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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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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伽很羡慕扶苏,因为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都能无忧无虑地嬉闹玩耍。
他扑到启伽跟前,仰头笑问:“母亲,姐姐呢?你说了,姐姐要回来。”
他还不明白,他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今晚正宫还和以往一般寂寞无声。
门大开着,一眼能看到里面只有蒙恬和秦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干坐着,一句话都没对彼此说。
见启伽来了,蒙恬转身离开,走之前,他忍不住规劝:“司马夫人,有话好好说。”
然后带上了门。
“你来了。”
秦王有些诧异。
“我来晚了。”
她缓缓走向秦王,到了他面前那一刻,她猛抬起手来,随之露出的是一把闪着寒冷光亮的尖利匕首。
秦王轻灵地闪过。
她扑了空,仍不死心,又爬起来扑向他。
他只是闪躲,并不还手。
最后一次,他终于用手握住刀刃,眼里吃惊错落。
“你要杀我?”
启伽毫不犹豫:“对,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
血顺着刀刃源源不断往外冒,落珠似的滴在地上,真好听啊!就像雨滴一样。
“为什么?为了你我可以做一切,你竟然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要来杀我!”
“他们是我的亲人!还有簌簌,簌簌也是你的亲人,难道都是不相干的人吗?”
她泣不成声。
“嬴政,你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你要我怎么活下去?”
她已经被秦王钳制住,想要杀他,是不可能的了。
“你明知是郭开逼死了我的母亲,又曾设计诬陷我,企图毁我清誉,我恨不得能剥其骨,噬其血!而你重金相贿,与他合谋害死了我的父兄,更灭了李家满门!你本该是我的夫君,你本该与我同仇敌忾,你本该懂我、护我!”
他不明就理,竭力解释: “我没有害你父兄!你有没有问过我?从始至终,你有没有问过我?那个女人的话,就这样值得你信吗?”
“我为何不信?”
“嬴政,你告诉我,你爱过雨姜吗?哪怕一点点真心?你有没有爱过她?”
若非雨姜之故,她或许还能信他。
但她见过嬴政骗雨姜,那样真切,那样天衣无缝!
”在她以为你与她恩爱如命的时候,你满心里只有谋求算计!你骗过了她,骗过了我,骗过了所有人,我该如何去信你?”
秦王理亏,却更坚定:“我……你与她,自然不同!”
”我知道你痛恨赵国,你不想自己的子嗣身上流有赵人的血,更害怕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薄待扶苏,所以这些年你日□□着我喝那些断子绝孙的汤药!所以我跟随你多年,从未有过子息!”
之前她说的所有,他都可以容忍,也能毫无底线地解释求和,但此刻不能了!
他对她的情,原来在她看来,居然这般肮脏!
“原来,你一直都这样想我……”
“原来,你已经不信我到如此地步。”
秦王绝望的笑着。
“司马启伽,我与你,到底谁更凉薄?”
她说: “嬴政,你没告诉我啊。你没跟我说过,除了将士,你还要杀尽赵国无辜的百姓啊!每个人都在这乱世里那样辛苦地想要活下去,你没说过你也要杀了他们啊!”
秦王的眼睛里只有燃烧的野心和强烈的征服欲。
“他们不甘心臣服于秦国,你要我养虎为患吗?难道你要他们杀了我吗?”
原来他也能对着她,用那种冰冷坚毅的语气说出最无谓的话来。
“司马启伽,我爱你。可我是秦国的国君,我应该更爱这个天下。”
她嗤笑不已。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呢?
他是秦王,是天下之主。
在他心里连骨肉至亲都可以任意诛杀,遑论赵国那些与他毫不相关的军民,更遑论她区区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
可是她还一直以为,她的政哥哥会回来。
启伽不挣扎,秦王也就不再那么用力束缚她。他的手掌松开刀刃时,已然血肉模糊。
得了空闲,启伽提起全力,狠狠地用那把匕首刺向她自己。
秦王反应很快,打落了她的匕首。他托起她的下颌,捏得她快要窒息。
最终他吻下去,他搂着她,手掌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丧服。
被战争胜利的狂妄和征服欲支配着,那一晚,秦王疯狂地索要了启伽一次又一次。 最终她昏睡过去,他却仍不肯罢休,直到最后,他精疲力竭,瘫软在她身上。
他抚过她的容颜,近乎疯狂,再不能理智地对待他们的感情。
“司马启伽,你一次又一次为了旁人来伤害我,我在你心里,已然卑劣若此?”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把寡人对你的恩宠当回事,那你就该知道,没了寡人的宠爱,你在这宫里该怎么活下去!”
司马启伽终于彻底逼疯了嬴政。
第二天早上,秦王刚下早朝,发现她已经离开,那把匕首,也在他上朝之前就处理掉。
他心里就一个想法——他要报复司马启伽,就像报复那些所有凌辱过他的人一样。
若说□□的凌辱可以忘却,那司马启伽给予他的,是对他全部情感的毁灭性打击。
在遇到她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好,当他付出所有,却失去了更多。
“赵高,赵王宫里那些女眷,都到秦国了吗?”
“回大王,妇人经不起车马劳顿,自然走得慢些。不过这几日也该到了,大王打算如何处置?”
