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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冒 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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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的爷爷性情乖戾,对她也谈不上慈爱,所以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比较疏远。去年年前,老人家因为肺癌进了ICU,再出来时只剩下被病魔折磨到萎缩了的遗体还有一双凹陷的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ICU有严格的管理制度,重症病人需要干净和安静的环境,家属不能随意进出探病。期间一一去探视过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只有在最后几天,医生才让家属进去见了最后一面,爷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半闭半开,嘴巴一张一合,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嘴里手上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明明是用来维系生命的仪器,看起来却更像是在榨干他的刑具。那是一一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在疾病和天灾人祸面前除了接受别无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也许这一次就是她生命中的那道跨不过去的坎。
“种心仪式需要准备些什么?”
“‘日落沉鲛珠,月升荐和璧’鲛珠乃月之精华,和璧则是日之英萃,缺一不可。一千年前的巫族也算是繁荣昌盛,和璧鲛珠这种稀世珍宝遍地都是,现在…想找到这两样,难!”何如易说话给人一种文绉绉读书人的感觉。
“我会想办法的”苏郁穆眉头微微一皱。
“鲛人族那边我有办法。但是要找和璧就要去卞和洞,那里离涂山就隔着一条河,你们苏家跟涂山家又有宿怨,恐怕此行不顺。”何如易疑问的口吻让苏郁穆倍感冒犯。
“我们狐族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去处理。”苏郁穆挑了一下眉,眼里透漏着冷峻。
“那分头行动,什么时候启程?”
“我们明天下午就可以动身”
“我们需要回去整理行李就先告辞了。”
苏郁穆点头示意,萧筱向一一微笑着挥了挥手就拉着何如易出了门,何如易时不时回头望向一一,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个人”等客人走了,苏郁穆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
“味道很奇怪”真是不明所以的答案。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闻到。”一一耸了耸肩。
“因为你的鼻子和你的脑子一样,只是个摆设。”
“...”因为现在寄人篱下一一只好压抑着想冲过去掐住苏郁穆脖子的冲动。
“你连狐狸和野猫都分不清,如果是别人已经被我掐死丢到井里去了”一一绝对相信他是认真的,因为他家后院真的有口井。
“我没见过狐狸,分不清也很正常吧。”
“要我现在变回原形给你看看吗?”
“可以吗?你们能随意的变来变去吗?”
“休想。”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叮咚”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们即将无休止的斗嘴,苏郁穆的家里很少有客人来访,一一觉得这跟苏家大少爷冷漠孤僻而且刻薄的性格有关。她小跑着去开门,心里想着大概是何如易忘了交代重要的事。
“好久不见。”苏郁悒站在门口证明她的想法并不正确,他的头发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长,右眼上的刘海已经遮住了半个黑色眼罩,而左眼布满了血丝,原本白皙的皮肤呈现出惨白的病态。
“…”真是好久不见呢,一个月没有一点消息,现在突然出现在苏郁穆家门口也毫无预兆,一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不是让你好好养病吗,你溜出来的?阿禾呢?”苏郁穆越过一一的肩上看到病恹恹的苏郁悒,眉头瞬间拧成一团,一一则是一听到“养病”二字就楞了一下,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苏郁悒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一一,面无血色且没有表情。
“我才知道你生病...”本来她想开口问“为什么没回我消息”“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又觉得太像无理取闹的年轻情侣。
“抱歉,事发突然,我醒来就已经在阿禾家里了。”他的语气平缓、真诚。
