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余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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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干嘛急着卖书，是不是跟我姐有关系？”石青问道。
见小女儿越发精明，钱氏却不答话，反而忧虑道：“你伶俐一些自然好，但是用心思多了伤心神，别仗着有点子聪明就狠命想。”况且石蓝的婚事是这小妮子能问的吗，可见还是没聪明到点子上。她走家串户地看的多了，晓得女儿家笨拙一点没关系，就怕这种半吊子的聪明。
石青闻言大囧，她多活了一辈子才有这么一点“小聪明”，不用岂不是浪费了。而且脑子不用来思考，难道用来做烧烤吗？
大约楞了几秒钟，她才回过神来。这年头的家长跟子女可不是能够坐下共同商量事情的身份，子女对婚姻大事都没话语权。她这个做妹妹的，哪能大喇喇坐下来跟母亲讨论姐姐的婚事。
不过事在人为，石青依旧不死心道：“我咋没听到我姐的事情有啥风声，不知道我爹和我奶有啥章程不？”
钱氏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鬼精鬼精地，连忙抚住脑门把她按在椅子上头疼道：“嘘，嚷嚷啥，事情才起了头，张扬啥。”
嘿，果然叫她猜着了！
但是这不对吧，婚姻大事，自家爹爹奶奶本来就应当知道，怎么能叫张扬呢。钱氏干嘛故意瞒着家里人，事若反常必有妖。她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挤眉弄眼地道：“娘，你别蒙我，究竟到哪一步了？”
“哎呀，你小人家家管那么多做什么。”见石青不松口，钱氏无奈道，“才只合了八字。”
卧槽，都合八字了，进展这么快，跟哪家，男方是谁？石青八卦之魂热血沸腾。
钱氏少不得将丁家二郎的情况说了一遍，石青纳闷道：“这不挺好的嘛，娘你干嘛要瞒着？”
“你爹倒还好，关键是你奶奶。”钱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丁家是开铺子的，士农工商，商最低，你奶奶肯定看不上，到时候少不得给我搅黄了，坏了你姐姐的终身。”
石青诧异道：“不会吧，我姐到底是她亲孙女。”
“就是亲孙女才要管，你奶奶自己觉得是为她好呢。幸亏前面丁家媳妇传的话没被她听到，否则你姐姐早就被打掉半条命去。你奶奶把这些没影儿的东西看得最重，可容不得沙子。”钱氏心有戚戚，“按着她的想法，到头来肯定给你姐姐又安排个只会念书的穷酸，说什么两家帮衬着子孙出头才快。”
“她也不想想，光咱们一个地界上就有多少人读书，前头的员外，后头的老李，哪家没有读书人。真正能出头的人家，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钱氏分析道，面上多少有些黯然，毕竟石蓝本身的样貌品性都没得挑，可惜家里实在不行。
石青笑道：“那万一我们眼光好，真挑中了好的呢，那我姐不就成了官娘子了？”
钱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去你的，当是撞大运呢，这可是你姐姐的终身。别说，这读书人中秀才中状元啥的，真跟撞大运似的。三年全国才取百来个进士，你去问问，哪家敢打包票的？”
“噗，娘，你这话说岔了，中间还隔了个举人，举人头一名叫解元，问问爹就知道了。别说进士那么远，考试都要去京城，单只咱们这里，爹想进学都不容易。”考秀才也叫做“进学”，过了这关，才算是生员，即秀才，享有免除徭役、见官不跪、不得随意用刑等等特权。
虽然一般老秀才在私塾里教书什么的没油水，但秀才在大家心目中还是很有地位的。朱氏也因此对自己的出身很有几分骄傲，对某些名分就特别注重。
“所以说啊，读书就是个耗钱的活计。”钱氏感叹道，“你没看你爷爷跟你爹，两辈人就败光了家里的底子吗？当初要是踏踏实实买几亩地学一门手艺，现在日子不知道有多红火，还用我整日豁出脸皮跑断腿地。”
说完，她又有些不平道：“你看那些富贵人家，纵使考不出头，还可以花钱纳监，买个出身。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子花啊，没架子没底子的，买了出身也没用。”