秦王说:“太后年迈,这些琐事不必劳烦她,就让司马夫人替寡人操持吧。”
自秦赵之战后,整个宫里的人都能觉察到司马夫人与大王之间的异样。赵高不敢多问,领旨退下。
栗衫自然也没能等到启伽与她一同去见故人。秦王对她用了极刑,还当着启伽的面。若不是早就亲眼见过他残杀李严,她一定会被吓傻。
她忍不住,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痛哭。
秦王隔着一堵墙,扬起的手还是没有推开那扇横隔在他们之间的门。
而缓缓放下的手,拧成了一个冷硬的拳头。
一种欣喜的胜利感替代了所有的怜惜。此刻的秦王,极其享受这种胜利和征服的快感,不管是对于其他国家的子民,还是对于他唯一深爱而不得的女人。
几天后,赵王宫的女眷被送进了秦宫,秦王为此设了一场家宴,以示庆祝。
其中有两个,是赵王迁的宠妃,还有几个,是赵王的亲妹,亦是赵嘉的妹妹。
那个叫环儿的,与赵嘉感情最好,小时候常到赵嘉府上玩耍,自然也见过启伽。
秦王指着她们,大声对启伽说:“司马夫人,这些女子,还劳烦你替寡人安顿好。你看她们都适合什么位分?”
启伽不作答,别过头去。
他扳过她的脸,讥讽道:“怎么?不敢看了?你不是一直以为寡人非你不可才敢这般放肆吗?你现在睁大眼睛看看,寡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早看惯了秦王这些稚嫩可笑的小把戏,却也不会由着他这般轻薄自己。
她反讽道:“秦王是对赵国的女人情有独钟吗?我看秦王最喜欢的,还是赵国王室用过的女人吧?我才疏学浅,不记得后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位分,只知道你宫里差一个王后。你要是能在赵王的宠妃里选一个做王后,那才是天下之主应有的气度。”
她最知道怎么让他生气。
秦王吵不过她,只厉声道:“寡人选谁做王后,凭什么要你一个不学无术的泼妇多嘴?”
他这是入了套。
启伽顺水推舟,道:“那你这些美人的位分,凭什么又让我一个不学无术的泼妇来安排?”
不等他斥责,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朗声道:“贱妾司马氏,貌比无盐,有辱观瞻;才疏学浅,有辱圣听;不学无术,不敬君王!今日又不堪秦王重托,公然顶撞,德行败坏,理应废弃,以正视听。”
为表决绝,她当众脱下自己夫人的服制,只留下一件单薄的衬裙。
秦王被气得咳了几声。霎时从殿外吹来一阵大风,他见她发丝凌乱,眼眶亦是微红,好似进了沙子。
这是大殿之上,当着妃嫔臣民面,他若是不废了她,必定全损君王颜面,但要是真废了她,那就再无来日。
那一刻,秦王脑子里闪现的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留住她?
“司马启伽,你以为寡人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她扫了一眼座下那些美艳的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秦王一眼。
“我会在契守殿等候秦王旨意,车裂流放,均悉听尊便。”
说完,她傲然离开大殿,唯余下赵国的女眷们瞠目结舌。
秦王的脸被她气得发青,却又在心底里长舒一口气,还好她没当众闹得他非废了她不可。
这场晚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当晚,秦王宠幸了赵王迁的胞妹。
赵高拿着一沓布帛找到启伽,他说:“这些是记录大王哪一日临幸了哪个妃子用的,主要是为了核对王嗣是否为正统血脉。这些以往都是臣在管理,现在大王让我交给您。”
启伽瞥见一眼,过去几年的,都很干净,只有一个名字——司马启伽。
特别刺眼的就是今晚多出了旁的姓名,是个叫赵怡的。
“我知道了。”
她熟悉了秦王那些做派。他真心想折磨一个人,绝不是一刀杀了那么简单。他就是想留她在这里,慢慢腐蚀她的精神和意志,最后把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套招数,在几年前她初来秦宫时,他不就用过一遍了吗?
只不过那一次,是他输了,而这一次,他想赢。
赵高多看了启伽几眼,压着声音劝道:“夫人,大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您有什么话,好好跟他说便是,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启伽没有任何表情,只说:“多谢大监好意。”
一连几日,秦王夜夜召幸掳回来的王室女眷,赵国的他不喜欢,将之前韩国掳回来的也都接进了宫来。
启伽每晚要做的,就是为他记下一笔又一笔的风流账。
秦王特意翻查过那本记录簿,记得很详细,字迹也很工整清秀,是最标准的秦文。 他将那本布帛订成的记录簿紧紧拽在手里,差点捏碎。
此刻,医馆来了人。
秦王闻到刺鼻的药味儿,问:“这是什么?”
张太医说:“回大王,是司马夫人特地命臣为大王煎的补药,此药不但可以益气活血,更能滋补壮阳,可助大王子嗣绵延,福泽万世!”
赵高憋得快要内出血,却强忍住不敢笑。他窥伺到秦王脸上已失了血色,下一刻将是雷霆之怒。
“滚。”
秦王摔了药碗,还不够解气。
张太医跑出去,却在正殿门口躲着,久不离去。
秦王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大王,您叫我们给司马夫人煎的药是否还继续每日送到契守殿去?夫人今日来的时候还说了,以后那些治不孕的药物,她都不会再喝。”
他心里突然像被人掏空一般,那感觉异常心虚。
秦王说:“她不喝就算了。”
天色渐晚,整个王宫再次沉入夜色中去。这黑夜,到底何处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