“先进来吧,看你样子不太好。”苏郁悒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更加的清晰,颧骨也高了许多。一一准备扶住他的手臂,但是苏郁悒举起手表示拒绝。
“谢谢,我能自己来。”这一小小的举动让一一很受伤,她不喜欢被拒绝甚至不会去提什么要求给别人拒绝的机会,而且对象又是一直不会拒绝她的苏郁悒,一下子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个大戈壁,她尴尬极了,又觉得自己咎由自取。
苏郁悒高高的个子缓缓地挪动着,矢车菊的香味在他经过的时候溜进一一的鼻子,除了这个味道一切都变得陌生了。一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踏过每一个石台阶。苏郁悒坐进客厅的沙发里,长吁了一口气,扬起脑袋闭上双眼,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岔开的双腿之间。一一不忍心的看着他的一脸倦容,从厨房倒了杯柠檬水放在他的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在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一欲言又止,这不是提问的好时机,或者他更应该好好休息。
“我不想让你担心,但你有权知道。”沉默了一会,苏郁悒睁开眼睛,才开了口。从他的口气里一一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不会是什么好事。一一慎重的点点头示意让他讲下去。
“你记得那天我准备去接你,然后你让我别来找你吗?”简直是公开处刑,一一如坐针毡,她当时害怕极了,或许现在也应该害怕,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嗯”她不太情愿的哼了一声。
“其实那天我已经到你家了,妈说你出去买盐马上回来,我一直等,就感觉出了什么事。刚准备出去找你,一个尖吻蝮杂种就找上门了。”
“尖吻蝮是什么?”
“五步蛇总听说过吧?被咬之后五步之内就会毒发生亡。他们一般是收钱办事,而且事后也不用制造假犯罪现场,被毒蛇毒死一般也不会引人怀疑。”一一后悔没多看点动物世界,对动物的品种并不太了解。
“那它的目标是?”
“你”一一一下慌了神,自己好像也没有得罪过谁吧(如果不算大学的宿敌杨婉婉的话)“我来不及把他带出门外解决,他就开始攻击了,爸妈吓得不轻,事后我就用了一些特殊的能力让他们忘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说到“特殊的能力”这几个字的时候,苏郁悒顿了顿。“我怕还有第二波的攻击,让他们当天就搬去市中心的公寓了,那里安保设施齐全,不会让不清楚身份的人随便进入。”虽然是八楼无电梯的老旧小区房,但是一一的父母并不会因为苏郁悒的只言片语就搬进豪华的市中心公寓,那可是他们老两口的根,几十年的街坊四邻验证了“远亲不如近邻”的老话,市中心公寓可能有华丽的水晶吊灯面积不小的活动中心,但是没有广场舞没有公园里的小棋局,他们不可能同意。自己最近也一直因为苏郁悒的失踪心慌意乱没有跟父母打过一通电话,愧疚感一涌而上,因为自己的原因父母都牵连进莫名其妙的风波中来,如果不是苏郁悒他们可能会死的不明不白。
“他们怎么会同意?”苏郁穆轻笑了一声,好像一一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你没告诉过她,我们能‘稍微’影响人类的想法吗?”苏郁穆的视线在苏郁悒和一一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就像上次,爸妈愿意让我跟你走一样吗?”一一恍然大悟,父母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更不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郁悒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呢?你们两个也能影响我的想法?”一一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阴谋,也许那些曾经有过的奇妙感觉也是他们的特殊能力。
“你不是普通人,对你没有作用。”苏郁悒的解释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的思想不会被这些狐族当木偶一样操控。她的情绪变化直白的写在自己脸上,苏郁穆看的乐在其中。
“那你的...”一一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她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触到他的雷区。
苏郁悒用右手大拇指掀起眼罩,露出他紧闭的右眼,和自上而下的一条暗红色刀疤。一一胸口开始发闷,脑子里有个声音嗡嗡作响。
“那天状态有些差,被那种货色伤到,是战士的耻辱。”身体上的疼痛他只字未提,被无名小卒刺伤眼睛这件事让他更生自己的气。
“听阿禾说涂山花风也来了?”听到这个名字苏郁悒摆出不耐烦的表情。
“啧,阿禾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女人。”
“你们算是青梅竹马还有过婚约,有必要说的这么决绝?”
