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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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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雪
青花被,青花帐,朦胧间眠着的是规矩躺着的小人儿。
细微的呼吸声荡在宽敞的屋子里,在沉默的房屋里被无限放大。流川光洁饱满的眉头不安地皱着,垂下眼帘的双眸上,蝶羽般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那自小便不曾体味温暖的躯体却是纹丝不动地躺在相对于四岁儿童而言过于巨大的楠木床上,仿若被彻底遗忘的海之一澜,只有彻骨的冰寒裹在全身。
即便是富贵苏锦、金屋帐暖,又怎抵得这连睡觉都有固定姿势的地方那从角角落落中透出来的森寒如狱。
待听得屋里守夜宫女的呼吸平缓之后,蝶羽微颤,那仿若星辰的双瞳缓缓绽出辰彩,清透的眼底是不属于这年龄的冰,曾经的习惯被放大成自我保护薄膜。
缓缓抬起小小的双手,静悄悄地用自己的体温包住身子,大睁的星瞳里满满都是迷茫……
小小的心里真的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压在心底的伤缓缓盖上瞳孔最干净的颜色,本该充满童真的脑海里,兜兜转转的都是最近颠覆自己的男人,那个与这个小人儿来说,最亲的人……
小手没有理会无声流淌的心伤,只是摸摸嘴角,不能笑吗……
夜在心中蔓延。
就这么呆了不知几许,小人儿几乎僵住的手臂滑过湿凉的肩膀,摸索着从枕下拿出一只梅钗。
梅枝为骨,钗尾缀几朵深红宝石攒成的梅花,梅蕊是西北特产的无色宝石,暗色的纹理上略粗糙的肌理,造型古朴样式简单,却沾了梅花的几缕神韵,带着淡淡的清泠和傲然。这只纯手工的发簪是奶嬷嬷冒死藏下的,是自己唯剩的几件关于母亲的记忆……
那个连看都没看清的女子……画轴中如雪的少女……
都说您是仰慕帝王无上雄姿自愿入这蚀骨无痕的皇宫大内
都说只有您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方能配得上一朝皇妃之名
……那么,小枫呢……
小小的手中攥紧早已经摩挲的光滑的发簪粗糙的铜质簪柄,心里嘴边转着‘妈妈’两字,却只能刻在心中,如此粗俗的语言不属于这森严的皇宫,那其中的温暖也只能隐在眼底深处,刻在魂上脉里。
轻得已经看不见的泪痕,再次覆上旧有的痕迹,淡淡滑落。
这侍者如云、天下权利集中之地,有谁,在乎这一小小稚儿的清泪纯心。
同是雕梁画栋,换了一方天地的牧王府,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许算计,独缺的是那人心良善、骨肉亲情。
“父皇软禁了流川?”身着常服的牧坐在温暖的烛光旁边,看着手中自宫里递出来的消息,遍布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紫檀木桌,常年跟着禁军操练而晒成深棕色的肌肤上,表情已经锻炼为装饰,即使挂着微笑也不是开心。
合上已经写了一半的奏折,“高砂,准备一件狐裘,明儿随本王去探望一下我的十一皇弟,自上次赏雪之后,许久没见了。”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沉稳的男子恭敬的鞠躬而去。
“牧王殿下,皇上说,十一皇子暂不见客。”
“小枫素来身子骨弱,这次抄写……本王担心宫里边有人亏了本王那无母的弟弟,来送件狐裘而已。怎么,这也能耽误多少事?”朝服未退便赶到西三所的牧,却被长谷川一志阻在西三所流川的住所——枫园之外。
“父皇本就没有下旨禁了小枫,怎么,又是哪个给了你胆子,让你多张几个脑袋,胆敢擅自囚禁皇子?!”
“奴才不敢。”长谷川虽然立刻跪地,态度却依然不卑不亢。
身为藤真派给流川的人,虽然头衔比起在东宫的时候低了很多,但,只要十一皇子成年,这自小到大的情分,哪能亏了还有点真心的人。所以长谷川也就严格按照藤真的吩咐,借着圣谕和太子的暗中协助,阻了不少打着探望之名的是是非非。
然而,他忽略了,现在面对的是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男人,已经真正站住跟脚的牧。
已经出宫建府的牧自是不怕藤真,两人的争斗从藤真出生之日就已经注定不死不休了。那独一无二的位置,只容一人安坐。
“哦?那长谷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牧带着莫测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地做请罪状的男人,那影藏在谄媚中的不经心,让微笑的稳重下,带上一丝嗤笑,但表面上的动作却依旧摆足了王爷的架子,出口仍是高高在上的优越,“还是说,本王想进这枫园,还一定要你的同意咯?!恩?!”
