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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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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予到达长安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时分了,道予的“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头顶戴着黑色斗笠,压根看不清面貌。一路上道予没敢和这个大汉说话,因此即使坐着马车,她这一路也不是很舒服。
马车停在了长安茶馆附近的驿站。道予对大汉表示了感谢,就赶忙抓紧包裹朝着茶馆跑。谁知那汉子竟也朝着茶馆走来,道予赶忙坐到一张桌子上。
“客官,吃点什么?”银铃般的声音传到道予耳朵里。
道予不由纳闷,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抬头一看,叫出了声:“是你!”
女子也认出了道予,毫无愧色的笑道:“哦,是你啊。”
“我的马呢?”道予皱起了眉头,这老虎声音好听有什么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出家人的马匹,实在是太粗鲁了。
女子指指后面:“那里呢,喂它的可是上好的皇竹草。”
“哦……”道予瞄到那个大汉走过来,心神不宁,女子说了什么完全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哐当!”大汉拔出身上的大刀,竖到道予的桌子上:“黑腾风,老子和你没完!”
道予紧紧攥住手里的包裹,一听大汉不是打劫自己的,这才安下心来,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出了位置。
“白游鳞,你别欺人太甚!”同样是戴着头套,看不清面容的一个大汉叫了起来。
眼看剑拔弩张,道予却惊讶的发现茶馆里的人竟然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品着茶,仿佛一切和他们无关。
“喂,你怎么不害怕?”道予拉拉旁边一个茶客的袖子,问。
茶客笑笑,喝了一口茶:“你没见老板娘和阿秀姑娘在么?有她们在,没事的。你这小和尚害怕了?”
“出家人早就看破红尘看淡生死啦。”道予擦擦手心的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道,“阿秀姑娘是谁?”
“你不认识阿秀姑娘?刚刚不是还在和你说话?”
原来老虎叫阿秀。道予心里默念了两遍,嗯,还算是个好名字,就是名不副实。
心中慌乱定下了几分,坐在了茶客对面,道予看着老板娘所在的方向。果不其然,阿秀也在那里,和老板娘说着什么。过了一会,阿秀走到了白游鳞和黑腾风身边,对两人说了什么,两人便都点点头,不一会就离开了。
“看不出来,还挺厉害的。”道予不由赞叹道。
“夸我呢?”阿秀不知何时走到了道予身边,笑眯眯的说道。
道予正眼都不看阿秀一眼:“我才没夸你,你听错了。”
“啧啧,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和尚倒是挺会说谎。”
“我……”
“刷!”
道予嘴巴一时间合不上了。嘴唇和一个软软的物体相接处,道予是咬下去也不是,不咬下去也不是。
“吃了我的茶叶蛋,小和尚你就是我的人啦。”阿秀附在道予耳边轻声道。
茶叶蛋!道予大惊,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一整颗茶叶蛋沿着她的唇滑到了地上,摔成了几瓣。
严守出家人不骂人的戒律,道予狠狠喝了一大口茶,跑到一边,上上下下漱口不下二十遍,又在心里念了几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边的阿秀哈哈大笑起来:这和尚的囧样子还当真是好玩。
“你你你你你……”看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秀,道予气的一张脸都绿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阿秀收了笑,轻咳两声,素手抚上道予的背:“小和尚,你可知道我这一颗茶叶蛋价值多少?”
道予瞪大了眼睛:“又不是我要吃的!出家人是不能吃鸡蛋的,你是故意整我的!”
“呵……”阿秀淡淡一笑,却是比变脸还快的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眼里也是波光粼粼,“你来了人家的茶馆,什么都不点,人家好心给你上个珍贵的茶叶蛋,你反倒责怪起我来了。”
周围的茶客见阿秀楚楚可怜的样子,纷纷指责道予。道予一会挠挠头,一会握紧拳头,最后万般话语都化作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秃驴,你可知道阿秀小姐的茶叶蛋是我们整个长安最有名的,每次阿秀小姐从秀坊出来只会带五十颗,整个长安都说‘一蛋难求’,出五两黄金的客人都有,你看看,好好的茶叶蛋都被你糟蹋了。”一个茶客指责着道予说。
五两黄金!道予顿时觉得心口有点闷。平日里在少室山下化缘,有的人连口斋饭都不愿意施舍,现在这长安城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茶叶蛋愿意出五两黄金!
