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狐兮》易燃易爆狮子座

8、故 人

　　今天将一大沓信件分类好，明天的桌边又会出现新的一沓，像《西游记》里鸡啄不完的米山，狗舔不完的面山，蜡烛烧不断的锁链。一一现在才知道苏家大少爷的狐族事务如此繁忙，除了感谢信和求爱信，还有些求助信，说是被异族欺负希望苏郁穆能去帮他们讨回公道，也有望批款建归真园林培养小狐狸的。分类信件的工作并不枯燥，让一一体验了一把古代皇帝批阅奏章的感觉。
　　她每天早上8点半自然醒，苏郁穆比她起得更早，桌上总是备好了简单的早餐，吐司加牛奶，像约定俗成了一样。吃完早餐一一就开始阅读信件，苏郁穆则坐在旁边回信。到了中午她会主动去准备午餐，也就是煮煮面条下下饺子，偶尔挑战一下番茄炒蛋、黄瓜炒火腿这种简单的菜色，她在家从来没做过饭，中午这顿只能算作是混，可以下咽就是味道差了些。晚上苏郁穆会下厨炒几个小菜或者直接出去吃点好点，之后她就待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电视，一步都不敢出门，生怕又跟苏郁穆找些麻烦。然后就是输元气的环节，一开始一一是很抗拒的，毕竟之前跟苏郁穆有些不太高兴的回忆，苏郁穆提出要输元气的时候，目若寒星不带一点暧昧，她又觉得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虽然她和苏郁穆每天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是他的话却说得不多。常说的几句是“你休息会”“晚上出去吃”“你点菜”“早点休息”。一一觉得跟苏郁穆有些距离感。每天输元气的时候，那甚至不能算是吻，两片唇接触的地方少之甚少，点到即止苏郁穆就头也没回的出了一一的房门，规矩的很。就这样周而复始了一个月，苏郁悒那边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阿禾也跟着消失了。有的时候一一还是会忍不住问苏郁穆关于郁悒的事情，他口风很紧，什么都不愿意说。一一更是担心了，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去看看手机，以为是苏郁悒跟她回短信了。一一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衰弱了…

