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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天空是极蓝的,整个大地又是金黄色的沙,低空偶尔飞过几只苍鹰。连空气都带着狼的嘶哑的味道。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当他们骑着一匹马到龙门荒漠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天生的恐惧,对于陌生地方的必然的恐惧,以及对于壮阔自然的最初的敬畏。

      墨痕自小生活在万花谷,只常到纯阳长安走走。他一时贪看沙漠的景象,白衣则催马疾走,在夜色中走进了龙门客栈。

      “贵客贵客。”客栈外正周旋于众人之间的袅娜女人听着响动便回头了,笑向白衣说着,却斜眼打量墨痕。墨痕被那泼辣目光一惊,愣得如同受惊的小鸟,女人登时“嗤”得笑出声来。

      那女人正是龙门客栈老板娘金香玉。龙门荒漠素来鱼龙混杂,是江湖纵横之角隅,金香玉能在其中如鱼得水,手段自是高明。

      墨痕疑惑地侧头看白衣,白衣则走下马,道:“叨扰。”

      老板金香玉熟识地招揽着:“小公子客气了。竟是许久不来呢。”

      “嗨,马给看好了。”老板金香玉向外喊了一声,便叫小二引着二人入房休息。

      “今日晚了些,明天再走。”因墨痕走得慢了些,白衣抓住他手,直接往屋里带。进了屋子,才放开他的手。

      墨痕有些懊恼地点点头:“嗯。”

      “嫌我手脏?”白衣闲看着正揉着手、似乎不大高兴的墨痕。细长的丹凤眼眼角半眯,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是断肠,烧得手疼。”墨痕揉着自己的手,见他好整以暇的模样,复有些气恼,“为什么说话总要带刺呢。”

      “嗯?”白衣目光一凛,剑一般落在墨痕脸上。

      “刺人也罢,还要刺自己。这样不好交朋友。”墨痕声音不大,话说完了,也直直看着他。

      “......”

      二人对视良久,墨痕毫无意识地倔强模样落在他眼里,让他禁不住想开心地笑。

      笑?他已经多久没有自然地笑过了。十二年。

      他想起晴昼海。九岁的孩子轻轻抱着小鹿崽回头看十一岁的他。这一回头,已是十二年。

      ——面前这个人,为什么会让他想起那个场景呢?

      已经没有资格回想了。

      他将想问的问题从脑海中抹去,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白衣才出去,墨痕在屋里坐着,听到敲门声,却是老板娘送了饭菜来。待老板娘走了,仍不见他回来。

      窗户开着,抬头正见着圆月满满,在辽阔的、沉黑色的天空中挂着,墨痕几乎以为这一窗的月亮都是他的。不知这天下有多少个窗子,嵌着多少个月亮。痴痴看,痴痴想。

      轻轻摩挲手里的一个小香囊,夏日荷花盛开的花纹,荷叶田田,墨绿的荷包卧在手里,煞是可爱。将香囊贴着脸颊,看着月亮,静静坐着。

      许久许久,月下明光中,却仍不见那人。

      墨痕叹了口气,只好收了香囊,开了门,向外走去。

      下楼时只有人声喧哗,他捡边上走,却仍觉座中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逃也似的跑出去。身后听得老板娘的的笑:“小公子的人,你们敢碰!”

      这小城本不大,只借着月牙形的绿洲建立,人来人往多了,便凑出了一个聚集地。

      原本想随意走走,兴许能找到他,或者再道歉什么的。虽然觉得自己也不算做错什么,不过包容他些也无妨。墨痕想。

      也不知转到第几个巷子口,含糊地呼救声传入耳中:“救命!救命!”

