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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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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然拍拍身上的雪,扭头往山上走。
走到半路与下山的楚烽公孙源二人相遇。
曾然关切道:“案发现场有没有被围起来?凶器有没有被拿走?”
楚烽听不懂也懒得听,将他推在雪中寻遍全身,意料之中的没发现玉玺,便匆匆离去。
曾然轱辘从地上打挺起来,快步朝上面跑去。
曾家大门敞开,院落中无人看守,显得落魄凄凉,与几日之前天地之别。他一路走到灵堂,就见李浮海还站在灵堂中间,与那半疯半痴的白衣女人对话。
李浮海道:“是你杀了岳靖?”
女人尖叫道:“不是我!”
李浮海冷笑道:“继续装。你不是中原人吧?”
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扭曲了一瞬间,接着便自顾自圈住腿坐在那里发抖。
曾然正准备走进去,就听见李浮海道:“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玉玺吧?”
他的脚停在半空中。
李浮海听见动静,背对着他道:“谁?”
曾然屁颠屁颠跑进去,从岳靖胸口拔出曾大少的灵位牌,朝李浮海道:“我拿东西。”
李浮海道:“旋和呢?”
曾然摇头道:“他走的独木桥,我走的阳关道。”
“也罢。”李浮海踏出灵堂,曾然跟上来道:“你去哪里?”
“与你何干?”
“我自荐,作相爷家的食客!”曾家已经只余一个空壳子,这壳子里还挤了一窝来历不明的蛇鼠,他无家可归,急需大腿抱。
李浮海不为所动,淡淡道:“本相家没有食客。”
曾然道:“我会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李浮海唇角挑起,“哦。”
曾然委屈道:“好吧,我可以退一步,做厨子。”
李浮海自顾自跨出灵堂,曾然刚垂下头,就听见他道:“跟上。”
曾然眼睛一亮,殷勤地跟上去,“是食客还是厨子?”
“马夫。”一辆马车停在大院中,马见了李浮海,打了个响鼻。
“呃,从这里到皇城要多久?”
“七天。”
“……”他努力说服自己应该庆幸不是七七四十九天,发现效果甚微。
车上伸出两个脑袋来,一个黄脸一个黑脸。
曾然张嘴道:“你们、你们不是楚烽他们队里的……”
黄脸不可置信道:“相爷,你怎么带着他?”
曾然反驳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奸细吗?”
黑脸在旁边翻白眼道:“谁告诉你我们和那楚老二是一路的?”
曾然道:“你们和他站一块,我问你们话的时候他还咳嗽提醒你们不要乱说话了的。”
黄脸从马车上蹦下来,“曾家门口就这片巴掌大的地方,只是碰巧都站在门边上观察情况而已。”
黑脸继续道:“他咳嗽是他嗓子不舒服,和我们有个什么关系?”
李浮海打断他们道:“该上马的上马,该入车的入车。”
黄脸讪讪闭了嘴,翻身爬上马。
曾然不知道自己是“该上马”的还是“该入车”的,站在原地踌躇。
李浮海等得不耐烦,掀帘子道:“还不上来?”
曾然立刻爬进了马车里。
黄脸扬手挥鞭,马嘶叫着出发。
黑脸在车中打量着曾然,“你和旋王爷不是拜过堂的兄弟吗?怎么现在说散就散了?”
李浮海听见“拜过堂”几个字,嘴角翘了翘。
曾然摇头道:“我只是他家食客而已,他不给东西我吃,我就走了。”
马车出了大门,颠颠簸簸地在山路上蜿蜒行进,车中三人身子跟着山道一起起起伏伏,直到山脚才平缓下来。
曾然掀起帘子,发现整个藏画城静悄悄的,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月光中。
黑脸歪在对面,头顶着马车拐角睡着了。
李浮海闭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曾然脑袋里的疑问太满,这个纠结完另一个又冒出来,大脑超负荷了大半天,总算是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出城了,呆在马车里的换成了黄脸,黑脸在外骑马。
曾然抹了把脸,用脑袋顶开车帘,发现天已蒙蒙亮,马车跑在没有尽头的路上。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绝望的茫然。
他不知道这是去哪里,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李浮海坐在对面,望着他脸上渐渐出现的无措,感到非常新鲜。
他主动开口问道:“你现在的表情才有点真实感。”
偏偏此时是曾然最没真实感的时刻,他呆呆道:“难道我之前的表情都看起来很假。”
李浮海道:“譬如你看着旋和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是假的。”
曾然撇嘴道:“他是很假啊,说一套做一套。”
李浮海默不作声,眼睛仍半闭半睁地望着他。
曾然又将脑袋伸出去了几次,问道:“这里是哪里?”
