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的现代日常》墨落成雪

10、第十章

　　10.
　　一辆黑色的轿车刚刚在东街19号门前停下，一辆警车立刻尾随而至下来的人正是慕华。
　　这时19号紧闭的大门打开，出来四个穿浅青色绣花齐胸襦裙的妙龄女子，为首的两个手里还撑着把黑色的伞。巫乔司从驾驶位下来，看了后面的警车一眼，没有理会，只去开后座的车门。
　　慕华见那四个女子身上毫无生气反而有阴气，且步履飘摇，青天白日底下却没有影子，便知那是四个死灵，而能在太阳底下活动的，只有厉鬼！
　　“你们竟然豢养厉鬼！”慕华大惊。养小鬼虽然条件苛刻，但到底只需要心诚祭拜，所需也只是些难得的毒物和自身精血罢了，但是养厉鬼，是需要人命供养的，这四个女鬼有阴气无戾气，也不知被养了多久。
　　巫乔司这才回头仔细打量慕华，冷笑道：“警官只知道厉鬼，就不知有种东西叫阵法？”
　　“阿司。”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巫珩踏出车门，立刻就有一名女子将伞撑过来，挡住头顶正午的日光。
　　“先生。”巫乔司回头，不再理会慕华那边，鬼侍从旁边撑着伞遮到他头顶。成为巫家人时间也不短了，不过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些侍从周到的服侍，其实不只是他，事实上除了玄璜大人，其他的就连怀尧大人除非必要之处都不怎么用侍从的，不过听说玄璜大人以前本身就是世家贵族。
　　“慕警官枉驾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见巫珩的神色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但慕华还是莫名顿了下，“我是来调查今天的华大学生跳楼案和9月5日晚上的一起案子。”
　　说着看了看面前的四个女鬼，“还有这四个厉鬼的情况需要巫先生说明一下。请巫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闻言巫珩终于看向他，清泠目光落在慕华身上，神情淡漠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一些笑容，仿佛轻风拂过冰雪化冻般的笑意在那张矜贵俊雅的脸上浮现，那微敛的乌黑双眸里是肉眼可见的平静包容，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持规而非矩，执准而非绳，通一孔，晓一理，而不知权衡。”言罢，也不待人有什么反应，便在侍从的簇拥下步入大开的朱门。
　　“慕警官。”巫乔司收起伞，神情冷淡，“你是《傲慢与偏见》看多了吗？不管有什么问题，请按律法程序走。”说罢，上车关门，留给慕华的是缓缓向前的车尾和无声阖上的大门。

