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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记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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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纯净的水元素之力流转在埃尔泽的指缝间,在他的引导下再次试探着渗入昏睡着的少年体内……埃尔泽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紧张地微微抽动,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之物。
过了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皱着眉擦去唇边残留的血渍。
“他……还好吗?”
低沉而喑哑的嗓音令埃尔泽吓了一跳。他从来都看不透白兰,在他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这个铁血而冷酷的皇子在外人面前露出和普通人一样的焦躁情绪。
埃尔泽斟酌了一下措辞:“抱歉。以我的实力根本无法探测他身体脉络的受损情况。他的体内似乎游走着一种可怕的能量,极其强硬地拒绝了所有来自外部的魔法力量的窥探。”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抱歉。”
白兰不再开口,他摆了摆手,示意埃尔泽可以离开了。
凯瑟琳将目光从苍白的少年身上移开,冷冷地投向那个直接导致佐伯陷入昏睡的罪魁祸首之一。虽然她已经确定了这位来头不小的大人物对救过她的小朋友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忍不住想嘲讽他一下。
不过在看到那男人注视着昏睡不醒的少年时的吓人脸色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她可没傻到在这个时候主动撞枪口上。望着那冷漠男人没什么表情的冷硬侧脸,她居然觉得有些同情。
不过她的同情心也只维持了一秒。
冷漠的男人连一根小手指都没动,只丢下一句“十秒内消失”的警告后就不再说话。
这是对她先前痛下杀手的行为表示不予追究的意思,虽然不算客气。凯瑟琳识趣地为自己开了一道传送门,边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边很快随着传送门的运转消失在原地。
白兰凝视着那个印象中活蹦乱跳,而今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少年,蓝色的眼眸里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场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的关乎性命的试炼中,那个女孩子临死所说的话。
那天的风很大,空气中满是血肉的腥甜气味。他杀掉了一个有着难缠天赋的女孩,据说她是法师氏族们的骄傲——因为其独一无二的预言天赋,这些是后来凯尔文告诉他的。
他并不会去注意自己曾经杀过什么人,就像是人类不会在乎自己踩死过几只蚂蚁。
炽红的焚天贯穿了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地钉在石壁上。她看着他冷漠的脸吃力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法则的齿轮已经开始咬合,无人幸免,这一切的报孽,将会应验在你最珍爱的人身上……”
诅咒般的预言不断地在耳边循环往复……
拥有一双冷漠的蓝色眼睛的少年猖狂地大笑,漆黑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觉得很荒谬:珍爱之人……么?怎么可能会有。
岁月过去,昨日的蓝眼睛少年早已成长为久居上位的成熟男人,他生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挚爱之人沉静的面容,低头温柔地在眉心落下一个冰凉的吻,深邃的眼底却掠过一丝血光。
如果预言成真,那么,即使是翻覆世界,君临无尽的血海与灰烬,我也要这法则为你改逆。
两天后,帝都心脏——西斯廷新任皇帝的宫殿内。
佐伯从噩梦中惊醒,半支起身体时还带着体温的毯子从身上猝然滑落,淡蓝色的天光穿透窗帘,洒落地面。
冷汗将轻薄的睡袍浸得微微湿润。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不好的画面强压下去。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不远处的一张沙发上,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翻阅着什么,房间里静得连偶尔的翻页声都清晰可闻。
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白兰抬头看向还有些迷糊的少年。
佐伯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或许是因为身处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再需要多余的掩饰,那男人俊逸的眉宇间多了一股凛然的杀伐之气。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像是藏着一面大海,令人无从探知。
指尖燃烧的烟雾在熹微晨光中袅袅飘散,淡淡的烟草味浮动在昏暗光线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和烟灰缸里熄灭的余烬表明,他极有可能在这里坐了很久。
佐伯怔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绽出一朵纯白笑颜:“早安,杰拉德。”
说着掀开毯子,光着脚刚踏上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不料小腿一麻,身体便摇晃着向地面栽倒——值得庆幸的是在还没来得及与地面来个结实的亲密接触之前就先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这异常的虚弱状态令他无比头疼——“我睡了多久?”
“两天零十一个小时,猪都没你能睡。”
佐伯咋舌,依旧眼带笑意。
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白兰有些烦躁地掐掉了烟,俯身握住他冰凉的脚踝,冷声道,“地上凉。”
佐伯凝视着半蹲在床边的男人认真的侧脸,无言地伸出双臂,拥抱着他的脖颈。
别扭的男人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手上的系鞋带的动作却一直没有放松。
佐伯闷笑。
白兰轻轻地叹息:“放手啊笨蛋,我喘不过气了。”
佐伯笑着松开他,摊开双臂仰面陷进柔软的大床:“凯瑟琳呢?”
白兰的动作顿了一下,灵巧地为仰面躺着的人扣上最后一颗银色扣子,开玩笑般地威胁道:“宝贝,你霸占了我的床,却惦记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样真的好吗?”
“她还好吗?”少年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男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向门外去的脚步:“你应该知道,对于将你送到我身边的人,我一向宽容。”
门响了一声,又轻轻关上,走廊上很快悄无声息。
佐伯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气的某处。他猜对了那个人的来历,却没猜到他竟然就是这次政变、权力的洗牌中获利最大的新任君主。
白兰靠在回廊里,缓缓地吐出一口白色烟圈,淡淡地想,总有一天,你的眼里只能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白兰·艾伯特。
少年抬头看一眼正在亲手往自己面前的半透明骨瓷杯中满上牛奶的白兰,厌恶地把杯子往外推了推:“不要。”
男人身上的冕袍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牛奶重新放到他面前:“不行,这件事没得选择。”
“哦。”佐伯眨了眨眼睛,漫声应道。
“我今天会很忙,你要乖一点,不要到处乱跑。”
“哦。”
“不要敷衍我。”
“哦。”
“不要总说哦。”
“好。”
白兰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变魔术般地拿出一个银质的小东西,在佐伯的耳边比划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诱哄意味的笑:“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佐伯瞄一眼那个订书机似的小机械,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做个记号。”白兰笑得意味深长。
不等佐伯开口拒绝,一个冰冷的金属触感抵在耳垂上,同时靠近的还有那人温热的呼吸,“啪嗒”一声——佐伯只感觉到耳垂上像被大蚂蚁咬了一口,一点点疼痛和麻木。
他看着躺在手心的一枚精致的被火焰缠绕着的玫瑰状耳钉。花瓣上用漂亮的花体字篆刻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白兰·艾伯特”。
这个形状,是混沌军团创立者同时也是帝国新任君主的标志。
“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冰凉的耳钉让佐伯有些不习惯。
“当然是宣誓主权,为了提醒下次捡到的人及时归还。”温热的吐息洒落在侧颈,白兰将耳钉扣住,简单地答道。
“……所以说,就像是狗牌?”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白兰严肃地回答,尽量不让嘴角上扬得太明显。
“……”
路痴也是有人权的好吧。
白兰转身走出寝殿,在去往正式的加冕典礼的路上叫出乌鸦,要他负责房间里的那个人的安全。
乌鸦恭敬地领命,虽然他并不赞同他的主人在正式加冕这天让司暗杀的他去做这样一件小事,但服从就是暗影者存在的至高意义。
当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要保护的对象居然就是在遗忘之城的旅馆里见过的少年时,那个人正在阳台宽大的落地窗前忙着往绿色的盆栽根部倾倒一大杯牛奶。
佐伯随手把杯子往桌面一放,不动声色地找出喷水壶为枝繁叶茂的植物浇水,没有点破藏在暗处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