李浮海道:“马车里。”
曾然挠头道:“呃,我是说,马车在哪里?”
“藏画到皇城的路上。”
“唔,哪条路?”
“你觉得全国各地每条路我都能知道名字?”
“你是丞相啊……”
李浮海挑起嘴,以沉默作答。
曾然佯咳几声,转移话题道:“皇帝是三日前驾崩的吧?”
李浮海微不可见地点头。
“皇城到覆雪要七日……你为什么昨天就在那了?难道你预先就知道皇帝会死?”
李浮海淡淡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曾然半捂起脸,开始抱怨自己不会说话。
李浮海脸色稍霁道:“我是来找曾酩的。”
曾然愣了愣,“哦……啊,可是他……”
李浮海道:“我动身的时候他还没有出事。”
曾然道:“你和他很熟?”
李浮海道:“比你差一点。”
曾然回味了一遍他话里的意思,假笑道:“呵呵,没想到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李浮海紧盯他道:“朋友?”
曾然被他看得无所遁形,顿时蔫了,“共同的大哥?”
“去年我来曾家的时候,你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曾然哑然望着他。
李浮海道:“可是今年再见,你却好像不认识我了。”
曾然吞吞吐吐道:“那个……这个,女大十八变什么的……”
李浮海笑道:“忘记告诉你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在睡觉,所以你本来就该不认识我。”
“……”
“你到底是谁?”
曾然有种被耍的感觉,几乎弄不清是自己玩游戏还是游戏玩自己了。他讪讪道:”我是滚下床失忆了的曾然。”
李浮海道:“我想见失忆前的曾然。”
曾然抹了把脸,努力装出一脸稚嫩道:“浮海哥哥,你又来啦!”
李浮海换上高深莫测地表情,“我想我相信你从床上滚下来摔坏了脑袋。”
“是失忆,不是摔坏脑袋。”他纠正道,“不过听说我摔之前脑袋就不好用。”
外面的黑脸将脑袋伸进来道:“相爷,到松间城了,要找间客栈休息吗?”
李浮海嗯了一声。
曾然连忙将脑袋伸出去,看见路边整整齐齐长着常青的松柏,阳光从松针间窸窸窣窣地穿过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温暖。
城内整齐的排列的商铺,门口皆挂着白纸花,以此悼念先皇辞世。
马车沿街走的缓了些,停在一家名为“留客轩”的客栈外。
从里面钻出小二来,帮着将马车栓了。
时间尚早,客栈里几乎没什么人。饶是如此,依着李浮海周身不凡的气度,小二也屁颠颠地将四人往雅间带,一路报着各种珍馐菜肴。
李浮海听得心不在焉,懒懒道:“按你报的顺序,一三五七九。”
黑脸贴心解释道:“我们爷说,要你刚刚报的菜中的第一道第三道第五道第七道和第九道。”
黄脸接上,“腊味回锅肉,五彩鱼元,什锦菜花,大鹏展翅,豆腐猪血汤。”
须臾,热菜上桌。香味四溢,李浮海用筷子在鱼元、花菜与汤之上点了点。黑脸黄脸立刻端着回锅肉去鸡翅膀去了别桌,开始狼吞虎咽。
曾然不知所以,只跟着肉跑,与顺风千里坐与一桌,敞开肚皮开始吃喝。
饭罢,黄脸与黑脸在接下来的行程上出现了分歧。
黄脸肚皮撑得浑圆,“先在此休息半天再启程,爷都累了,是吧爷?”最后三个字朝着李浮海,说得异常亲切殷勤。
黑脸与他抢最后一对鸡翅膀落败,心中不爽,便与之唱起反调,“路上少耽误些就能快些回相府,外面再好也没有相府好,是吧爷?”
曾然酒足饭饱,跟着帮腔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黑脸:“……”
李浮海道:“顺风,去订两间上房。”
黄脸得意洋洋站起来道:“我马上就去,爷。”
曾然盯着他的耳朵,又回头望着黑脸,试探道:“千里?”
黑脸对他不着调的帮腔极度怨念,脸变得更黑,嗯了一声。
“顺着这个方向,五百米外有什么?”曾然期待地望着他。
黑脸不耐烦道:“我怎么会知道?”
曾然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转过头问李浮海:“两间房?”
“我一间,你们一间。”李浮海道,过了片刻又补充,“是上房。”
曾然默默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