　　最后一遍检查过手机确实没有收到苏郁悒的消息后，一一准备睡觉了。就在睡意袭人的时候，窗外的那颗乌桕树开始嘎吱作响。一一警惕的睁开眼，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她知道窗外的黑暗里什么都可能有。她一向是敞开着窗户睡觉的，只用纱窗挡挡蚊蝇，今夜的夜风很凉，一一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有些害怕。
　　一打开灯，窗户上就映出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让人不寒而栗。瞬间，尖叫声穿透了房顶，打破了夜的宁静。
　　“嘿，别叫，是我…”那女人脸竟然开始说话了。一一本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自从碰到这些狐仙就什么都相信了。她通过手指缝偷偷看了眼，莫非是《搜神记》里写的“落头氏”？！现在才是六月中旬，难道鬼门提前开了？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只听“啊”的一声女人脸也跟着坠了下去。一一本想从窗户向下窥探，又怕像鬼故事里那样被拽下楼去。她飞快的起身冲进苏郁穆的房间里，没有人，被子整齐的平铺在床上，一一摸了摸还有些余温，应该是刚走。她又战战兢兢的走向一楼。
　　“苏郁穆！”她大喊着为自己壮胆。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没人回应，她更害怕了。
　　她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在厨柜里找到了一个不常用的手电筒，按了下开关，确保它能正常工作，喝了口柃檬水压了压惊，就向那颗乌桕树一步一顿的摸索了过去。
　　手电筒照进院子里，一一的手有些发抖，光柱扫过草丛，一双红色的眸子突然闪烁了一下。大概是是狐狸的眼睛，一一想着。
　　“苏郁穆是你吗？”她的手电继续在那个草丛里扫来扫去，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
　　“那只是只野猫…”苏郁穆非常窘迫。
　　“嘿嘿，我还以为是你”一一尴尬的笑了笑，手电向声音的主人照去。
　　“手电关了，眼睛疼”
　　“哦，不好意思”
　　苏郁穆从那颗乌桕树下慢慢的走向屋内，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掐着个女人的脖子。女人的身形柔弱，头无力的下垂着，头发飘散看不清样貌，像具尸体一样在地上被拖行着。
　　“是个入侵者”苏郁穆冷冷道，将女人稍稍举起，借着客厅的灯光一一才看清了女人的脸。
　　“萧筱？！”
　　“你认识她？”
　　“也不算认识…上次和郁悒还有阿禾去Concertino Bar，郁悒向阿启打听过她，她是阿启的歌迷。”
　　萧筱的脸已经发紫，在这样被掐下去，估计是要去见阎王了。
　　“你先松开，看她有什么话说，也许是郁悒派过来传话的呢？”
　　“他不可能相信异族人。”
　　“你先松开！”眼看着郁穆的手越掐越紧，一一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不像是在要求，更像是在撒娇。他的手松开了，萧筱重重的坠在了地上，脸色还是紫灰的，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上的红指印还清晰可见。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那人肯定不在乎你的死活。”郁穆随手拿起桌上的半杯柠檬水就喝了下去，那杯正是一一喝剩的。苏家两位少爷都有严重的洁癖，其实她觉得“变态”比“严重”更加符合他两的情况。
　　“说吧，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遗珠小姐突然失踪，我怕出了什么事，就跟族人打听，有族人说在这附近见过她，就来看看。没想到被你们囚禁在这里。”
　　“不是囚禁，你误会了，我是自由身，苏郁穆也对我挺客气的。”
　　“遗珠小姐，你不要怕，是不是他逼你这么说的？”
　　“真不是，而且我也不叫什么遗珠，我叫左一一，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遗珠…是你一千年前的名字”苏郁穆开口了，在说到“遗珠”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你怎么会知道遗珠的事，你认识巫族人？”
　　“我爱人就是”萧筱抬起头瞪着苏郁穆骄傲的说着。她明明叮嘱过自己，不要把见过面的事告诉别人，现在又在自报家门，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哦？明天早上9点让他来这里见我”
　　“呵，不要以为我们怕你…”萧筱还是趾高气扬的嚣张口吻，完全忘记自己刚刚差点被苏郁穆掐死，一一在一边为她捏一把冷汗。
　　“请回吧，太吵。”
　　萧筱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转身进了院子。
　　“大门在…”一一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粉烟，那只蝴蝶拍了拍翅膀消失在了夜空里。

　　“你差点把她掐死”一一噘着嘴，控诉着苏郁穆的暴行。
　　“不是还没死吗”
　　“太粗暴了！”
　　“这杯子该你洗”苏郁穆把手里的玻璃杯塞给了她。
　　“凭什么？”
　　“谁倒的水，谁洗。”说罢他就上楼进了卧室。
　　原来他知道这杯水是自己喝过的…

