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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洛阳星淡,含云涉月(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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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沈霁的安排,云涉出了洛阳,在城郊的一处农居安顿,由沈霁兄妹看护。云涉闲来无事,听邻居农妇闲说,近来洛阳城中发生一件大事,谯王李重福反叛,逃入荒山后不知所踪。只是,任凭云涉如何旁敲,也无半分金城公主的消息,人们依旧期待着她入吐蕃和亲,给大唐带来安顺,她的死仿佛成了一种假象。
对于刻意隐瞒公主死讯,云涉原本只当是杨矩一时恐惧,拖延为之,直至杨矩的小队精英驻扎在农居附近,其名号竟是护卫公主安全。云涉这才意识到,她似乎陷入了一个由杨矩精心所设的局中,一种连沈霁也未曾料到的可能,她被迫成为了金城公主李奴奴。
大唐李氏承鲜卑血统,公主王孙多高鼻深目,李奴奴恰好也继承了这一点,且因其祖父李贤的缘故,李奴奴自小幽禁掖庭宫中,罕有人见过她,总的来说,让云涉冒充金城公主可算是杨矩这个猪脑子能够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只是,纵使杨矩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对于他的做法嗤之以鼻的也大有人在,沈霁初闻此讯,便要夺门而出,却被杨矩的兵堵在了门口,这才明白,那些兵马不是来保护公主的,而是来监视沈霁兄妹的。
云涉自然不愿被沈霁这个木头坏了事好,可以说在无意间,杨矩已帮了她一个大忙,既保住了她的性命,又帮她争取到了寻找密信的机会。所以她对沈霁声泪俱下,阐述自己如何怕死,如何愿意当这个公主,也劝沈霁倒不如适时妥协,为边关老百姓多考虑一点,让他们能够过上原本期望的好日子。也不知是沈霁一时心软,还是故意隐忍不发,他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屋子,关了自己一天一夜,出来后,对此事再无异议。
云涉已想好,在没有找到密信之前,她并不打算轻易离开,若是在自己离开之前被沈霁兄妹发现身份,大不了杀人灭口,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云涉这些天养伤,都是沈晴雪陪着,只是小姑娘生性活泼,哪里是照顾人的主,云涉的伤口这才刚刚长疤,她已拉着她去瞧沈霁新养的小猫。
小姑娘蹑手蹑脚地躲到沈霁的房间外面,矮着身子,翘起屁股,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瞪着,从门缝里偷瞧里面的动静。云涉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想这又是何必,沈霁那一副温吞水的脾气,你就算是杀了他全家,他都不一定生气,何况是瞧一眼他养的猫。
云涉走到窗下,手指轻轻将虚掩的窗子一戳,“吱”的一声,窗口就开了。她冷眼瞧着屋内,清瘦的书生坐于桌案前,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苍白的指腹深入膝上小猫雪白柔软的毛发里。
或许是以为风吹动了窗,他连头也没有抬。云涉看着那猫,想起很久以前,赫连告诉她的话:“猫是一种很机警的动物,也不会有固定的主人,谁给它食物,它就跟着谁。它们会把所有的人都假想成敌人,当你在它们面前沉睡,它们就会围聚过来,想着怎么分食你的尸体。它们的动作既敏捷又安静,是很好的猎手,更不容易死去。作为一个细作,就要把自己当成一只猫,因为猫是暗夜里的精灵,它有九条命。”
云涉深深陷在有关赫连的回忆中,不知何时,沈霁已抬头看见了她。
两人的目光如丝缕般接上,相视有一刹的失神,默然无语,最后,竟是倔强如云涉这般的人率先岔开目光。
“丫头,进来吧。”他的嗓音柔柔淡淡,似春日里拂过发际的熏风。
眼见沈晴雪钻进屋子,云涉这才把目光移了回去,她懵得一愣,因为那句嘱咐的话虽然是对沈晴雪说的,沈霁的目光却仍是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让她也进来。
不知为何,自己就这样鬼使神差般飘进了屋内,等到自己意识过来,身已坐定在屋内。
可恶,真是中邪了!
“看小虞姑娘的气色,似乎还没有大好,伤口可还疼吗?”沈霁说这话时,手里仍抱着猫,他似乎很宝贝那只猫,那猫在他手里也十分得安顺,就似它的主人一般,乖巧得让云涉难受。
沈晴雪伸手想要摸它一摸,谁知小猫警觉地喵叫,一躬身,就从沈霁臂上窜了出去,张牙舞爪地朝着云涉扑来。云涉迅速伸出两指,夹住了猫的脖子,因为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使她的动作僵了一下,又把猫丢还给了沈霁。
“沈霁,管好你的猫!”
