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57、 当日一年即三生（洛城 下）

　　屋里有一张床可以睡两个人，当初也没考虑到我俩一男一女有什么不妥，临睡了倒记起来这茬，星辰二话不说硬是把我给挤里边儿，他睡外面边儿。
　　顾及他累坏了要早点歇息我也早早躺了进去，可原本这时辰点我还在月娘府翻账本翻音画艺书录入的名单，或是在宫里种种花想想事，不困也不累怎么也睡不着。
　　“丫头，”他的脸就在我脑后，“今后我上工六日可休息一日……”
　　只有休息一日啊……不过对于一个“犯人”来说应该已经算开恩了。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我斟酌着措词，他明白我的意思回答道：“对于他来说，我固然是一颗好棋子，可不听话的棋子就算再好也让他伤脑筋，大约是想让我主动求和吧。”
　　“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少则一年。”
　　一年？！有点长啊……
　　他的手顺着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早些睡吧。”低沉中带着倦意，我渐渐也招架不住，睡了。
　　再醒来，身旁已没有人，起身梳洗完毕，准备出去买菜买米买各种缺的东西，门口有个大娘探头探脑。我打开门，立定，刚想询问对方先开了口：“我昨儿还纳闷旁边屋子怎么又声音，原来真是住人了。”
　　“您是……”
　　“瞧我光顾着说了，我和老头子住你们隔壁屋，老头子姓刘，姑娘是一个人吗？”
　　“哦，是刘大娘啊，我和……我和夫君一起住在这儿，夫君姓施。”
　　她瞅瞅我，似乎有很多问题却并未问出来：“你是去买菜吧？要不和我这个老婆子一起？”
　　我初来此地，本就愁着人生地不熟，现在有人领着正中下怀，当下答应了，扶着刘大娘去市集。
　　大娘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嫁给了个秀才，秀才后来中了举，现在也有了孩子。儿子出外自己打拼，现在在星仪城经营着一家小酒馆，也讨了媳妇儿，生活倒还美满。
　　我买了些星辰爱吃的菜，下狠心买下半条鱼预备给他补补身子，总之来来回回好多次，把日常用的一股脑都弄齐全了。抬头，太阳当空照，得，抹了把脸吃了几个淡馒头后再继续干活。
　　大娘来串门的时候屋子已经基本打理完了，褥子也晒过拍过，除了院子里荒废的花花草草、需要修整的石桌石凳外，其余的都被安排妥当，而我则闲着开始劈柴了。
　　“施家娘子！啧，怎么在做这么重的活儿！你要柴火和我说就行，我家老头子也闲着让他给你弄弄。”
　　我忙摆手：“这种活我以前干了不少怎么能麻烦你们呢，我是在小渔村长大的什么活没干过！”
　　她立在一旁瞅着我，时不时和我说说话，意想不到的是，星辰提早回来了，他疑惑地看看刘大娘然后呆呆地眨巴眼睛望向我，我忍住笑意介绍道：“这是隔壁刘大娘，大娘，这就是我家当家的。”
　　星辰听完立马变了个脸，恭恭敬敬向大娘行礼：“刘大娘好。”宛然一个乖巧有礼的公子。
　　大娘掩着嘴像是被吓着了，继而“咯咯”笑出声：“小伙儿还真俊呢！要是大娘还年轻定是芳心暗许了。”
　　不是吧，连大娘都被他这张脸蛊惑了？
　　星辰只是很温和地笑笑：“大娘说笑了，大娘现在都还是个大美人儿，我怎么配得上呢。”
　　你说话也不脸红！还有笑容里带着害羞是怎么回事儿！
　　大娘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拍得他差点跌倒，听得大娘说道：“小伙儿不但长得俊，嘴巴也甜得很。”说完她又面向我：“你媳妇儿也能干，多好的一家人啊！”
　　我一愣，去瞧星辰，没料到他也在瞧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匆匆移开了目光去劈柴。
　　“大娘说的是，能遇到丫头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他很认真地应了下来。
　　“得，我就不杵在这儿扰着你们小俩口了。”说着话人已经出去了。
　　“大娘你慢走啊！”
　　待她走远了我才开口：“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饭菜都还没准备呢！”
　　他收起对大娘的乖巧，痞笑道：“想我家能干贤惠的娘子了呗！”
　　你就贫吧！我白了他一眼，去厨房准备饭菜。
　　不多时，香味儿四溢，他也被香气勾了过来。我让他端菜端碗，很快两人就在四方桌的对边坐了下来。
　　我不停给他夹菜，就怕不合他胃口伺候不周全，他扒着饭把碗里我给他夹的菜都吃了，只是一直低着头垂着眼根本不知道菜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我也不敢问，弄得特郁闷。
　　有了热水有了盆让他舒舒服服洗了脚擦了身子，一天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大清早出去，夕阳西下时回来，我嘛则烧烧饭、收拾院子或者和刘大娘唠嗑，很充实但很自由。星辰休息的日子里我们会修修花草晒晒太阳，他把石桌石凳都修好了，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洗碗。余下来他如果乐意的话会教我写字，当然为了省钱直接抓着石头在沙土上划字。
　　转眼，到了中秋。
　　大娘早上就跑来喊我们去她家吃饭，说自家儿女不回来，两个老人难免孤单。我支支吾吾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让星辰一个人去。
　　他今天休息，或者说修洛水的都休息，中秋节衙役官差也懒得上工，都回家享受去了。我让他去，他盯了我好一会儿，点点头去大娘家了。
　　我在里屋立了个简单的牌子，点了香跪下，爹娘竟已仙逝一年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司姐姐已婚嫁，我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压着，没什么可担心的人。要真算起来，有时就是怕星辰撑不到回星仪城，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撑不下去，他的适应力很强，大概习惯每天上工回来的日子了。
　　之后又想了很多事，想着我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兴许死在哪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也没人惦记着；月娘也好三王妃也好都并非本意，我本想做一条悠哉悠哉的鱼……眼泪不晓得怎么的就掉下来了，第一次发现，我是有多怕只剩一个人了。
　　外面忽地传来门关上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人从后面抱住我，带着秋日的凉意：“丫头……”
　　“你怎么……”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他没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他，也不敢逆了他的意去挣脱开。
　　“没。”闷闷的声音，“以后中秋绝对不留你一个。”
　　“可我没事啊，只是有点想爹娘了。”我艰难地擦掉泪水。
　　他抱了会儿终于松开，星星般的眼睛里含着许多我难以读懂的东西。
　　“还有，不要老吃我豆腐，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叉着腰忽视他的眼神。
　　他听罢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笑道：“嫁人？你不是我娘子吗？”
　　谁你娘子啊！我不答，他追问：“那你以后要嫁给谁？村里的张大田？他配得上现在的你？”
　　什么叫现在的我啊！
　　“也、也可以是司琪大哥啊！这样我和司姐姐就是亲上加亲了！”
　　“他是你义兄……”
　　“那又如何，没血缘关系啊。”
　　他闭了嘴，沉着张脸洗漱睡觉去了。什么情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