　　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一一的睡意全无。遗珠，是个好听的名字，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关于遗珠的事，唯独当事人一无所知。一千年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因为害怕又有什么奇怪的来客，一一关上了窗子，卧室里开始有些闷热，更是无心睡眠。
　　“叩叩”一阵敲门声吓了一一一跳。
　　“是我…”隔着门传来苏郁穆有些疲惫的声音。
　　“有事吗？”这深更半夜准没什么好事，一一开始警惕起来，但是周围并没有什么能让她防身的，她只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没什么事…”
　　“…”
　　“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苏郁穆的声音很低沉有些悲伤，一一很是疑惑，门外的这个人真的是苏郁穆吗？她想象不出来苏郁穆悲伤的表情，因为他平日里几乎是没有表情的。
　　“你还好吗？”
　　“不好…感觉快死掉了…”然后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你受伤了吗？给我看看”一听到这个“死”字一一就乱了阵脚。以百年千年为年龄单位的狐仙也是会死的吗？
　　“我现在不能见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一一下了床准备开门，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门把手还是纹丝不动。一一急的直拍门。
　　“别浪费力气了”声音就一门之隔，苏郁穆就在门的另一边。
　　“你会死吗？”她面对着苏郁穆的方向，坐在了门前的地板上。
　　“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和遗珠有关系吗？”
　　“…”
　　“我没有一点遗珠的记忆，每当我尝试着去回忆点什么就会头疼欲裂。”
　　“别去想！被人活生生掏出心脏的这种记忆不要也罢。”
　　“但是…我的哥哥还溯，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我想记起他，想知道他长什么样…还有我的亲生父母！”泪水不受控制的脱离了她的眼眶。
　　“还溯人很好，每次跟你带午饭的时候都会多带点吃的分给我们，然后我们和他就在树下一起看你祈雨，但是你很笨，学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学会，一场雨都没有下。你的父亲一生气就会用木板打你的手掌。你是个小哭包，一被打就哭哭啼啼的跑去找还溯，还溯抱抱你让你坐在他的肩上，你就又笑成了桃花。”
　　眼泪更是泛滥成灾了，好像自己回到了一千年前，回到了哥哥的肩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一是躺在床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锁上的窗子也被打开了。一看时间还是8点半，想到家里9点会来客人，一一飞快的起床梳洗。苏郁穆起得还是那么早，已经在橱柜边喝着牛奶，依旧是一副超脱世俗的扑克脸。
　　“早啊！”一一在二楼就欢快的跟他打着招呼，希望自己的阳光能融化这座冰山，一点，一点点就好。
　　“我被你吓到了，如果我心脏不好已经死了。”
　　“胡说，你声音这么平静，身体也一动不动的，这是被吓到的反应吗？”
　　“…”
　　“而且你们狐族嗅觉不是很灵敏吗？我站在这里你应该能闻到啊。”
　　“因为我在追踪别的气味…过来把牛奶喝了”苏郁穆懒得跟她继续纠缠。

　　9点刚到就有人开始敲门了。一一赶紧去开门，门口站着一对男女。是萧筱和她的爱人，萧筱亲昵的挽着那男人的手臂，在门开的一瞬间，一一对上了他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遗珠…”他抽出还在萧筱怀里的手臂，想去抚摸一一的脸庞，一一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先进来再说吧”
　　“失礼了”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带着两人穿过院子进了客厅，苏郁穆坐在沙发上将两人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
　　“你好，我是巫族副族长的儿子何如易。哦，对了，巫族都被灭族了，还什么族不族长的”何如易的语气有些揶揄。
　　“种心需要你用到眼睛吗？”
　　“配药的时候需要”
　　“那你运气好，我本来想把你的眼珠挖出来的”
　　“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护夫心切的萧筱立即挡在了何如易面前。
　　“有话好好说，都别吵了行吗？”一一实在看不下去，两个人这样阴阳怪气的你一句我一句，肯定是要打起来的。
　　“长期依靠异族人的元气续命也不是不可，但是对于给你提供元气的异族人来说，则是一个慢慢走向死亡的过程。”
　　“给我元气他们会死吗？”一一愁容满面，身边的苏郁穆却毫无反应，好像在说的不是他的事。
　　“他本人应该是有感觉的，异族人的元气就像山沟间隙中的溪水，本来只在体内循环，现在溪水流入别的河流便会带走之前积留下的沙土，那些被带走的沙土就是他们的修行。等他们的修行慢慢耗尽不是被强者所杀就是自然而然的被打回原形”
　　一一咬了咬嘴唇，原来跟自己输元气等于慢性自杀。苏郁悒的消失肯定跟自己有一定的关系，他不会是死了吧？
　　“你也别为这些异族人担心”何如易瞪了苏郁穆一眼，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种心，这样就可以不再受他们的控制。但是我也只参与过一次这种仪式，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一次成功了吗？”
　　何如易摇了摇头，露出黯然的神情，说道。
　　“失败了，那一次就是跟你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