“呵,那我告诉你,想进我们涂山家门的人多的去了,你以为你这个苏家少爷在哪个档次?”大门被一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一把推开,他侧身让声音的主人进来。一一才想起刚刚只顾看苏郁悒忘了关门。
她脱下黑色的长风衣露出红色的紧身连衣裙显得小巧玲珑,紫红色长发微卷,柔顺的搭在她的肩上,皮肤凝滑如脂,正在气头上的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你好啊,花风。”苏郁穆抬手打了个招呼,他对接下来的发展非常期待。
“少爷,你怎么能随便溜出来!”纯禾随后进来,他茶色的自然卷不太服帖,虽然看得出来用了发蜡,有一缕还是顽强的挑在脑门上。花风挥了挥手,黑色西装壮汉就关上了门。接下来纯禾说了一大堆关于治疗如何如何重要,涂山花风也介绍了几种治疗方法,苏郁悒则是一言不发。
“你们都知道,是治不好的。”他一开口,屋里就静了下来。一一心中的可能已经被证实了。苏郁悒因为她瞎了一只眼睛。她先是有些呜咽,然后是无声的痛哭,涂山花风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这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贱...”苏郁悒一直对涂山花风视若无睹,直到她准备对一一恶语相加,才用冰冷的眼神死锁在她怒火中烧的小脸上。她才硬生生的把“人”字咽了回去。苏郁悒拉起一一的手牵引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左手环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有个支撑。一一也顾不得周围有哪些人,一把环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抽泣,他的拥抱让自己非常有安全感。涂山花风更是气得背过身去,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我们正好要去涂山办点事,郁悒也能去接受更好的治疗。”苏郁穆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我不去。”
“那我和一一两个人单独去。”
“我去。” 苏郁穆弯了弯嘴角,苏郁悒脸上写了一万个不愿意。
“那我们下午就出发吧,我给你们再安排两辆车。”涂山花风去院子里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等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远,苏郁穆才仔细的跟苏郁悒还有纯禾解释了一下了来龙去脉。一一早已在苏郁悒怀里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缓偶尔还是会吸吸鼻子。
“那个何如易可信吗?他也在这个城市,为什么没有在我找到一一之间就找阻止这一切呢?既然是巫族人应该比我们更容易找到她”苏郁穆点点头,纯禾单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
“也许我们能从萧筱那里入手”纯禾去Concertino Bar和萧筱打过几回照面,但是算不上熟人。
“她和何如易是一对,应该不会愿意当叛徒。”
“那就让她吃点苦头”苏郁悒温柔的抚摸着一一的头发,语气却十分冷酷。
“上次我准备杀那个蝶女,一一阻止了。我想她不会同意的。”
“我还是拜托阿启打听一下吧,他也许在Concertino Bar见过他们。”纯禾对自己的建议满意极了,迅速拿出手机安排起来。
一一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脑袋枕在苏郁悒的大腿上,而他们正坐在汽车的后排里。一一揉揉了眼睛,掏出手机用屏幕当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没有口水的痕迹但是右脸颊上有一条红色明显的压痕双眼也肿的厉害。这一举动把苏郁悒逗笑了,这是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一一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
“我们已经上路了吗?我连行李都没有整理呢”一一挪到车窗边看看周围一晃而过的风景,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何地。
“跟你带了几件衣服。涂山管辖的永玄城算是比较繁华的城区,东西都买得到。”
“我还没出过O城,感觉挺有趣的。”
“比起有趣更加危险,永玄城聚集着各种异族人,还有一些人类。有的异族人把人类当做伴侣,有些则是当做宠物或者奴隶。”
“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奴隶吗?”
“不管是什么年代,弱肉强食都是唯一的规则,一些弱小的种族想要生存就要低头,趴在别人脚边胆战心惊的活着。”一一听的出神,在她心中异族人应该是向往自由的,和森林河流和谐共处,现在听起来和人类的社会根本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