“小虞姑娘莫怪,猫儿不懂事,沈某.......”沈霁的话还没说完,猫儿就朝着窗口扑了出去,白色的尾巴一摇,就不见了踪影。
“哥,我去抓它!”沈晴雪的绿影在窗前一晃,就去追猫了,沈霁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涉将目光从两兄妹身上移开,恍然瞥见壁上的画,整个人就怔在那里,再也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那是三年前在昆仑脚下一座小城中所描绘的昆仑雪景,当地的老人告诉我,那是一座用玉石堆砌起来的石头城,虽不为人知,却富饶安康,我格外喜欢那座城的安静,这么多年来,一直带着这幅画。”沈霁恬淡的声音飘然入耳,云涉的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就要倾然倒塌。
“小虞姑娘也去过这座城吗?”
她盯着画很久,眼中的那份炙热似一下子要从寒冰中崩裂出来,她的拳头越攒越紧,似在竭尽全力地压抑,她死死咬着唇,久久......久久都不发一声。
“这座昆仑脚下的小城很美,尤其是在大雪封山以后,雪与天连一片,万物皆是白色。白日里的景致,最宜极目远眺,眼前只余清凉一片,那雪山起伏如蛰龙,山高万尺,分外壮丽开阔。在有月的夜里,也可一人独走雪夜,万物静谧,唯有脚下轻碾的细雪,窸窸窣窣,就如同花蕾在脚底悄悄绽放。”
她知道沈霁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更不可能表露自己的感情,她微微颤抖着身体,甚至是努力压制下咳嗽,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又张,似中了魔魇一般,目光所见,一片死灰。
沈霁继续说:“城中的居民大多不是汉人,生性热情豪爽,最乐于与人分享美酒,他们那有种叫百末旨的酒,是以昆仑上的雪水以及雪莲酿制,气味极其芳香,令人难以忘怀......”
“闭嘴,沈霁!”云涉猛地回过身,眼中流转着浓烈的怒气,质问:“谁允许你说那么多废话!”
沈霁不以为意,反倒微微一笑:“我以为小虞姑娘爱听。”
云涉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下巴,毫不避讳地骂了句:“自作聪明。”
沈霁说:“原来小虞姑娘只喜欢看不喜欢听,若是姑娘不弃,这幅昆仑雪城图就赠予你吧。”说着,沈霁取图奉于云涉手中。
云涉低头,握着画的手指不禁地颤抖,她双颊苍白,什么也不说,“噗呲”一声,将雪城图撕成了碎片。她泠泠望了沈霁一眼,“谢谢你的画。”她转身离开之时,手中却还牢牢抓着那副画的碎片。
“别动!”沈霁突然一个箭步跨上去,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举起的手臂按下。
她的目光一移,果见右臂上的鞭疮处又渗出淡红色的鲜血,是伤口再一次裂开。她却如同丝毫感觉不到伤痛,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现出很深的厌恶:“沈霁,放手!”
“小虞姑娘这般任性,是不要命了吗?”
云涉拼命挣扎,眼前的景物却变得越来越涣散,她一下子从刚才的激烈转为混沌,身体深陷进沈霁的怀里,她的伤口渗出越来越多的血来,她却浑然不知,思绪牵扯进以往的记忆,寻寻觅觅,却永落黑暗,遍寻不到关于家乡的任何片段。
她已把引以为豪的家乡忘却,把为之性命的自由丢弃,她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可怜虫。
她看到沈霁眼中的自己,一个脆弱、无助的可怜虫,而这一切的软弱都倒影他的眼眸中,她恶狠狠地质问他:“沈霁,你在看什么?”
沈霁不言,只静静看她,他的手仍旧牢牢抓着她的手腕,就如同抓着一棵纤细的稻草。
云涉又在床上躺了小半月。
有一次,她叫沈晴雪到洛阳城中去买东西,当她看到小丫头捧着满满当当的玩什踏进屋,那白靴上的丝带比之前又多了一个缠铃结时,她不由欣喜,顿时觉得眼前这个蠢蠢笨笨的丫头也不失为可爱。
沈晴雪坐在床沿,取买来的东西给云涉看,云涉却是弯下腰肢,青丝如瀑般洒在床边,纤细的手指在沈晴雪的靴上一旋,丝带便如小蛇般缠上指腹,缠铃结立刻给解了下来。
沈晴雪看得一惊一愣,欢喜地拍手,大呼:“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那个人系这个结的时候费了好多功夫,我还以为解的时候也要那样费事呐,你快教教我!”
