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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三章 命运成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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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大厅里,红门在靖川的几位执事已经就坐,只有中间的主位还没有人。凌歌走进大厅时,微微笑了笑。众人站起来,待凌歌坐下,才再次入座。洞开的厅门处,雪花仍作絮舞,三花两蕊,谱写着骚人的万种风情。
凌歌单手一挥,两扇门缓缓合上。她收回手,清眸一扫全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四婆婆最先打破沉寂,她看了看两位靖川执事,两人都是一脸肃穆的沉着脸。又看看自顾喝茶的紫萝和面无表情的杨擎,才向凌歌道:“姑娘,如今靖川门众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阿萝小姐又带来门主急令,是不是应该确定攻打御剑山庄的日期?”她说完这些话,并未坐下,而是直视凌歌,以求答案。以前两次,都因为被圣使找出纰漏而被迫延期,这次万事俱备,她该没有不满了吧?凌姑娘处理这事,与以往雷厉风行的样子可是不同,一拖再拖,难免让人起疑了。何况,私下有人说……
“杨护法,你认为呢?”凌歌的话打断她的思考,但凌歌并未直接回答她,反而问起了杨擎。
杨擎站起身来,低着头,并不看凌歌,冷然道:“但听姑娘吩咐,我没有意见。”说罢便回座坐下,未曾理会四婆婆脸上的不满和紫萝的轻笑声。
紫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噙着笑意看了看四婆婆,又收回目光盯着杨擎的侧影。
凌歌平静地道:“四婆婆先坐下吧。既然这样,”她看看厅内其他人,“你们都决定好了?”
无人应话。三系系主听命圣使,靖川执事听令四长老,二护法不表达意见,凌歌心中明白,于是接着道:“那就定在半月之后,直捣御剑山庄。”置之死地而后生,逼你,也逼我。萧楚,我只愿这中间能逼出一件事,让我们不必对立。
杨擎心中一惊,凝神看着凌歌。她在想什么,她不是一直想找个契合点,让师父改变主意吗?
四婆婆却面上一喜,二十多年了,今日才得机会报仇。
紫萝此时方开口说话,“既然圣使作下决定,门主当是心安了。”
凌歌一笑,“阿萝可是放心了,不辱使命。”
紫萝看着她,翻翻眼睛,这是她常用的表情,表示“鬼丫头”。随即又正色,站起身,敛襟行礼,向外走去。
隔窗风打叶,开门雪满山,夜里只是觉得冷,原来是因为世界已经银装素裹。萧楚安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院子里有人在打扫,哗哗的声音,路径清理出来,一会儿又是一层白。青儿几步蹦过来,“少爷,教我下棋吧。”
青儿捧着瓜子,一边下,一边嗑。萧楚落下一枚黑子,想了想,问道:“昨天来的高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会多住几天。”
青儿把瓜子壳吐到面前的小盘里,“我听说是因为他们的小少爷生病了,也够奇怪的了,怎么生个病这么紧张,真是…”他翻翻眼睛,以示不屑。
“小少爷?”萧楚不解的问。
“您不知道了吧,就是高公子的儿子。你当时可能不在家,咱们跟高家堡又不很亲热。他成婚时很低调。爷爷说‘怀璧公子大婚,单是高家堡各地分坛和商号就有许多人了,何况武林同门一起来贺,还不好好热闹几天。偏偏人家就不那么办。’”青儿摇头晃脑学着爷爷的话。
萧楚点点头。青儿继续道:“不过他的妻子,那个风行堡的大小姐,本就有病在身,怕是撑不过两年,果然,今年夏末…
可怜她那个小孩子了。”
萧楚缓缓叩击了几下门板,房内传来萧天行疲倦的声音,“进来。”
萧楚推开门,房间有些暗,虽然一样是傍晚,但房外因为雪的映衬,倒显得比房内更明亮一些。萧天行独坐在书桌后。北方第一大庄的主人,意气风发的武林领袖,他一个人的时候,全身结满孤寂,萧索无力。
萧楚喊了一声“爹”。伴着这声呼喊,萧天行挺直脊背,一扫颓然。萧楚继续道:“您找我。”
萧天行拿起火石点亮蜡烛,站起身来,面带忧虑,“楚儿,你真要掌管武卫?我听说你已经调动影卫去了祁连?”