　　“啊……没有案子的日子好无聊。”白隼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脸颊边缘露出些雪白褐点的羽毛，但周围的同事都见惯不怪，仔细看去，就发现这件极大的办公室里这样的异象还不少——
　　对面的青年头发是绿色的，发梢泛红，耳后伸出一截像装饰的小树枝上两片枫树嫩芽正探出头，窗边打字的端庄汉服美女长长的裙摆下是一截蛇尾，正一面打字一面和手边一只伸出四肢晒太阳的陆龟交流哪里的水质好，靠墙角晒不到太阳的座位上没人，却有一团长得极好的绿萝张牙舞爪铺在椅子上，旁边为绿萝修枝的青年倒是看上去正常，如果忽略他异于常人的红眼睛和时不时喝一口的水杯里的鲜血的话。如此不一而足。
　　穿马面裙的少女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倒也淡定，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只道：“现在有两个案子，你们哪个队接一下？”
　　听到少女的话，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就连那团绿油油的绿萝叶子下都露出一张人脸。
　　“费姐，什么案子呀？”红眼睛青年放下花剪问。
　　费薇打开文件夹，“一个是南诏森林疑似域外异族入侵伤人，这个案子可能要和边防那边联手。一个是金陵出现第三起无故自杀且无魂事件。”
　　听完案子的介绍，封殊举手：“宁队，咱们去南诏吧。”
　　宁安想了想，点头。他们队他是人类，封殊是树妖，白隼是猛禽，队里还有个华南虎妖，去南诏合适。
　　费薇从文件夹抽出一页资料递给宁安。
　　“那另一个就我们队接了？”先前修剪绿萝的血族青年起身接过资料。
　　绿萝化作人形，抖了抖头上没收回去的叶子，一边嘀咕：“今年也是怪事，从九月起京津一带就没什么案子，往年不都是旧历七八月份是高峰期么？”
　　由于旧历七月是地官赦罪鬼门大开的日子，阴阳混乱，异族心神不守人类阳火弱最容易出乱子，再加上阴气重，也是很多禁术实施的极好契机，所以每年的旧历七八月特管处都极忙。
　　到了今年，七月上半个月确实各种事故案子不少，然而中元节一过，整个京津地区就安静和平得不像是鬼月一般，就是有些事故，要么不是异族犯案，要么只是一些游魂异兽作祟，真是奇事。
　　要知道逢七、三之年最容易初乱子了，而且别的城市也不见少，唯独京津一带安静得很。
　　“在聊什么？”姬临渊进来，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是哪个队接的金陵的案子？”
　　沐青阳举了举手示意，“是我们，头儿。”
　　姬临渊手里暗红的帖子轻轻点了点手心，道：“云间在中元节过后也出来一起同样的案子，还有今天华大一教楼也是，你注意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并案。”说着从帖子里抽出一张纸笺来。
　　沐青阳连忙接过。那张纸笺微黄，是一张拜帖，不由得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拜帖？上次见到这东西我还是个人呢。”
　　说着去看上面的内容，用繁体字从右往左竖着写的，抬头一行略大的字写的是“东街拾玖号巫珩玄璜”，左下角压了凤衔蔷薇的朱印，纸上似乎还有沉香的气息。
　　沐青阳留意到他们处长手里的帖子封面上也压着同样的暗纹。
　　作为血族，自然认识那是巫氏的家徽，东街19号住的可不就是那位巫大人，于是不敢留下，赶紧将上面的内容记下来，把纸笺还给他们处长。
　　接过纸笺夹到名帖里，姬临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都去忙罢，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众人应是。
　　“对了，头儿。”白隼连忙道，“今年是怎么回事，不是逢七吗？怎么这么安静？”往年逢七、三换届不是大灾就是小祸，从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轻轻抚了抚手里的名帖，姬临渊神色温和：“大概是因为执律者醒了。”
　　听到执律者的称呼，汉服蛇妖和费薇打了个寒战，连晒太阳的陆龟妖都把头缩回壳里，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那位“一怒百鬼惧”的执律者醒了，附近的异族妖鬼自然摄于他的威严不敢作乱，即便有敢乱来的，也多是没有见过那位的新人。
　　“可是，那一位不是已经……”佘姬有些疑惑，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来。执律者已有三百余年未曾出现，有传说他当年在扬州与史忠靖公一道殉城而亡了，当然后来也有小道消息说东街的巫先生就是执律者，然而随着巫先生远赴西北，又摄于执律者余威，这个流言的真实性无人敢去考证。
　　“东街的巫先生，当真是……”佘姬想起当年在三秦之地见过的那位清冷却随和的青年，再回想少年时惊鸿一瞥的庄肃严正杀伐果决的执律者，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她想静静，别问静静是谁。
　　“同住东街，又都是姓巫氏，哪有这样的巧合。”想到一个小时前那位玄璜先生遣人送来帖子提供线索，姬临渊心情越发好了，往日因身体虚弱而苍白的脸上也染上淡淡的血色，却是难得的好气色。
　　分了任务，于是两个行动组的人各自开始工作不一一记述。
　　闲了近两个月无事，沐青阳和队员都憋着一股劲儿，很快就把金陵、云间的跳楼事件给联系到一起了，确认是同一起案件。同时还有帝都华大的案子。
　　但是华大的案子现在在区刑侦大队手里，于是沐青阳便去找处长姬临渊要授权。
　　特管处的存在是为了维护普通人类社会和灵异界尤其是与异族之间的和平共处。既是为了人类的安全，也为了灵异界不被干扰，早在创立之初，特管处便就设立了一系列的制度。
　　“既然要并案，那你们去便是。”姬临渊很快签了申请，“东区大队的副队长是慕家人，或许会有线索。”
　　不过看了看面前的队长和副队长，一个血族一个鵸鵌，姬临渊顿了下。“罢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慕家的人一向不待见异族，而沐青阳这个队竟是没有一个人类的，恐凭生事端。
　　沐青阳一愣，“头儿，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特管处的负责人，其实姬临渊并不太经常接手日常的案件，最多是底下的行动队遇到了瓶颈时稍作指导，或是类似上回毕方事件那种，除此之外，能让他接手到多是特殊的大案。故沐青阳由此一问。
　　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就是一个夺魂的案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哪里疏忽了吗？沐青阳开始反思。
　　“不。”看到沐青阳一脸凝重，姬临渊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位慕队长出自慕家，你们单独去不合适。”
　　沐青阳默了默，以那位慕华队长对异族的敌视，他们队里确实没谁合适去做交接。也不是别的，只是其人性情执拗，两方相见只会徒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