“哪个人?”云涉觉得既然这丫头帮她给赫连传了信,同她说会儿话也算是报答她的好心了。
于是,沈晴雪叽叽喳喳地说了两桩她自认为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在街上走了不到一刻,就遇上个穿黑袍的女人,她说我脚上的丝线特别,只是上面的结子松了。我低头一瞧,早上你系的那个结果然是让我走散了。我本来想随便打个结就算了,谁知,那人说她给我系,就给我系了这样精巧的一个结,我本想问她这结是怎样打的,她却又忽然变得有急事一般,匆匆离开了,你说奇不奇怪?”
“嗯,是有些奇怪。”云涉漫不经心地应着,,她将枕头朝背后推了推,支着头,半掩上双目,似是困倦了。
“还有另一件事。我在洛阳城中遇上一群吐蕃人,带头的那个人长得好高大,也好勇猛,只是汉话说的不利索,被一群无赖在街上嘲笑,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帮着他们教训了那些人。他们想感谢我,却把谢谢说成了洗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带头的人脸好红,却没有生气。”
“吐蕃人?”云涉睁开眼睛,她想起那些刺杀金城公主的吐蕃刺客,一时间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吐蕃人来刺杀他们未来的王妃?为何洛阳城中忽然出现那样多的吐蕃人?
云涉正有所思,忽然觉得颈间一闷,似是被人用双手紧紧勒住。
多年的经历让她习惯了生死一线,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不需反应,指间的利刃就已对准了对方温热脆弱的喉。下一刻,当沈霁那张微微皱着眉,深深沉着眼,若有所思却又略显苍白的书生脸忽然晃过她的眼前时,她才恍然意识到不过是沈晴雪依偎过身子,环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用女孩儿特有的娇羞轻轻低喃。
“姐姐你知道吗,那个吐蕃人在我离开不远后,用吐蕃语说了一句‘真是无忧无虑又美丽异常的一只小雀’,他以为我听不懂吐蕃语......你可千万别告诉哥哥。”说完,她当真如一只天真的雀,一蹦一跳地缠上她忽然造访的哥哥,腻歪歪喊了句:“大哥。”别过头来,朝云涉眨了眨晶闪的大眼睛,仿佛是达成了女子间那不可说的秘密以及默契。
面对孩童般的无邪,薄如蝉翼的尖刀却还藏在指间,云涉的心不知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也不知自己为何觉得如此悲哀,略显无力地放下手,坐着不说话。
沈霁应是为什么事而来,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他看云涉的眼神让云涉感觉到似乎他是察觉到了什么,云涉开始盘算如何尽快找到密信,她也开始考虑,如何让这两兄妹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很快,云涉与赫连取得了联系,碍于杨矩的兵马,赫连嘱咐云涉不可轻举妄动,密信之事由他来调查。不久,云涉偶然从宫女递来的水杯中瞥见一字,猫。见这一字,云涉欣喜若狂。
她急忙叫来沈晴雪,追问沈霁所养之猫的来历。小姑娘一听就笑了,再一次亲昵地依了上来,云涉的身体绷得笔直,眼见着小姑娘的脸越贴越近,最后两人的额头竟贴到了一起,沈晴雪葡萄般晶莹透的眼睛在云涉眼前扑闪,云涉呆呆地盯着她。
“那猫是先前那个公主赐予哥哥的?”
云涉推开沈晴雪,一个人静静地想,也不知是否幻觉,她忽见一个白色身影从她窗边闪过,不及细想,追了出去。
白色的毛团如精灵般时隐时现,云涉一路追到花架,倾泻而下的淡黄花枝间,隐约立着一袭青衣,衣袂随着微风摇曳,云涉伸手拨开一树花枝,沈霁如春风般的笑容便在眼前。
“喵~~~”小猫软软趴在他的脚边,闭眼酣睡。
云涉袖子里的匕首落到了手心,一步一靠近,“沈霁,把猫交给我。”她的话音刚落,小猫就窜了起来,一改往常的温顺脾气,毛发全都竖立起来,嘴里发出“呲呲”的声响,朝云涉示警。
“小白!”沈霁立刻出声制止,弯身想要抱起小猫,小猫惊恐未定,猛然咬上沈霁的手背,却未用力,只在手背嗑出一排牙印,便又“喵”地叫了一声,滚到了沈霁怀中,不住地发抖。
沈霁说:“看小白的样子,怕是不愿到小虞姑娘那里。”
“沈霁!把猫交给我!”云涉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手已然自顾伸向了猫的脖子。
“呲~~~~~~”小猫脖子一弓,张口撕咬上去。
“姑娘小心!”沈霁一把拉过云涉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身旁,云涉的右肩撞到他的左臂,触动伤口,一股钻心的疼痛,手中的匕首被甩了出去。
云涉甩开沈霁的手,抱着肩膀,大口喘气。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地上,那柄阳光下散着惨白光泽的匕首。
沈霁的目光沉了沉,问:“你拿匕首做什么?”
