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猫尾葵

15、再遇

　　埃尔泽神情恍惚地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与一个人迎面相遇。
　　两人擦肩而过，阿尔法回头看了看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凉的夜风带着不远处花园的香气灌入肺部，将那份躁动不安暂时压制下去，令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阿尔法？”白兰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手上的文件，只是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红酒，“从敌人那里夺来的酒最为甘美，要不要喝一杯？”
　　隔着宽大的书桌，那边沉默了一小会，终于憋不住主动开口：“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向前走了几步，扶着书桌的另一端向前倾着身体，还差一点就要亲吻上白兰的额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无论是什么，都会调查得一清二楚，但唯独有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
　　“哦？”白兰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直视着眼前那双美丽却竭力掩饰着不安的眼眸。
　　当他眼中没有笑意的时候，那里只是一片冰凉的湛蓝深渊。不过，那种刻骨的寒冷很快就消退得不着痕迹。
　　“可是，我已经猜到了。”英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而优雅，“阿尔法，你应该明白，自卢卡斯将军离世后，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
　　“我不需要！”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挫败感和羞耻感笼罩着他，“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像个女人一样地纠结很可笑是吗？”
　　“我不记得有给过你质问我的权力。”白兰淡淡地指出，阿尔法看着他冷漠的眸，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而后那人口吻一变，安抚地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别闹，快去睡吧。”
　　通讯器突然间响了起来。白兰按下了按键。
　　他静静地听着近卫队长条理清晰的汇报和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平静地嗯了一声，掐断通讯。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敢硬闯城堡？他想起半小时前从窗口看到的那辆马车——还真是有趣呢。
　　“有客人来了哦。”白兰微笑着对阿尔法说道，“而且似乎是你的同行。”

　　埃尔泽听到喧闹声赶到城堡大门前查看时，凯瑟琳刚刚抹去武器上的温热血迹，她回过身来，无视虎视眈眈地环伺在周围的对手，笑着招呼道：“嘿，埃尔泽叔叔，好久不见。”
　　埃尔泽惊讶地叫出声来：“凯瑟琳？”自从大哥死后，他的这个侄女就不顾家人的反对独自一人踏上了冒险的征途，常年混迹于佣兵团与魔法师公会，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她一直在追寻着她父亲的脚步，成为一个勇敢的冒险家。
　　“你怎么在这儿？”埃尔泽皱眉，他的这个侄女和她父亲一样，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冲动的犯罪因子，这么个祸根子突然在这个非常时期出现在家门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明朗的笑容消失了，神情沉静下来：“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并且得了一种奇怪的后遗症——经常会不合时宜地睡着，并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我甚至不敢确定下一次他还会不会醒过来。我需要您的帮助——您知道，族中秘传的辅助魔法一向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凯瑟琳从小就痴迷于战斗魔法，对辅助系的治疗魔法确实是半吊子。
　　近卫队长舞动了一下战锤，粗暴地推开他：“埃尔泽族长，叙旧就到此为止了，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要取我的性命吗？”魔导师咯咯地笑起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魔法绚丽的光和武器沉重的碰撞声很快就又乱成了一团。

　　阿尔法看着战团中的那个有些眼熟的火红色身影努力地搜索着记忆，他转过头来肯定地对身边的男人说道：“那个人……我在魔法塔内见过，拥有时空系魔法天赋的女人并不多见。”
　　埃尔泽看着时时被战锤的阴影笼罩却每次都惊险地避过的侄女，担忧地眉头紧锁，但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以自己现在的力量都无力阻止。
　　阿尔法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来她是谁了：“我想到了！”
　　说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初进魔法塔的他老是听到有人拿他和一个女孩相比较，据说对方是同样被称为魔法天才的少女，当时他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也不是不好奇的。后来据说她离开了魔法塔，不知去向。
　　白兰听完他的叙述，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笑也是淡淡地：“所以，你又要做什么？”
　　那样洞察一切的眼神，使阿尔法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恶作剧之前，那个人都是那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带着些许在适度范围之内的纵容。这使他十分安心。

　　一个身穿白色法袍的身影突然间加入了战团，一道金色的光箭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出，目标直指凯瑟琳的咽喉。
　　在埃尔泽的惊呼声中，明明已经闪过了那道光箭的凯瑟琳突然间变向，试图直接用手去抓住那道金色的元素之箭，在光箭急射而去的轨道上，一辆青灰色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箭光一闪，终究是快她一步，木质的车门在强烈的魔法波动的冲击下化作碎屑。
　　来不及了吗？凯瑟琳念动咒语……
　　阿尔法讶异地咦了一声，瞬移？宁愿用血肉之躯去承受这一箭么？真是……疯狂的女人。
　　光芒散尽，蓄满元素之力的箭最终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握住，因为用力，淡蓝的静脉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隐约可见。
　　指尖微动间，光之箭支离破碎。
　　佐伯扶住凯瑟琳摇摇欲坠的身体，轻轻地点了下她的紧皱着的眉间:“瞳孔都散了呢，逞强。”
　　凯瑟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下推开他冰冷的指尖，突然间呜呜地哭起来，丝毫不顾场合。
　　神秘莫测的少年鸦羽般的眼眸里掠过一道寒芒，微笑着看了一眼阿尔法。
　　他心里一惊，本能地向旁边一滚，虽然姿势狼狈了点，但对魔法能量的敏感度再一次救了他一命。
　　烈焰红莲爆炸后的光与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渐渐散去的硝烟里，唇角带笑的少年手持的利刃雪亮尖端就稳稳地抵住他的咽喉:“再见了。”
　　苍白的指节微微用力……这一次，轮到阿尔法的瞳孔在惊恐之下骤然收缩。
　　一片冰冷而干燥的肌肤突然贴上来，佐伯的视线被完全挡住了，黑暗中持着刀锋的左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紧紧地握在手心，身后贴着的温热躯体发出一声既满足又带着些许无奈地喟叹:“乖，别动，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