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逆水豪门》庄画

14、锦瑟

　　“劝劝你哥哥，明明有安乐的生活，不要和一些不该沾惹的人扯上关系。”绍恒道。
　　“是谁？”由芝问。
　　莫少恒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轮廓硬朗的脸无任何表情。

　　他们的车赶到的时候路由然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见绍恒下了车绕到由芝一边给由芝开车门冲过来便抡起拳头，怒道：“她人呢？”
　　祝刚死死的拉住由然让他平静。
　　由然胳膊肘狠狠的撞在祝刚脸上道：“给我滚开！”
　　祝刚不敢反击，只是死命的抱住。
　　绍恒平静道：“她不会来了。”
　　“你怎么着她了？”绍恒瞪得眼睛猩红。
　　“她只是临时有些麻烦需要处理。”莫少恒依旧平静。
　　“莫少恒，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来插手我的事......”路由然发怒的时候眼睛变得通红，像一头豹子般犀利。
　　由芝喝道：“路由然！你在这里耍什么大少爷脾气，你怕是又瞧见人家哪家的姑娘姨太太了吧！”
　　路由然听到这里便是一愣，嘲讽的看着由芝道：“路由芝你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莫少恒做的那些事你一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藏着掖着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忍气吞声做莫家的人也就罢了，别把路家的脸面也给搭进去。”
　　由芝咬了唇道：“路由然，你要是嫌我丢脸就不要来接我。”又笑道：“也不知道你是来接我还是来找女人。”
　　路由然攥紧了拳头瞪着由芝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看着莫少恒道：“你可真有本事，把女人哄的一个个对你死心塌地。”哼了一声笑道：“也罢，现在的境地她不走我也得把她绑回去，你自求多福吧。”
　　抓着由芝便走。由芝没有回头，她竟然怕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个笔挺的背影。

　　到了路家天已是发黑了，由芝从车窗里看了看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只有两个门卫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见到少爷的车过来齐齐的弯腰去里面禀报。
　　不一会儿便慌慌张张跑出来个管家，向绍恒打了招呼对着由芝看了一会儿才抹起了眼泪：“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越发瘦了，东洋的伙食吃不惯吧！”接过冯嫂手里的行李，还待要唠叨。由然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马叔，待会儿你再唠叨，先去跟老爷太太说声去。”
　　马叔有些迟疑道：“这......这......”
　　由芝劝道：“你可别为难马叔了，我回了自己家还讲究什么排场，理应我去给爸妈请罪的。”
　　由芝要下车却被由然拦住了：“你是路家正正经经接回来的大小姐，自然得正正经经迎进去。”转头对马叔道：“老爷太太不出来是正当，少奶奶们不应该作出个嫂子应有的样子吗？去告诉她们，路家还轮不到她们摆谱，一刻钟的时间，出不出来她们看着办。”说完了手指有一声无一声的敲着车窗，一派悠闲。
　　马叔叹一声气，慌慌张张的进去了。
　　由芝笑道：“你这不是给我树敌么？哪有小姑子等着嫂嫂出门迎接的。”
　　由然道：“你六年没回来，她们总该在礼节上走一下这个过场。再说女人最会的便是见风使舵，她们是在观摩爸妈的态度呢，既然进了路家的门，我最容不得的便是对自家人还耍这些伎俩。”
　　正说着四个女子便娇娇俏俏的走出来，姿态各异却都是面容姣好，笑靥如花。
　　最前面的那个是由然的正妻宋康宁，由芝离家的那年入的路家，当时小姑前小姑后的叫的亲热，如今站在那里看着由芝却并不见有什么欣喜。
　　由芝暗里想着这女人在路家待了这多年，由然各位小老婆的气吃了不少却仍没大变聪明。
　　有个由芝没见过的年轻女子却是热络的迎了过来，望着由芝道：“这是由芝么，听旁人说路家的大小姐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我求着妈看过一次大小姐的像，当时觉得确实美，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什么叫美的有灵气。”身后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康宁从鼻子里面哼一声道：“由芝你可看清楚为什么这四姨太太把由然哄的鬼迷心窍了，这张嘴巴整个一抹了蜜的罐子。”
　　由然笑着挑了挑眉毛，伸手指了指娇俏的四姨太道：“我可从西南带了稀罕东西给你。”说的无比坦然，俊朗的眉目如画，乍一看倒像是一幅才子佳人的模样。
　　由芝心里想：“路由然对这些女子能有多少真心，她们自己又岂会不晓得，只是还是一个个为着个不值当的人费尽心机，争风吃醋。六年前她离家的时候，对这些女子是万分鄙夷的，可是如今再看过来她便觉得每个人都无可指摘，相比之下，她自己才是那个不亲不孝之应受世人唾弃之人吧。”她抬头看着朱红的大门，十五岁以前，每天从这扇门里出入，爸妈心尖尖上的肉，十五岁以后，她再也没回来过，成了莫绍恒的妻，众叛亲离。
　　由然看她盯着朱红的大门发呆，以为她担心面对父母，遂拍了拍她的肩，似无意的的说了声：“有我呢。”由芝心里有些感念，点了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由芝走到里门便跪下来，由然失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咱家可不兴这一套。”
　　路家一直标榜自己的开明，子女都念新式学堂，从来不兴什么跪拜之礼。路由芝更是一贯鄙夷这一套，总愤愤不平的说着好端端的一双腿是用来下跪的吗？如今之所以跪下来是因为她竟找不到第二种方法来表达她心里的愧疚。六年，她不曾回来。她虽然时常被别人认为不大通情理，可也并不是不明白谁疼她爱她，她爸妈娇宠她十五年，就算条狗也懂得回过头来报恩的。
　　她推开由然要拉她起来的手，头深深的埋下去。由然道：“你这样的身子是经得起折腾的吗？”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四姨太道：“锦瑟，去拿个毯子来，地上太凉。”
　　被唤锦瑟的女子匆忙便去了。
　　“小姑是太太的心头肉，这样不疼惜自己不是在太太心窝上捅刀子吗？儿女和父母能有多大的仇？年轻的时候都是为了个情字要死要活的，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等回过神来也就这么着，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锦瑟道。
　　由芝并未抬眼，却在心里对这锦瑟有些另眼相看。她在西南那会儿就听见路由然娶第四房姨太太闹得动静有些大，锦瑟姓商，是京城四大户之一，嫁到路家来做四姨太，那是京城里的奇闻，商家的老爷太太关也关了打也打了，抹脖子上吊都干了。
　　这锦瑟做的也够绝，自己登报断了父女关系自己跑到路家来。
　　商家派人到路家来抓人，路由然虽然混账事做的不少，在这件事上倒做的像个爷们。路由然派了轿子光明正大的迎回去，货真价实的正妻排场。当时由芝听到这个传闻便觉得这女孩子有些不简单。

　　由然进了里屋，看到在旁边垂泪的母亲和板着一张脸的父亲，把帽子一扔往椅子上一坐，要点烟，被父亲狠狠的瞪过来。他无所谓的往椅子上擦了擦烟，慢悠悠的说：“您日思夜想了六年的宝贝闺女可在外面跪着，刚病了半个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都。”
　　路太太终是哭出声来：“我捧在心上的小人儿呀......”
　　路老爷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来。

　　路由然走出来走到由芝跟前伸手把她拉起来：“爸妈那里我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拿出你对付我的那一套对付这二老去吧。”说完便拉着锦瑟往外走，有几分不耐烦道：“走了。”

　　“爸爸妈妈。”由芝叫出这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