“奴才不敢!!”终于察觉牧口中那能置自己死地的意思,细汗成股地沿着长谷川的鬓角滑落在地,他空有一身好功夫,在这句句错的情况下,却吐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叩头不止的将‘不敢’重复千遍。
“哼!”牧甩袖大步跨过长谷川。罚了一个藤真的奴才也只不过微微出口气,却可能给自己的谋划带来各种不可预测的变化。稍微出口气也便罢了,“本王看在你照顾小枫还算用心,自去找内务府领30大板。”长谷川却连汗也不敢擦,赶紧叩谢,“谢王爷。”
领了罚还要叩头谢恩,这便是皇宫的规矩。
一人王,万骨枯。
“见过大哥。”清凉的声音在牧还没有跨入内院便转了出来,小小的身影稳稳地从屋檐下的阴凉踏入夏日的阳光中。昨日天真浪漫的脸庞上已经开始挂上淡漠的面具,本来就清冷的性子彻底被放在面上,对着不甚熟悉的牧,正好演这世间自己一场戏。
如您所愿,随您所愿。
“呵呵,小枫不必多礼,我只是担心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快步走到流川跟前,赶紧扶起小人儿行大礼的身子,仔细的拍拍衣服下角的灰尘,“这不,下边人刚从西北回来,给我送上皮草,我立马就着人赶了一件给你送过来,快过来,让哥哥看看合不合身。”牧从一侧紧跟上的高砂手里接过银狐皮毛制成的精美狐裘披风,就要为流川搭上。
借着再度躬身的机会躲过牧的亲近,“谢大哥关心。”
“都是亲兄弟,何必多礼,快穿上让哥哥看看。”
“今儿太热了,这狐裘……”微微蹙着眉头,流川有点为难的看着面前的皮草。
即使用寡言罩上自己的言行,即使自幼便被评为聪慧异常,但在时间的积累上总也比不上这些每日里过着唇枪舌战生活的人,尤其是在这待人处事的分寸上,本就没有母妃教养又在藤真有点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流川更是差了几分。
而说起为难,就要提到流川自小便惧热畏冷的体质。太医诊断多时也只能说是娘胎里烙下的病根,开了很多益气健身的补药也变罢了。
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向喜欢待在军营的牧自是难免惹上一些军伍人的直爽作风,“是哥哥我性急了,看到你母妃故土的好东西就巴巴给你送了过来。呵呵,小枫别见怪,即使现在不能穿,总也可以铺个椅子弄个垫子什么的。也是个念想不是?”
咬了一下薄唇,流川澄澈的眼瞳中挂上淡淡的伤……
西北……母妃……妈妈……
“谢大哥挂念。”伸手接过柔软的狐裘,触手的温软让小人儿的心颤了又颤……这是……家乡的感觉?
“不必多礼,哥哥已经出宫建府了,自是比你自由得多,一有机会便多寻点西北之物,给你捎来可好?”牧从眼中射出淡淡的柔光,挂上面前还不及自己腰高的小人儿。
一开始明显的疏离感到现在微微的感激之情,在混迹红尘的男子眼中,无所遁形。
“大哥可要进来坐?”嘴角习惯性的想扯出一个微笑,却硬生生的止住,所谓童趣,本不该属于自己,要习惯……
“不必了,西北又传来战报,哥哥我被父皇信任,现在在兵部行走,要赶去衙门了。我们当皇子的自要更加严苛的要求自己,小枫,不是哥哥要说教,以后,那般鲁莽,可不能再要了!”
“是,小枫记得了。大哥,西北……”
虽然神川帝已经允了流川的启蒙教育,但这事关朝堂要事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语言,只能睁着疑惑的眼睛,将那一眼透底的思想传给面前等着的人。
俯身摸摸小人儿光滑的浓黑秀发,“无事,只是一些常规的骚扰,不过,今年天旱,流民也多,粮草的供应……唉…西北派来粗催粮草的人已经快进京了,父皇似乎有意派人亲上西北督战…”似是觉得这般高下差距过于辛苦,大手一把抓起流川让其坐在臂弯处,大步抱着流川进入殿内。
“好了,小枫还小,自是不必去烦恼这些事情。走,让哥哥去看看你的字可有长进。父皇最是严谨,你可不能马虎应付。”
“牧去看了小枫?”月白锦服,龙纹暗隐,收了一身繁华,稳立在桌案旁边的藤真,手握狼毫正写着什么,听闻身后小太监的禀报,手下顺畅的临帖毫无停顿,“知道了,退下吧。”
稳稳的将《忆少年》最后一字落下,端详了片刻,“花形,来看看如何?”
