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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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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路灯融融照射进来,楼下不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一看闹钟,凌晨四点。
江若满头大汗,回想着方才的梦,仍是心有余悸。易先生给的黄符就在一旁床头柜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诡异地飘动。江若怔怔地盯着看了很久,全身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梦里的情况逐渐清晰,她最后惊醒来时,看到的画面是少年将他带进了一处暖阁。
隔着帘子依稀看到里面人影晃动。
“若姐姐,我把陈大人带来了。”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臣陈偃殊参见郡主。”
“免礼。”女子的声音如珠似玉,透着一股不知名的熟悉。这是怎么回事?江若心中困惑,未及珠帘勾起,出来的女子,淡的眉,清的眼,一身华贵的宫装,江若瞬间张大了嘴巴,那是——那分明是自己的一张脸。
这一惊之下,想要再看,人却已经清醒。江若瞪着那张漂浮的黄符,不知该想什么。手脚冰冷,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隔日黄昏,江若坐在水泥钢管上,手上依旧握着明黄的符纸,对着已经收工的空空的目的发呆。
第五日,项南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陪她,“你也别太担心,阿临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江若对他笑了笑,“谢谢。”看了看手中的黄符,问,“你信这个吗?”
项南拧开盖子,递一瓶给她,“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起过,喏,我家以前就住在那边不远。”他指着西边对江若道,“孤竹山下原本有个坟墓,爷爷嘱咐我们不要去打扰。但那时候还小,我们都不信,还是常常两三个人跑去玩,日子久了也觉得没发现有什么。但回来总会挨爷爷一顿打。所以记得比较清楚。那个坟墓好像,好像就在……”
项南四处望了望,然后对着身后不远的地方说,“好像就是那!”
“啊——”江若立时觉得后背发毛,本能的叫了一声,才发现项南正弯着眼睛笑,“怎么这么胆小啊,吓你的!”说罢,指着对面刚劈开的湖道,“好像是在那附近吧!那坟墓已经很多年了,爷爷说他的爷爷那一辈就在那里了,真不知多少年了。”
似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传说,人人都说孤竹山下有怪事,不知哪年哪代的坟墓,每至清明,总有一株蛇尾兰盛开在坟前。只是以前进山砍樵、摘茶的人那么多,也未真见过什么鬼怪。久而久之,也便只做了传说。
一晃又是百来年时光,这坟头再也没出现过那蓝如碧水的蛇尾兰,于是这处坟茔也渐渐被岁月遗忘。朝代几度更替,清兵入关,削头断发,盛世之后,枪炮轰鸣,条约一累累,黄金白银流失,乱世军阀林立,外强入侵,轰轰烈烈近百年。终于天安门前迎来新的一轮红日,几经辗转倾轧,跌跌撞撞迈入二十一世纪。崭新的高楼一座座矗立,碧瓦琉璃被钢筋水泥取代,到处都是拆迁,到处都是新城换旧城。
“或许它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谁也不打扰,谁也不会去打扰。”项南最后下结论说。
“那,苏临……”江若欲言又止。
“阿临会没事的。”项南安慰她。
项南看了看天色,天幕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那位易先生好像说过,不准有旁人在场的。我先走了。放心吧,苏临会没事的。”
江若朝他感激一笑。
夜风凉凉吹袭过来,江若握着手中符纸,紧张的四处看,却只听到对面呼呼的风声。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响起,是医院一个跟江若相处挺好的护士打来的,“江若,你快回来,苏先生正在急救室。”
江若将手机塞进包里,起身就要去拦出租,易先生却不知何时出现在工地里,身边还带了个长胡须的道士。
“江小姐,你别急。我找到了我师父,他知道怎么救苏临。”
“真的?”江若半信半疑,焦急地朝街上望,可出租车一辆也没看到。
江若仍是急的往外跑,那个易先生死死揽住她,“现在不能走,现在走了苏临就就不回来了。”
“你胡说,你们都是迷信,人命关天了还只想着骗钱,我不信。”
“真的不能走……”
“苏临现在在急救室,我不能不去。”
“……”
“你是不是夜里常做梦,做一些很奇怪的,比如前生的梦?”方才一直在勘察地形的老道士走回来,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江若一下子停了下来,“做梦?”
“是。”老道士点头,“一些不属于你记忆的却总是连贯出现的梦?”
江若再次呆愣。
这几天那个梦一遍遍在梦里重述,一点点向电影一般往下续写,逼的江若夜不敢昧。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等到实在撑不住睡去,这梦又断断续续的开始连接下去。
那日暖阁内的女子唤作赵明若,静王爷赵明希的胞姐。
陈偃殊是大宋神宗年间的探花郎,祖籍就在靖远。
熙宁四年,进入礼部做事,并将远在家乡的未婚妻陆婉儿接进京并于同年底完婚。
日子平淡如水过,直到熙宁七年,那年神宗生辰,在宫内御宴众臣。负责举办此次宴会的从五品官员陈偃殊有幸获得入宴资格,宫灯明明,光彩琉璃的烟火下,明若郡主奉命舞完一曲《九天霓裳》,群臣叹为观止,赞赏之声不绝于耳。
陈偃殊不知不觉吟出一句“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照开曜,分座俨婵娟。”
众人呵呵一笑,就那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偏偏被下台叩谢经过桌旁的郡主听入了耳中,她朝陈偃殊微微一笑,待谢完恩过来跟他道,“方才那句诗是唐代温庭筠所做,不是你写的,对不对?”
陈偃殊惶恐,赶紧下跪,“下官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对于温公的诗作并无剽窃之意,对郡主,”他顿了顿,仰起头,“更无欺瞒之意。”
“哈哈,你个书呆子,谁说你剽窃了。”赵明若大笑,将他扶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这两句诗而已,瞧你慌得,来给你擦擦。”说着就要掏出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
陈偃殊立刻诚惶诚恐地逃了。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无论在何时何地,陈偃殊总能与这个刁蛮的郡主不期而遇。礼部办事遇到她,与同僚出门能遇到她,去茶楼喝茶也能遇到他。
每次赵明若都是笑吟吟与他打招呼,“陈大人,真巧啊,我们又遇见了。”
久而久之,礼部那些各个人精儿似的很快就看出端倪。今日值班我给带了,明日上报的公文不劳陈兄,上边有升迁的补缺也第一个填上他陈偃殊的名字。短短不过两个月,已经从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升至朝中正四品。
羡煞旁人的同时,令陈偃殊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动摇。
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哪个不想在朝堂之地争一席之位,哪个想永远呆在人手下任人呼来喝去,而又有哪个人不喜欢名利。
跟着郡主,哪怕只是逢场作戏,无尽的名利却是他挣扎半辈子都求不来的运气。
陈偃殊开始动摇,与赵明若越走越近。
先是静王府私会,再到公然携手游湖、赏春。
随着陈偃殊的节节高升,以及常常夜不归宿,再迟钝的婉儿也察觉到了异样。然而一如江若所想,那是个即使知道了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温婉女子。所以她仍是一如既往,在家洗衣做饭,独自守着青灯等天亮。
整整两年。
熙宁九年春,赵明若告诉陈偃殊,自己已老大不小,皇帝随时都有可能给她赐婚。她最后一次问他,“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两年间,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无数次,得到的都只是陈偃殊的沉默。她知道陆婉儿的存在,她说她不介意。到时候进了门,名分上她是大婉儿是小,但实际上婉儿可与她平起平坐,她不会摆郡主皇亲的架子。
陈偃殊那次终于点头,“我娶你。晚上回去写折子求皇帝赐婚。”
“我会告诉婉儿,求得她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