“自杀,你信吗?”云涉露出不屑的笑,冷眼瞧着沈霁。
沈霁皱眉,“为何?”
“因为你要把我送到吐蕃。”
“小虞姑娘是不愿去和亲?”沈霁轻叹,放了猫,弓身去捡匕首。
“白痴。”云涉骂了一句,乘机一把抓住小猫,扯住它的后腿,将它倒挂着,另一只手细细去探它的身体。在它柔软的皮毛下,果然有一处异样,里边硬邦邦的,分明藏着什么。云涉嘴角一勾,心想终于找到些许密信的消息,当下手指一抠,开膛破肚,却是一把小巧的钥匙。
可恶,只是一把钥匙!
云涉大失所望,气恼之下,将奄奄一息尚在抽动的小猫甩了出去,她望着钥匙发呆,满手的鲜血,却是毫不在乎。
云涉抬头,对上沈霁的眼睛,自见面以来,他的脸第一次肃了下来,没有半分悦色,他的眼底纠结郁色,有一闪而过的怀疑与敌意,随后便深邃如一潭幽水,深不见底。
面对一个人的目光,云涉第一次感觉芒刺在背,原来温柔的人生起气来会令人这样心生畏惧。云涉认为沈霁这木头终是察觉了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她对他的善良也就只能终结在这里。她一步一步走向沈霁,看准他的咽喉,他的心脏,他所有的致命伤,在她面前,他真是可以有很多种死法。
“小虞姑娘究竟是何身份?到此又是为何?”
云涉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出口讨要:“沈霁,把匕首还给我。”
沈霁垂目看了一眼匕首,问:“宫中女子如何会身带利刃?”
“你的问题太多了,沈霁!”云涉的右手突然伸向沈霁手中的匕首,一记虚晃,沈霁果然反抗,她抓住时机,藏于左掌的柳叶刀对准了他的咽喉,她得意地扬了扬眉,道:“沈霁,你真蠢!”
她夺过匕首,并在沈霁衣间摸索,查看是否有关于密信的讯息在他身上,她摸索到一个小卷轴,用嘴咬去锁扣,临风一抖,白色的丝帛飞展开来,顺势夺走她的呼吸。
茫茫雪原,灰色孤城,黑衣披发的女子,坐于昆仑山脚。
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故乡,以及......或许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自己。
这画卷不过方寸之间,却人与景尽善,仿若真实,只是墨色犹新,分明是画者新作。
沈霁轻声道:“我猜小虞姑娘一定也去过石头城,便画了新的,本想送你......”
云涉心中五味具杂,她又看了一眼沈霁,心有不甘地自嘲一笑,道:““呵,沈霁,你活得出乎我预料得长。”言罢,放开刀刃,扬长而去。
云涉夺马而奔,杨矩手下那些乌合之众很快被她甩在了后面,行至荒山崖边,却听身后马蹄飒踏,如离弦之箭,还未等云涉回身,一阵风沙迷眼,耳畔有白马呼啸而过,而马上的人影已跃到她身后,束住她的腰。
一个再讨厌不过的声音:“小虞姑娘!”
可恶的沈霁,为何你如此阴魂不散!
沈霁试图让马停下,云涉却拼命抽打马匹,马受惊,在狭窄的崖边发了疯般嘶吼奔跑。山岚如刀般割在脸上,云涉压低了身子,心一横,干脆抽出匕首,朝身后狠狠刺去。谁知马匹骤然长啸,重重划倒在地,两人被甩了出去。云涉撞到山石,卡在了崖边,而沈霁却顺势跌落。就在那一刻,身体好似不再受控制,云涉扑空了半个身子,牢牢抓住沈霁的手。沈霁整个人都悬在半空,震惊地望着云涉。
云涉浑身是伤,忍着剧痛,即使大半身子已被沈霁拖拽到崖外,仍旧没有放手。她知道自己很傻,但偏偏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她就是不忍心看沈霁这样死去。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短暂犹如一须臾,在两人眼里却如同过了狠久很久的时间。
云涉终于不堪重负,沈霁的手一点一点滑落,他竟挂着一副了然的浅笑,说:“丫头,放手吧,不放,你也会死。”
原本就要松开的手霎时又紧紧握住,沈霁啊沈霁,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善良救过你多少次。
山风在耳边呼啸,她看到景物自下而上飞驰,迅速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