“是,殿下。”
藤真惯书一手漂亮的虞体楷书,婉雅秀逸,上承智永禅师的遗轨,源出魏晋,但其外柔内刚,沉厚安详之韵,却一扫魏晋书风之怯懦。自是字若其人。
“恕臣直言,殿下这起程转折之处越加圆润了。”花形自藤真年幼便追随左右,藤真亦是待其如亲人,信任异常。都说皇家多疑,但这世间要无一人可以托心置腹,活着,实太痛苦。而两人交心之旅,实不是只语片言可以诉尽,只是此时,世间有这一对距离极近的主仆。
“听闻西北派来的人明儿就进京了?”
“是,兵部已经派人去迎了,据说是还带着西北王的命令而来。自是少不了每年都给枫皇子预备的礼物,过段日子宫里少不了又有宴会了。”
“嗯。你退下吧。”
“是。”
抬首望向窗外繁花如画,沉成深渊的栗色浅瞳中,溺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情。
金銮殿,各色朝服配着标志身份的顶戴花翎,黑沉沉的压了一殿。
夏日依旧炽热的阳光在摸上金砖碧瓦的大殿之后也减了温度,自替西北来使接风洗尘宴之后,时隔几日再次相见的兄弟面上是无可厚非的亲热表情。
“大哥,”藤真站在右手首位,身侧是自己的舅舅藤真将,看到牧大步流星的自殿外走来走来,当先拱手示意,“弟弟这儿替小枫谢过大哥了。”
“前几日小枫已经当面谢过了,不敢当。”
“呵呵,这几日弟弟每日跟着父皇处理朝政,就连前日那接风宴也只是匆匆招呼,还没来得及给大哥道喜,还望大哥海涵。”
“何喜?本王怎么不知道呢?”
“大哥就别跟弟弟玩笑了。”
“当真不知。”
笑容就不曾消融,在那越来越坚硬的心上
“皇上驾到!”首领太监尖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唱喝声将两兄弟之间的交锋打断。
“恭迎皇上。”“恭迎父皇”
这几乎每日都响起的对答,可谓大戏开场的锣声,那高高的金台之下的众生都瞬间板正出标准表情,却在心底最深处端着各自的心思,那明明暗暗地是与非、左与右,还只是刚刚开始。
随着退朝、谢恩,当先走出的也只能是那身着尊贵黄服的两位少年,在一片或白或黑的发色中,在不同年龄中,走在两端的首位。
“弟弟早就说了要恭喜大哥,”藤真与牧并肩退朝时,面上依旧挂着优雅的微笑,“恭喜大哥心愿得偿。”
“呵呵,还要多谢太子朝前的吉言啊。”牧一贯沉稳的脸庞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这谋了好久的事情终于落到实处,离了这皇权集中之地,便自成一片天地。
朝堂上,帝旨,令皇长子牧绅一随此次粮草队伍一起奔赴西北前线,而右相藤真一系的武将则没有被提名。虽说得了调度粮草的职务,但这能染指西北兵权的事情,独归了牧绅一。
“弟弟自当设宴替大哥送行,还望不要推辞啊。”
“自是准时赴宴,记得叫上小枫,前日替西北众人接风的宴上并没有见到他,可是有什么不妥?当日人多嘴杂,也没问。唉,难得小枫家里来人…安田副将还拖我带安西王爷的手信给小枫呢…”
“无事,只是父皇下令,责罚没有完成之前,不得外出而已。手信藤真可以代为转交。”这几日父皇将自己带在身边理政,完全抽不出空去见西北来人,白白便宜了牧。
“为兄今早起的晚了,手信自也没带。那岂不是走之前都见不到了?还想着进宫谢恩的时候顺带捎给小枫呢,安西王可是非常想念他这个唯一的外孙的,还想着去西北能捎带点小枫的东西给王爷呢。”
“藤真自当告知小枫大哥的心意。”
“呵呵。”牧微微一笑,两人之间,和煦的目光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火药味。皇长子、皇嫡子,本就是这世间最尴尬的两人,至亲、宿敌……
第一次感觉到风的自由的牧,从延禧宫出来后,端正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怒意。
父皇又罚了母妃……
倒不是恼那帝王无情,既能成就明帝的声望,便不会做无的放矢之事。
那么,是自己最近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
还是,母妃在自己封王之后,有点志得意满?
