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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无根之魂(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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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一小条缝,从缝隙中挤进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应欢低声问,“这又是谁?”
云笑笑瞪大了眼睛,“是他!”
看样子好像是认识的,应欢又问,“是谁?”
云笑笑侧身往应欢背后躲,“杀我的人。”
应欢心下一凛:那个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杀人凶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有狼后有虎,大大的不妙啊!
不清楚人的来意,她不想这会儿出去和两人对上。一个是认定了的杀人真凶,一个是猜想中的犯罪嫌疑人,把两人聚到一起,是打算让她一次性解决了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吗?
从前都只用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这重梦境里瞬间升级为两个,那小乌龟可真是会玩。
周正有点儿不安,“他来干什么啊?”
应欢密切关注着病号服的一举一动,压低嗓音回道,“不知道,先等等看。”
周正却很着急,“万一他对老师不利怎么办?”
到这时候都还有闲工夫为自己老师担心,我的安全才最需要担心好不好?应欢在心里大声咆哮。
病号服一进来眼睛就在周围扫了一圈,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应欢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自己到底撞到了哪方霉神,才会一次性撞上两个杀神。
“老大,他过来了。”云笑笑仗着没人看得见她没人听得见她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应欢没有放在心上,她脑子还很清醒,知道云笑笑的高音不会把人引到这个方向。
谁知道,前一刻眼光四处乱瞟的病号服忽然停下了步子,眼神直直往她们所在的方向射过来。
糟了,被发现了。
应欢狠狠瞪了捂紧嘴巴的云笑笑一眼,云笑笑拿开手,像是快要哭了。“他好像能听到我说话。”
应欢摩挲着追魂丝,眼神徒然间变得狠厉了几分,她没有忘记云笑笑说在精神病院见到病号服的时候,他不仅看了她一眼,还对她笑了一下。这个病号服,他十有八九也看得见云笑笑。
“没关系,有追魂丝在,只要敢对我不利,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明明是杀意满满的话,应欢却说得漫不经心,唯有通过那双眼睛才能看出半分认真来。
周正很快就挑出了应欢话语中的关键字,“为什么要杀一双?”
应欢无法再留出心神来回答他的问题,追魂丝没有异动,证明这个病号服对她没有杀意。
她背靠着书柜,不知不觉中背上已经隐隐有了湿意,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样心思诡谲又残忍至极的凶手可比巷子里那些个嚣张的小混混难对付得多,因为你永远猜不透,那副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病号服靠过来,她就先发制人先把人敲晕,然后快速离开这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魏醒回来了。
病号服果然是个清醒的正常人,他动作十分敏捷,两步垮到靠墙的长桌旁边,掀起白布钻了进去,白布长到及地,把整张长桌覆得严严实实,被掩在底下的似乎是一个画框,显出隐隐约约的轮廓。
长桌正对着应欢藏身的地方,她方才明显看到,病号服快速侧头看了她一眼。
应欢的心跳得很快,看起来病号服和周正的老师并不认识,不像是事前约过,她迷茫了。想到不知道要在这里藏上多久,她的心开始变得焦灼无比。
怕一探出头就会引来魏醒的注意力,应欢克制着自己,动都没有动一下。
“喵!”
“喵!”
一直有猫的叫声传过来,看样子真的是出去抓猫去了,只是,抓来干什么呢?
应欢很好奇,但是又不敢亲自去看,她眼神示意云笑笑,云笑笑接收到她的指令,冲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畏惧着藏在桌下的病号服,她没像平时一样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而是背贴着书柜一点一点往外挪。
移到书柜边缘,她离病号服所在的长桌更近了,脚像是被定住一般,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应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万分理解她的恐惧,招手唤她回来,示意周正过去。
云笑笑怂兮兮得回来躲在应欢身后,应该回过头想摸一摸她的头以示安抚,无疑,又只触碰到一片虚无,她做着口型,“别怕!”
云笑笑眼里噙着泪花,下巴搭在应欢的肩膀上,手抱着应欢的手臂,虽然她并没有抱到实体,但这个动作让她安心了不少。
周正走到离魏醒还剩十米的时候便驻足不前,他飘荡在世上的时间里,好几次都想过来看看自己的老师,每当这个想法泛上脑海,他就会没来由得感觉到恐惧与窒息。
谁都没注意到,他垂在裤缝两侧的手紧紧得握了起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魏醒拎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走向画架,来自颈部的痛楚让小猫心生恐惧,它挣扎得厉害,嘴里不停得叫唤着,一声一声未曾停歇,听得人头皮发麻。
没有温度的目光在放画具的方桌上扫了一遍,魏醒从一堆画笔下找出了一把雕刻刀,周正知道,那是老师用来雕刻石膏像用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那把锋利的雕刻刀,曾经一刀一刀将一块没有棱角的石膏变成了一尊高贵的艺术品,而今,它在同一个人手里成为了虐杀无辜小猫的冷血机器。
小猫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画室又归于令人窒息的寂静,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小猫的颈部流到干净的白瓷盘里,周正捂着胸口摇着头一步一步往后退,细碎的片段袭上脑海,慢慢得,拼凑出一幅血腥的画面。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云笑笑探出头看到了这幅毛骨悚然的画面,要是心脏还在的话,铁定要被吓得跳出嗓子眼。
“老大,他杀了那只黑猫,用猫血来画画。”
谁都没有想到堂堂高校的美术教授会做出这样的事,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应欢,早在她在《玫瑰园》上闻到血腥气的时候,她就将发生在周正死前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今,也只是验证她的猜测而已。
周正终于没有再继续往后退,一瞬间的恐惧被忽然间冒出的怨恨所取代,他尊他敬他,把他当作神祇来仰望,可最终却死在了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祇手里。
魏醒蘸了猫血和调色盘里残余的颜料混在一起加深火烧云的颜色,看着火烧云的颜色越来越鲜艳,他放下画笔叹了口气。
“人血的神奇始终不是畜生的血可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