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逆水豪门》庄画

13、回京

　　绍恒从外面回来，盯着路由芝看了一瞬，眼神有些冷。
　　由芝道：“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绍恒淡淡的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由芝看着他笑：“绍恒，我若不是自以为是怎么会跟着你？”
　　绍恒弯腰给她塞了塞枕头道：“也许你唯一不自以为是的一点就是跟了我。”声音依旧平淡，却总让由芝心里有些发沉，她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她们之间的隔阂总是在最不设防的时候凸显出来，让她措手不及。
　　砰砰两声门响，声音有力。
　　紧接着便是一声：“呵！”
　　由芝瞧过去，叫了一声：“哥哥。”
　　绍恒回过头去冲他伸出手去，路由然笔挺的洋装依旧一尘不染，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一丝不乱，连脚底的皮鞋也是一粒灰尘都无，他撇撇嘴，很是傲慢的看了一眼绍恒伸出来的手，顿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来，笑道：“妹夫，别来无恙。”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愉悦的色彩。
　　由芝道：“爸爸妈妈可好？”
　　“你还记得你有爸爸妈妈？”路由然冷笑道。一双白皙的手摸索着手上的一枚金戒指，路由然的这双手生在一个男人身上委实可惜。
　　“哥哥，你这张嘴就饶了我吧。”由芝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撒娇道。她晓得路由然吃这一套。
　　路由然走到她床跟前：“东西收拾好了？”
　　由芝点点头，又问了一句：“爸爸妈妈可好？”
　　路由然点点头道：“除了看我不太顺眼，别的都好。”
　　由芝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笑出来：“现在有我比着应该看你顺眼多了才是。”
　　“你还不知道咱老爷子，我怀疑上一世是我催他投了胎，今世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路由然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戒指道。
　　“我如今几个嫂嫂了？”由芝也看着他手上的戒指问。
　　路由然没回答，转头看向莫绍恒，皮笑肉不笑道：“莫绍恒，我可就这一个妹子，对她好点。”
　　莫绍恒依旧温和的说：“由芝这些时日就托付给路家了。”他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路由然手上的戒指道：“路少爷不太熟悉如今西南的形势，遇到一些不明不白的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路由然轻蔑的哼一声道：“有时候不明不白的人倒比明明白白的人可信的多。”
　　莫绍恒没有再说下去，对冯嫂道：“由芝要带的东西可收好了？”
　　冯嫂道：“都收好了，少帅吩咐的新近下的顶尖绿茶就在刚刚送过来。”
　　绍恒点点头，对由然道：“明日我来送你们登船，现在去忙下手头的一点急事。”
　　路由然的脸色变的难看，连答理一声的意思也没了。

　　路由然看着躺在床上依旧虚弱的由芝，想训斥又觉得不忍，最后叹一声：“路由芝，你可长点心吧。”
　　由芝觉得自己眼睛里湿湿的，泪水马上要流出来。莫绍恒从不是一个可以谈情说爱的丈夫，她路由芝也从来不需要那样一个丈夫，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有自己平素里瞧不起的小女人般的失落感。
　　这次的分别，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可是莫绍恒依旧与最平常的一次分离并无任何不同的反应，也难怪路由然会愤怒成这样了。

　　路由然伸出手来，用手背摸了摸由芝侧过去的脸道：“他娶你是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们路家家势不败他对你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你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其余的事就别瞎想了。”
　　路由芝没说话，她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临近傍晚的时候路由然说要出去见下朋友，路由芝觉得奇怪，路由然各色各样的朋友不少，却也不大可能到了西南来，他来了西南总共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能有什么老朋友值得他在这么匆忙的行程中抽出时间去看望，况且以路由然的脾性，泛泛之交只有来讨好他的份。路由然却是神秘的笑了笑道：“朋友本不在于相交时间长短的，只要趣味相投，只有一面之缘的也可结为莫逆。”由芝更是吃惊，谁有这么的本事，让路由然说出这番正经走心的话来。
　　由芝想了想道：“莫不是我又要有一位新嫂嫂？”
　　路由然摇摇头去取礼帽：“还没影的事。”
　　一旁的冯嫂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样不确定的话实在不像陆大少爷说的。
　　待路由然走了，路由芝想起来莫少恒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来绍恒早就晓得路由然遇到了什么人的，而莫少恒口里的不明不白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你呢？

　　第二天祝刚开车来接由芝和由然去车站，由芝把十几个包裹清点了一番才点点头上了车。路由然随后上了车嘲笑道：“我这妹子被莫少恒养的越累越小气了，回了北京会让你缺吃少穿不成，还弄的大包小包跟个难民一样。”路由芝懒得辩解，只是拿了个软枕靠在位子上看着窗外。
　　路由然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烦，对祝刚道：“别等了，先去码头再说。”
　　“离越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你急什么？”由芝阻拦道。绍恒说来送他们必定是来的。
　　路由然又低头看了看表，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你的老朋友在码头等你吧！”由芝笑道。
　　没想到路由然竟真的点了点头。
　　在路由然第十次低下头去看表的时候，莫少恒的黑色别克便驶进了院里。
　　“莫少恒你就是这样送人的么？”路由然竟有些怒意。
　　莫少恒谦和地笑笑，抬了抬手表平静的说：“早到了五分钟。”
　　路由然一时词穷，赌气似的拉下车窗，对祝刚道：“走。”

　　路由芝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哥哥气急败坏坏的是时候就像个大孩子。

　　莫少恒却是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语气谦和：“要是陆公子不介意，我们换下位置。”
　　路由然狠狠地瞪一眼在一旁笑的开心的由芝道：“没骨气的丫头！”说着下了车。

　　莫少恒坐进来伸手抓过由芝的手握进手里，淡淡的望着前方，眼角有浅浅的纹路，鼻翼削瘦□□：“几天就瘦成这样了。”说完却似乎带了些苦涩的笑，接着道：“离家也有六年了，好好和爸妈叙叙旧，别再犯小孩子脾气，爸妈都是亲的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凡事顺着他们的心意便是。”

　　由芝看着他的侧脸道：“下次你和我一块回北京吧。”说的很平静，似乎再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嘴唇却是深深的咬下去。
　　莫绍恒依旧看着前方，大手攥着她的小手，沉默了一瞬笑道：“是该去一趟。”
　　由芝这才发觉，他沉默的那一瞬，她手心里全是汗。
　　他一路没提羽生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由芝却知道他已是什么都晓得了，因为羽生已经安全的登上了去英国的船，一个危险的人绍恒是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