看来走之前还要给神多嘱咐一下,让他在宫里有机会就多给母妃点提醒和照顾,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这朝堂之事,又有多少不会影射到后宫之内呢……自己离了京城……
看来,这几日还要借机多派几个人入宫帮扶着母妃,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海南公主……
哼,要不是皇祖母是海南人,而神川帝国的崛起也亏得海南一族鼎力相助,否则,这皇宫四妃,母妃哪能做的安稳。
也知道母妃心念着那皇后之位……可……
藏在袖里的大手紧紧攥起,幽深的脸庞上是不怒自威的神情。
心里有事而无意之间走到西三所的牧望着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宫墙,身在这最富贵的牢笼,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少年老成的脸庞上,是早就决定的心意。
“牧王爷。”毕恭毕敬的声音从侍卫的口里传出,被惊扰之后牧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枫园。门口的侍卫也依旧是长谷川。“嗯。平身吧。”
“谢王爷。”长谷川在被花形私下教训了一顿之后,在面对来客的时候收了那份藤真旧臣的倨傲,尤其是在对上牧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那三十板子,可着实让自己躺了几天。
“小枫可好?”
“回王爷,十一皇子安好。”
“可是不准探视?”
“是,圣上着李公公颁了口谕。”
“嗯,小心照看着,要是本王从西北回来知道小枫有什么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属下不敢。”“奴才不敢。”看着跪了一院子的人,牧转身离去,正打算沿着宫墙打算出宫的时候,被墙内传出的奇怪声音止住了脚步,“牧哥哥!”孩童特有的嚅嚅的声音里杂着一丝清凉从头顶上方飘了下来,惊得牧猛抬头向上看去。
宫墙内探出来的枝头上握着一只白嫩的小手,随后冒出来的小脑袋上还挂着几叶绿色,随即流川的小身子也出现在宫墙的顶端,再次小声的叫着,“请牧哥哥留步。”
自上次给流川送来皮草之后,小人儿便改口叫牧‘哥哥’了,当然是私下,否则,又免不了一顿责罚,而牧,虽说来探视流川自有自己的安排,却也对这个心思单纯却才思敏捷的弟弟稍生好感。
此时更是不经意中露出一丝关心,也源于那在宫墙边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小枫!”低低的怒喝从口中溢出,虽不能提高声响,但其中的斥责只要长耳朵的都能听的出来。
“牧哥哥,父皇不准我出院子,但,我想托你帮我捎这个给外祖父。”小人儿松开一只握着树枝的小手,整个身子摇晃的更加厉害了,看的牧眉头不由跟着晃动起来,不由出口,“小心点。”
稳了稳身子,小人儿从怀里摸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件,“这是母妃生前没有寄出的、给外祖父的信件,小枫也没有机会寄出,听闻牧哥哥要去西北,所以小枫便斗胆想托哥哥捎去……”
小人儿清冷的面上是满满的希翼,虽知不妥,但,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能帮妈妈做的事情,所以拼着受罚、受伤,也要送出去。
皱了皱眉头,牧一时没有言语。
面前小人的身影让牧想起自己幼时,也曾身浸冰水染上重症,只为父皇来母妃那里看上一眼住上一宿,给那视同守寡的女子一丝笑颜。
小人儿却等的心急,父皇不准自己出门,自己也是等了好久才盼到牧到来,好不容易甩开嬷嬷们的看护,攀上这唯一连同外界的树枝,眼看着嬷嬷们就要开始寻找自己……
“牧哥哥!”小人儿咬咬红嘟嘟的嘴唇,漂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小手一松,整个人从宫墙之上扑了下来。
“小枫!”
牧及时伸手接住了分量不大的身体,一瞬间停滞的心跳好久才恢复正常,斥责已经出口,“怎得如此鲁莽!”
晶莹的水雾在透彻的眼睛上罩了一层水晶般的光辉,心里是下了狠心,拼上了,但现在回想总是会些许后怕。虽说自己无母,但总归是养在皇后名下,平日里苛待一些但绝不敢让自己磕着碰着,这般举动可谓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冒险,那血肉模糊的后果现在才浮上脑海,薄薄的汗水浮上额头。
“牧哥哥……”手心里攥着的不成样子的信封已有些微汗渍,颤悠悠的向牧的方向递去,“这个……”
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还没来得及在心底衡量出利弊,便对上小人儿满是希翼的澄澈眼神,一声“好”便脱口而出。
此去经年,牧依然能记得,从那张几乎完全继承了号称神奈川第一美女的雪妃样貌的小脸上扬起的笑容,飘着初雪后寒梅的沁香,渗入那已经霜结的心里。
以前想不明白的种种都了然心头。
为何那后宫佳丽三千人,独那流川雪茹一枝独秀当得‘神奈川第一美人’之称。
梅傲寒雪,自成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