双手合十,道予道:“我佛慈悲,阿秀施主说要小僧怎样弥补?”
“嗯……”阿秀立刻停止了演技,两条眉毛高高抬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刚刚说了啊,吃了本姑娘的茶叶蛋,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从此就给被姑娘当牛做马吧……哦……不对,当牛做驴。”
“……”
道予皱着眉头不情愿的样子被阿秀尽收眼底,她眨眨眼,抽出了身后的双剑:“怎么,不愿意?好么,两个选择,要不然赔钱,要不然就给本姑娘当牛做驴。”
剑身上闪着寒光,道予咽了口唾沫:“我愿意……”五两黄金卖了她都不值,算来算去,当牛做驴就做驴吧。
阿秀满意的点点头:“从今以后,我叫你往东你不准往西,让你摘太阳你不准摘星星。”
道予刚要吃惊的张大嘴巴,见阿秀手中又拿了个茶叶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口齿不清的说道:“贫僧摘不了星星,更别说太阳了。”
阿秀翻了个白眼,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本书,扔给了道予:“喏,仔细背熟了。”
道予不知阿秀卖的什么葫芦,拿起书,顿时头上飞过一群乌鸦。
“仆人守则?!”
“哈哈。”阿秀银铃般的笑传入道予耳朵里,弄得道予心中烧起了一团熊熊怒火。
“怎么?有意见?那五两……”
道予咽下一口唾沫:“没、没意见。”
“那就好,明天背好,我要检查啊。”阿秀莞尔。
道予的脸隐隐发绿,随手翻开第一页:“仆人守则总则:阿秀永远是对的;如果阿秀有错,一定是我看错;如果阿秀犯错,那一定是我的错;如果阿秀真有错,一定是我的错才让阿秀犯错——总之阿秀一定没有错。”
阿秀翘起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过,一双含春的眼睛也不闲着,上下打量着道予,最后停在那泛着光的光头上,“把你的帽子戴上,太刺眼了,果然是灯泡。”
道予白牙咬得“咯咯”作响,又念了几遍六字大明咒,双手合十颔首:“就依阿秀施主所言。”
“哎,看看守则啊,以后要叫我主人,什么施主施主的,玄正那老秃驴真是教了个好徒弟。”阿秀对着戴好破军帽的道予道。
“方丈……”听到方丈名讳,道予才想起正事,一拍大腿,背起包裹,解了小白的缰绳,顾不得许多,一夹马背——
“吁——”道予猛然记起这谷之岚还不知道在哪里,急忙勒住缰绳,一脸慌张的问着有些楞的阿秀,“阿秀,你可知道这谷之岚大侠现在哪里?”
阿秀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出茶馆,沿大道往南,天都府南面。”
“如此,多谢了。”
“喂,小和尚,你去哪里……”小白驮着道予,一骑绝尘。
道予按着阿秀所说,果然找到了谷之岚。这天都府竟然出了瘟疫,谷之岚正是因为瘟疫才来到长安。道予和谷之岚说明了师叔的情况,请求谷之岚过去救治师叔。谷之岚没有犹豫便答应了,高兴得道予都要合不拢嘴。就在道予兴高采烈到忘乎所以的时候,一把双剑夹到了她的脖子上。
道予双腿发软,几乎是脱口而出:“女侠饶命,小僧知错了。”
于是,在双剑之下,道予战战兢兢的拜别了谷之岚,谷之岚掩笑挥手让她去,说自己一日后就出发。
道路平坦,道予牵着马,阿秀坐在马背上,不时的为马儿舒展着鬃毛。两人沉默了半路,阿秀忽的开口,把一心想着怎么逃离的道予吓了一跳。
“你来长安,是为了给师叔求医?”
道予长舒一口气,把缰绳拉好,道:“是啊,师兄弟们都不肯下山,都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哎,果然我碰上了……”
话还没说完,双剑再次架到了脖子上。
“女侠饶命……”道予再次低声哀求。
阿秀收起双剑,打趣一般的问:“你们和尚不是看透生死吗,为何你还这般的胆小?”
“方丈说过,”道予挺了挺背,“人身难得,要修好久才能得一世人身,我又怎可不珍惜?”
阿秀闻言,低头一笑:“真是个迂腐的小和尚。”
道予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