萧楚早已料到他会问,镇定地答:“是的,爹,我正要和您说这事。我要和红门正面交锋。”
萧天行一愣,旋即道:“红门在靖川的势力你也调查清楚了?为什么?你知道,我只想让你管生意,从此慢慢退出武林。”
“爹,我身在御剑山庄,而御剑山庄身在江湖,我们即已身在其中,又怎么能弃江湖独处?而且,”他低下头,“红门之事,我应该知道真相。”
萧天行静默半天,才道:“我随后带你去筑玉楼,你要的答案,那里都有。不过,为什么你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萧楚避开他的眼睛,“我想打破和一个人的僵局。逼她,逼自己。”
萧天行不明白,他疑惑的问:“和一个人的僵局……”他皱眉头,蓦地醒悟,“是红门中人。”
萧楚侧头从窗户里看向筑玉楼,虽然外面冰天雪地,这扇窗却未完全关上,开了一条缝,正好看见一角飞檐——那是筑玉楼的飞檐。
萧楚只是扫了一眼,轻声道:“爹这一生,念念不忘的其实是筑玉楼中人,是不是?红门圣使……”
萧天行身子一震,他从来不曾意识到,儿子身上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算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又一次在脑海变的鲜明,一场无关刀光剑影,却伤人无形的往事。
“师父,您放我走吧,我这辈子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来还报师恩。只要您不再杀人,天行可以说服那些人,师父,高润之已经死了,收手吧,为时不晚。”跪地的女子不停磕头,不远处,黑衣的白发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缓缓道:“玉儿,我抚养你多年,你就这样跟他走了?”皮鞭一指女子身后长身而立的男子。
萧天行抱拳行礼,“前辈,我与玉儿真心相爱,请你成全。”
“哈哈,真心,”黑衣人咬牙般咬出这几个字,“我红玉姥姥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真心,嘿嘿,你把你的心挖出来让本座看看吧。”
“师父,您不能……”
“玉儿,”红玉姥姥打断她,“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皮鞭一甩,“想带她走,过了我这关再说。”
“天行,婆婆说什么?我真的不能有孩子了吗?”她抓紧他的手,低头看着地,“婆婆让你干什么,纳妾,休妻再娶?”
“不是,玉儿,娘什么也没说,”他轻轻揽过她,“你要相信我,什么事也没有。”
她的眼泪落下,润湿他的胸口,“师父她来惩罚我了,我害死了她,是我害了她……”
“不是,玉儿,我只是废去她的武功,她的死不怪我们,不怪你。”
她的哭泣长久才止住,有些不好意思,“天行,我以前不这样爱哭的,现在怎么这样了,你不会烦我吧”
他笑笑,帮她顺顺头发,“我怎么会烦你呢?”
她笑起来,只是笑意在看见来人时又慢慢僵在脸上。
“萧大哥,萧大嫂,”纪扶柳福福身子,“伯母让我来请你们过去说话。”
“天行,我真是看错了你。”她的眼眶微红,却没有眼泪,声音里是绝望的平静,“我竟然不相信师父,而相信你。”
“玉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终于拉下扶柳盘在她颈上的手,将被子盖在床上人的身上,“扶柳发烧了,我没有要做什么……娘让我来看看……”
凌玉儿不停摇着头,“是呀,婆婆让你陪她逛街,陪她作画,陪她赏花……萧天行,只是因为婆婆的话吗?难道你不想?”她笑起来,笑的堪比哭,“师父说的对,我真是错了,所以一败涂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急需人的朋友,他的心中挣扎,丫鬟一会就来,再等一会就好,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他从来不晓得,这一迟疑,从此便是天涯永隔,再无音讯。
“爹?”萧楚迟疑地出声,“您还好吗?”
“有时候回忆是对自己的折磨,可折磨也比没有好……”萧天行摆摆手,“她是谁?”
“红门圣使,凌歌。”
萧天行长叹一声,“原来这就是命,还能怎么说?”他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递给他,“这是筑玉楼的钥匙,去看看吧。”
“师姐,你忘记这两条腿为什么这样了吗?还要受这雪寒之苦。”凌静看着廊下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衣袖摆过凌玉儿膝上,将上面的的雪花拂落。
“即使满身雪又如何,人又感觉不到。再坏也不过如此,你又担心什么?”
凌静脸色微变,眉心蹙起,“你在怪我?”
凌玉儿看着地上,声音一贯的平淡,“我怪你什么?”
“你怪我当年不让你下山,怪我没有去找萧天行,”她激动地道,似乎面对她她永远不能冷静,“你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萧天行有什么好……若不是你执意要走,又岂会陷在雪地里冻伤腿。”
“凌静,如果不是你用药压制了我的内力,你以为我会被困在雪中?”凌玉儿神色有几分波动,“其实我不怪你了,是我和天行不够信任。但现在我也不怨天行,我只希望你让歌儿回来,因为师父,毁了你我一生还不够吗?我不想看到历史在他们身上重演。”
凌静轻笑一声,“你原谅萧天行,我可没有,他凭什么插进来破坏一切。师姐,你总说我是错的,我倒要让你看看他们对不对。歌丫头来信认为应该看着你的面子与御剑山庄和解,她怎么懂我的意思?”
凌玉儿皱眉看她,“你在说什么?”
“命运的脚步又踏上了归程,你说,它能不能回到曾经的起点?”凌静替她理理膝上毛毯,“师姐,你终有一天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