒霉玩意儿,当场气得吹胡子——如果有的话——瞪眼。“鸿鹄的鹄!”
白鹄在海螺里待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听到自己说话的,却没想到是个不长眼的,瞬间自闭了,哼了一声,一溜烟缩回到了海螺里。
苏小笼是个能屈能伸的,就是是个急性子,耐心有限。面对一个在焦海螺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能力未知,脾气傲娇的老古董,仅存的耐心也开始摇摇欲坠。“啧,急什么眼呀,不是你名不见经传,是我孤陋寡闻还不行么?”
“你自己说了半天,除了放个屁跑出来,啥本事都没亮,我为什么要信你?”
白鹄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怎么显神通,还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拒绝跟苏小笼这个二百五搭话。
等了半天,小老头儿终于开了尊口,“你,试试丢个火系幻术,不必刻意去维持它的时间。”
苏小笼将信将疑,随手一抛,一个面盆大小的火球落在地上,烧得热烈,如果仔细感受,还能感受到烤在脸上温热的火气。
微热,有火风,除此之外,苏小笼施展的火系幻术,不能有更多的伤害了。
从海螺里钻出一股白烟,白烟里浮出一张黄褐色的古籍,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字,却只有一行是清晰的,其他字云遮雾绕,像是估计不让人看见似的。
白鹄言简意赅,“念出来。”
苏小笼照做了。
话音刚落,地上那团火球倏然“嘭”的一声膨胀了四五倍之多,热浪袭面而来,苏小笼被唬了一跳,脚掌使了点劲,抓住地,忍住没躲。
平常苏小笼如果不刻意控制幻术的时间,丢出去四五分钟也就散了。
然而此刻苏小笼眼看着这团火球膨胀起来,熊熊燃烧,硬撑着被烤干的危险,见火球坚强不屈地燃了半个小时才慢慢消散。
苏小笼摸了摸脸,尽管知道是幻觉,不会有实质伤害,可还是感觉脸上的水分真的被蒸干了不少似的。
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
苏小笼的嘴角终于后知后觉地扬起来,梗起脖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直把脸憋得通红也不愿意吐出来。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这下还孤陋寡闻吗?”有人凉凉地问。
苏小笼的眼睛亮得像夜半的长庚星,“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哼!谁是你师傅了?”得,海螺傲娇了。
苏小笼哪还在意他的傲娇脾气,此刻地上这只丑不拉叽的焦海螺在她眼里就是藏着武功秘籍的世外高人,浑身都透着能给苏小笼随时开金手指的霸气。
她拿出了等绝世蟹黄小笼时的耐心,腆着脸好言好语地哄着。
海螺傲娇了几轮也就松了口,语气里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那行吧。”
苏小笼听到这话,顿时笑得眉不见眼。最近因为各种舆论变得糟糕的心情,此刻也由阴转晴。
“那我是不是以后想使用幻术的时候,你随便丢给我一条咒语,我就能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了?”
白鹄尽管是个光说不练的,但所学到的知识都是走正儿八经修炼途径的。听到苏小笼这话,顿时被这个厚颜无耻的问题给噎住了,“能不能要点脸?”
“不是给一条咒语,就能立马加强我使出的幻术吗?”
白鹄不知道怎么跟苏小笼解释这件事,只好丢出刚才那张写满了咒语的纸张,“你这次把幻术放手上试试。”
苏小笼照做,小火球浮在手上,手心无知无觉。等念完咒语,火球膨胀起来,苏小笼却被烫得嗷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自己使出来的幻术,还是第二次了,一个小火球而已,我为什么堪不破?”
白鹄重新从海螺里浮出来,从上往下嫌弃地看着她,“你修为太弱了。身体弱,精神力也弱,体力更是不济。”
“那为什么我之前使幻术的时候都没这种情况。”
白鹄隐晦地白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之前使用的幻术都太低级了。如果你的体力和精神力跟不上,却依靠咒语使出了跟自身能力不符的幻术,因为堪不破而感受到疼痛还算小的,糟糕一点,说不定你就自己陷进幻术,出不来了。”
苏小笼一噎,觉得这逻辑十分有理。
之前一直仗着自己专业是骗术,天赋又是幻术,用不上多少体力和精神力,所以一直荒于这方面的学习,不然也不至于之前仅一招就被舒中满撂倒了。
苏小笼在心里默默反省,小老头儿又凉凉地补上一箭,“这条咒语对体力和精神力的要求已经是最低的了。”
得,扎心了。
四下无人,苏小笼把面子丢得十分不要钱,涎着脸,蹭到白鹄跟前,“师傅,你帮帮徒儿吧,怎样才能把幻术使用自如呢?”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听到自己说话的人,对方的天赋还是幻术,白鹄原本也是有倾囊相授的想法的。只是不知道白鹄的本体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延续到了他的身上。在海螺里待了这么久,白鹄难得见到一个人跟自己说话,还愿意伏小做低,本体性格隐隐约约跑出来作怪。
“你且等着吧,我说了这么多话,都说累了,我要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再说吧!”说完真的一刺溜钻回了海螺里。
苏小笼一脸懵逼,一开始不是他急着要当自己师傅,要教自己如何自如地控制更高级的幻术的吗?
戳了戳海螺,海螺顺着力滚了半圈,毫无反应。
苏小笼等了半晌,脸色终于慢慢沉下来,眼眸半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苏小笼是谁,纵横奈勒学院,从上到下既怕被查达校长罚抄校训,又怕李婉哭唧唧天下雨,还怕宿管阿姨查晚归电自己,唯二可以奴役的大概是没自己横的老同学花浪蛇和憨批宋勇。
至于焦海螺里的白鹄——
没攻击,不能求救,不能告状,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交流——
苏小笼完全不懂得君子慎独那一套,秉承着该出手时就出手,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原则拽过之前放在桌上的布条。
白鹄好像觉察出不对劲,慌慌张张地忙出声,“哎哎,你听我说,想修炼好体力和精神力其实也可简单了……”
苏小笼不理,三下五除二,捆好了。
啧,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