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猫尾葵

13、反噬

　　虽然莫名其妙的魔兽暴动使海岸山脉附近的原住民们忧心忡忡，但当格兰纳尔的城卫队和魔法师公会联合介入调查之后，所有人都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凯瑟琳敢对着金币起誓，这附近曾经有过黑暗能量的强烈波动，这点她绝对不会弄错，否则就让她在路易斯公爵那儿欠下的债务翻倍！
　　不过阳光下平静的森林让她的辩白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
　　显然她的毒誓没能换来城卫队长的理解，作为一个脚踏实地的战士，他自然不会了解法师们在支付昂贵的魔法器材采购单时恨不得把一枚金币掰成两半花的无奈心情——高大威猛的战士只是憨厚地笑了笑，用一双宽容的眼睛诚恳地望着她说:“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哦，不，天哪。”她头疼地拍了拍脑门，这种“虽然你错得很彻底但是我大方地原谅你”的态度可真够令人郁闷的，“你不明白，那种黑暗元素特有的能量波动刚刚绝对就在这儿！我清晰地感觉到它！这次我完全可以赌上梅菲斯特家族的荣誉！相信我。”
　　卫队长依旧宽容地看着她，那笑容里似乎有着一点隐忍：“好吧，我们继续搜查下一个地区。”
　　这时，海岸山脉的深处传来一阵威胁般低沉的咆哮，那威严的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
　　那是……狮蝎的叫声？凯瑟琳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去看卫队长，那个沉着的男人此刻已经收起了笑意，他身后的战士们也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队伍继续前行。凝滞而紧张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相对于一开始时的活跃，现在只听得到行进间衣料的摩擦声和铠甲、武器磕碰时轻微的金戈之音。
　　冰封峡谷是海岸山脉最为神秘的中心地带，这里居住着这片领域内实力最为强劲的魔兽狮蝎。狮身蝎尾的它站在实力的顶峰，在通往其巢穴的路上蛰伏着无数危险的守卫。可是现在……地上的血迹、焦黑的尸骨和凌乱的脚印昭示着这里曾经在很短的时间内经历过一次史无前例的浩劫。
　　在冰封峡谷入口，他们找到了狮蝎的尸体。
　　凯瑟琳忍着焦黑的血肉对视觉的冲击，纵马向峡谷内走去，然而□□的战马嘶鸣一声，不进反退。
　　年轻的女魔导师脸色煞白，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从马上栽下来，多亏她身边的战士及时地扶了一把。卫队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吗？”
　　“不……事实上，感觉非常糟糕，这里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她揉按着太阳穴，“那里面……似乎有人布下了‘领域’，实力压制太大，我无法进入。”
　　“喂，快回来，你疯了吗？都告诉过你进不去了！”凯瑟琳抬起头，吓了一跳地大声喊道。
　　“队长！”
　　越靠近冰封峡谷入口，他的步伐就越凝滞，然而他仍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尽管每跨出一步，他的双腿都在剧烈颤抖——果然……实力差距太大了。战士单膝跪地，撑在地上的手青筋暴起。

　　一双镶着银线的黑色靴子踏着纷纷的碎雪，停留在战士视线所及的雪地边缘，他想要抬头，却力不从心地从嘴角处渗出一线细细的温暖血液。
　　他听到身后不远处，女魔导师因惊异而拨高了几度的嗓音：“你是什么人？”
　　凯瑟琳皱着眉，警惕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峡谷入口的神秘少年。
　　那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滴落在雪地上的血迹，微微一笑：“提醒你们不要自寻死路的人。”
　　那个笑靥令凯瑟琳微怔了几秒。令出身上佳，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凯瑟琳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笑容拥有使人轻易失守的魔力。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他的笑容绽放的瞬间或多或少都会动心或脸红——她敢和任何人赌一千个金币。
　　“这个领域，是他布下的警告。越界者，死。”
　　“等一下！释放领域的是谁？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佐伯回眸望她一眼，答非所问地道：“如果在落日时分我还没有出来……”他似笑非笑地转过身去，冰封峡谷的阴影中，那道孤独的背影优雅矜贵得像是从容赴宴的贵族，“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无人幸免。”
　　冰封峡谷里的风时时咆哮着，冰蓝色的雪峰在郁郁苍苍的丛林深处露出冰封皇冠般闪亮的尖顶。
　　卫队长扶着长剑艰难地站起来，他看着那背影渐渐地没入峡谷深处，回过头去问他的搭档：“最后一句……是威胁，还是诅咒？”
　　凯瑟琳的脸埋在魔法帽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我想那只是……事实。”

　　日落时分，逢魔时刻。
　　凯瑟琳把冻得冰冷的手伸进衣兜，再次拿出了通讯器。在他们的求救信号发出六个小时后，上面还是一片寂静，没有简讯，没有语音连线，什么都没有。连魔法师的通讯水晶也因某种干扰而无法使用。
　　在告别那个神秘少年后，峡谷入口的领域越来越强盛，他们中实力较弱的几个人已经因为七窍流血而无声无息地死去，没有挣扎，没有抵抗，什么也来不及留下。只有阴影像毒蛇一般纠缠着活着的人的心，他们开始寻找来时的退路，却发现，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诡异牢笼——他们被一个透明的，强大的结界给罩住了。
　　或许就像最后一句所预言的那样，无人能够幸免。
　　凯瑟琳强打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冰封峡谷的出口，时不时看看地平线上已经快要落下去的黯淡夕阳。
　　当佐伯出现在峡谷出口时，太阳还剩下小半边脸。
　　凯瑟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佐伯缓步走出峡谷，出口处的冰冷余晖映照着他的侧脸，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他的左肩还在流血，身上的衣服也狼狈不堪。他微仰起头望着天际的血色黄昏，恍然间仿佛再一次看到了暗化的西瑞尔头也不回地离去时决绝的背影，以及利刃穿透时从自己身体内部所发出的血肉模糊的声音。

　　黑暗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循环往复。
　　“永远不要试图去改变那些生活在黑暗之渊的生物的本性，即使是暗化之前的它们，也不过是徒具人形的怪物而已。”
　　卡特尔……他想要再次握住记忆中那个人温暖的手，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冷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