钱氏口中的“纳监”指的是花钱向官府买监生，直接越过生员的门槛，直接有了考乡试的资格。由此可见，后世考公务员都要托个关系才安心，现在考试的不公平已经摆在明处。
“举人是老爷，秀才可以坐馆，像我爹这样子的老童生，岂不是连书都没得教？”石青咋舌总结道。虽然早就知道石家祖孙都奔着科举，石青却一直停留在种田致富奔小康、哥哥弟弟中进士的印象里，只晓得石老爹无能，哪知道水那么深。
怪不得钱氏忙前忙后地张罗石老爹去摆写字摊，要是中个秀才就好了。诶？石青发觉自己无意中竟然中了朱氏的脑回路，看来科举的魔力真真大呀。
“不是我说你爹，反正我是肯定不让你姐再走我的老路的。苦熬一辈子就盼着男人中功名，没中当然苦，中了说不定更苦。”钱氏冷笑一声道，“你别看那些读书人面上道貌岸然地，什么十年寒窗，当初熬得有多苦，得意之后便有多猖狂，讨个小的那还是算有良心的，呸呸呸。”
原来钱氏讲得太畅快，忘了是在石青面前。咋个总管不住嘴，这些话也是在闺女面前乱讲的？她懊恼着，面上有些紧张地叮嘱道：“左耳进右耳出，有些话千万别过心，更别跟人去学舌头。”
“娘，你看我像是那么没心眼的么？”石青翻白眼道，“对了，我大哥叫什么呢？”
钱氏知道瞒不过她，连忙敷衍道：“你大哥单名一个田字，叫石田。快别唠了，等会儿仔细又要叫你奶喊你。”说完便扔了把扫帚到石青手里，推着她往天井里走。
因为钱氏经常外出事多人忙，一般由朱氏督促管教姐妹两个。要求很简单，不外乎是守规矩，会针线而已。说到这里，不得不提起过去的一桩公案，关于姐妹俩是否裹小脚的问题，曾经在石家引起过一番激烈的争论。
虽然如今裹脚的风气越演越烈，但其实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这个条件。首先石家需要姐妹两个做活，少不了打水跑腿什么的。其次，裹脚还得花钱。想要裹出好形状，小巧玲珑可以把玩的那种，得请专业人士出手，中间还会产生护理费、材料费若干。
从婚嫁市场角度来说，钱氏很想替女儿裹小脚。有些条件好的人家挑媳妇专门要裹脚的，只有穷苦人家需要做活的才会挑大脚媳妇。不过也不排除某些无耻一点的人家，又要裹脚又要做活的。
其实朱氏也很矛盾，按照她的观念，只有裹了脚的女人才能拿得出手。她自己就有一双裹得精致玲珑的小脚，堪称平生一大骄傲。可是裹了小脚做不动活啊，难不成家里全指望钱氏？只可惜大孙子年纪还小，得过几年才好娶媳妇，否则能有人搭把手就好了。
至于石老爹，他遗憾地望了一眼钱氏的大脚，没做声。
总而言之，姐妹俩拖来拖去，到最后还是没来得及裹脚。知道了这段原委，直把石青拍胸脯后怕，幸亏没裹成，哪个现代女人能接受那么一双畸形的脚啊，说不定硬气点的女主回头就撞死再穿越了。
可惜她有点高兴得太早了。钱氏因为替石蓝议婚，盘算来盘算去，除了预备嫁妆这样的大难题，闺女本人也得收拾收拾。石蓝做家务是没得挑的，很多时候比她这个娘还要熟练，针线有朱氏教，应该不差，模样又好，只一点——那一双大脚！
提起这个，钱氏就忍不住要捶胸顿足。虽然现在裹脚已经晚了，但咱也不要多漂亮地，跟王员外娘子似的有粽子那么小，稍微收一收总来得及吧。
于是，本着这样的方针，钱氏开始了考前突击训练。可怜的姐姐石蓝被迫换上了小两码的鞋子，整天缩着脚趾头踮着走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就连嗓门都小了一多半，石蓝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浑身毛都耷拉下来。
眼看火即将烧到自己身上，趁着钱氏还没打起主意，石青连忙仗义执言道：“娘，你咋个想的，看姐走路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瘸腿呢！”
钱氏顺着她的指头那么一看，还真是，小碎步挪着，走路晃悠悠，手舞足蹈地，不是屁股和腰扭就是歪。关键是这扭得也不好看呐，跟打摆子似的，叫人看了就想扭头。
石青看了钱氏的表情，知道有戏，连忙拉着钱氏往前头压低声音道：“娘，你觉得将来我姐夫会喜欢这样的？还是你觉着我姐的婆婆看了觉得喜庆，天天都能看过年跳的大戏了。”
“哎呀，现在是不怎么样，等过会儿你姐脚挤小了，走路没事儿，脚还好看！”钱氏坚定地摇头道，仿佛对未来充满信心。
艾玛，这是走火入魔了吧。石青对着钱氏眼中冒出的精光，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余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