      墨痕向巷子口看去,只见两个人影在角落里晃动,墨痕快步走近,一个男人正捉着一个羸弱的女子,身影绰绰,却见得那女子不断挣扎。墨痕饶是涉世未深,却也知那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高声叫道:“住手!”才想起自己只适合逃跑来着。那男人猛的兴头上的事被人看破,满脸不乐意地同女子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墨痕四下一扫,这里果然是僻静所在,竟没人可以帮忙。

      那男人看到似乎风都能吹倒的万花弟子,立时笑得嘴角都快扯到了眼边。墨痕看了看那女子一脸泪痕,衣衫不整,皱眉叹道:“还请高抬贵手。”

      男人啐了口唾沫,猛得松手放开女子,便向墨痕扑来。

      墨痕当下一个芙蓉并蒂甩出,又是水月无间接了钟灵毓秀,趁着男人被定身的片刻,冲到女子身边,将还伏在墙上呆呆的女子一把抓住,拉着手就冲外跑。

      二人这般拉扯纠缠,也不知穿绕过几个路口,墨痕才停了下来,女子气喘吁吁的扶着边上的墙,偷眼看墨痕:“谢谢公子。”

      墨痕也好生平下呼吸,这才认真看她,嘴角沾了些血,怕是伤在内里。

      “你这些伤,不妨事吗?”医者见不得人带伤,刚才走出来,身上的伤药却都放在客栈了。

      “没...没事。”那女子说着,却身子一歪,颤颤巍巍地靠着墙根,没再动弹。

      “别逞强了,去药铺看看。”墨痕扶起她来,一时又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药铺在哪里也不知道。

      “我家就在这附近,我能回去。”女子笑着向墨痕道。

      墨痕想了想,道:“我送你回吧。”

      女子的家只是尚能遮掩风沙的简陋房子,墨痕替她搭了下脉,轻伤,写了个调理的方子。女子端了茶水来,水里有些风沙,略略的浑浊。“对不起,家徒四壁,没有可以感谢的...”女子仍旧红着脸。

      墨痕接过茶杯,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力喝下了大半杯。

      茶水有些不寻常的苦味,但是想着许是沙漠都这样,便没计较。更何况,这是她家里待客的,若是不喝,倒怕她一个小女子脸上挂不住。女子回屋里放茶杯,出来时,正见墨痕勉力攥紧桌子边缘。墨痕只觉眼前人影重重,一时却不能将什么与眼前羸弱女子连系在一起。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女子靠近了他,原本泛着微红的羞涩的脸颊,此时却幻化出了艳丽妩媚的神采。

      “我...”墨痕才说了一个字,却见一点寒光闪过,身边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砰”的一声向后倒去。

      墨痕用尽最后力气,惊异而期待地回头——门口只呈现出一个剪影,微凉的月光落在那剪影上,能见着衣摆的白色。墨痕已完全确定是他。

      “白衣...”他的眼在昏暗的灯光中也是如此明亮,带着令人无法忘怀的清冷。

      眼前一片沉沉的黑暗如同波涛一般扑来,墨痕放心地失去了知觉。

      觉得头疼,脑袋很重,墨痕费力爬了起来,是在床上。

      白衣坐在桌边下棋,墨痕几乎以为是在巴陵的那个早上。

      他的动静不大,可白衣已经看向他了,却不说话,好像在等着他说话。

      “他们,是什么人?”墨痕依稀记得昨天最后的画面,脑海里转了许多个圈,终于问了出来。

      “双煞。”觉得他的问题问得不对似的,白衣稍作沉吟,才回答。

      回想起昨天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只喝了女子端的茶,墨痕愣愣地抬头看他:“茶水下药了?如果你不来,我是不是会死掉?”

      “或许。”白衣走到床前,“头还疼吗?”

      “不疼了。”笑着抬头看他,“幸好你来了。”

      以为他一醒来,会冲着自己喊,为什么要动手杀人。可是现在,好像他什么都明白,而且把所有的信任都放在了一个恶人身上。

      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白衣这样想着,眼中的人却笑容自然,毫不做作,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显得十分可爱。灼灼其华,却不会耀眼。

      便不自觉地抬起手来,轻轻放在墨痕头上。

      “我昨天说的话,对不起。”虽然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时,墨痕禁不住有一下颤抖,却仍稳了下来,轻声说着,“我是想出去找你道歉。我们可以做朋友。”

      白衣自上而下看着墨痕,将小万花的模样收拢在眼底。清澈安静。

      “呵。”白衣忽然冷笑一声,手滑到墨痕脸颊的酒窝上。戏谑的动作将墨痕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变化,比吹熄一支蜡烛还快。

      墨痕隐约知觉有压迫感,在床上没有退路,只生生往里躲开,睁大了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恶人谷里,倒是没有你这样的好皮囊。”他收回手,适才的柔情仿佛如昙花一般,恍然消失不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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