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孟晴

14、第十二章 错综的线

　　“都已经起床了，去哪了？会去哪呢？”走来走去，念来念去，小少年一边挠头，一边转圈。萧楚一进小院，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青儿同时看见了进来的萧楚，几步迎了上去。“少爷，”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带着疑惑，“少爷，您是一早出去了，还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用手摸摸下巴，像大人捋捋胡须一样，并皱起眉头，“您这算夜不归宿了吧？”
　　萧楚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失笑，“小鬼头，说什么呢。”他一面向里走，一面问道：“怎么了？今天过来的这么早。”
　　青儿垂下手，跟上他道：“周管事在书房等你呢，有些事要说…哎呀，少爷，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您去哪了，又这么折腾自己，湘儿小姐知道又要生气了。”
　　萧楚推开门，回头睨他一眼，“青儿，没那么严重，不要这么这么说。”
　　“可是少爷以前都没有这样啊…”青儿小声嘀咕。少爷有什么事，只要一问，就会说的。
　　“青儿。”萧楚看见他还在发呆，喊了一声。青儿抬眼，见他已换好衣服，梳洗完毕，愣了一下，才完全回神，“少爷，什么事？”
　　萧楚取过衣架上的大氅，一边穿一边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去找一下东叔，我有事找他。”
　　青儿哦了一声，摸摸头，向向外走去。

　　“少爷，只有一些偏僻地方的门面被一些江湖人骚扰过，其他地方都还正常，毕竟人的冲动也就一时，何况御剑山庄威名已久。如今北部的生意就是这样的”周管事恭敬的回答。
　　“嗯，我知道了。还是老样子做吧，只是酌情给有些店加派些人，具体的方法周管事看着办就是了。”萧楚浅笑着道。
　　“是。”
　　“周管事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东叔见里面的人出来，打了声招呼，走了进去。这是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亦很朴素，猛一看，倒像是农家的汉子。他是萧庄主信任的人，这些年掌管山庄武卫，在年轻一辈中极有威信，都尊称一声“东叔”。
　　听完萧楚的话，他低头思索着。看看坐在火盆边的贵公子，他略带疑惑的问：“少爷要调影卫去祁连？何不直接调动山庄护卫？中原正道人士肯定有不少人在打探红门所在，正好可以与他们合作，以示支持，不是更有利于消除流言，恢复威信吗？”
　　萧楚微微点头，“东叔所说极是，我也正要说此事。护卫在明，影卫在暗。在明处的就大张旗鼓支持那些人，影卫呢，东叔知道影卫的由来吧？”
　　东叔有些不明所以，这个问题他自然清楚不过，“影卫是山庄隐秘实力，不为外人知晓。”
　　“不错，我要他们暗中调查红门，特别是近二十年来。我知道爹以前也做过，至市没有结果，但现在不同了，以前红门销声匿迹，现在却四处活动，肯定能有蛛丝…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他的话，他抬起手，习惯性的压住胸口。
　　东叔赶忙上前，从火盆上的水壶里倒出些水至小杯中，递给他。萧楚接过来喝下，又咳了几声才平息下去。
　　东叔担忧的看着他，“少爷，青儿说您昨夜没有好好休息。要不请大小姐来看看？”
　　萧楚把小杯放到一边，摇摇头，“这倒不必，还是不去惊动妹妹了。好了，我刚刚的话东叔明白了吧，我要这二十年的情况。至于二十年前的，你们这些老人其实都知道吧？”
　　东叔低下头去，“少爷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若是有什么问题，庄主会告诉您的。”
　　“我明白。好了，东叔下去吧。”
　　“是，少爷。”他感觉少爷有些不一样，庄主瞒了这么久，少爷总是反应平淡，不甚在意的样子，怎么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热情？

　　怡园是山庄做待客之用的小院，院中树木早已凋落繁华，只有一侧怪石假山旁边。探出几抹红色，正是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给这萧索的冬日小院天添了几分暖色。
　　萧湘坐在小楼窗户旁边，手支在窗棂上，时不时同身边的人说两句话。“蜻蜓姐姐，你说我弄点梅花泡茶怎么样，要不酿酒？”萧湘有些兴奋的看着下面的梅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花园里有很多梅花树，不过都是红的……我哥哥院子里有几株白梅，哎呀，”她摇头叹息，“他肯定不让我摘。”
　　等了许久也为得到一丝回应，萧湘奇怪的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小蜻蜓，“蜻蜓姐姐，你怎么了？老是走神。”
　　“啊，”白婉婷回过神，有些歉意地问道：“湘儿，你刚刚说什么？”
　　萧湘翘起嘴，佯装生气的说，“我说，哥哥肯定不让我摘他的白梅。”她疑惑的盯着白婉婷，“小蜻蜓，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没有，没有不开心。”她不自然的缠绕着头发，避开她的直视。
　　萧湘怀疑的看着她，半晌，道：“好吧，如果有不开心的
　　事，记得跟我说呀，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呢。”
　　白婉婷嗯了一声。看着窗外的景色，她不禁想起昨夜看到的，楚大哥，追随的那个身影，明显是个女子，她是谁呢？他们什么关系？这要让她怎么问湘儿呀。她这么想着，一时之间好似痴了一般。萧湘又看她一眼，最后只是带着疑问转开了头。

　　华丽的马车停在御剑山庄大门外，随行的人中有一个走到门边，递过拜帖，“高家堡拜见御剑山庄萧庄主。”
　　老李吩咐一声，不一会，萧天行与管家迎出门外。萧天行挂着和煦的微笑，“不知是高家堡那位贵客，实在是有失远迎。”
　　华丽是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暗金的色彩，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清贵雅致。点头行礼，“在下高堡主之侄高怀璧。奉伯父之命特来拜访萧庄主。”
　　萧天行一见他，一愣。随即扬声道：“原来是高公子，快请。徐伯？”
　　徐伯也是愣愣的，他阅人无数，一直以为自家少爷便是男子中俊秀之极的人物，却没想到来人比少爷还要好看一些，让人想起书中所说的“玉人”，见此人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何况，怀璧公子之于高家堡，是一个神奇的人物。他是高堡主弟弟的遗腹子，因为高津己无所出，他就是下一任堡主。且他头脑精明，生意做得极好，山庄北部的店铺也多有与他合作。最重要的是，他行事低调，从不在江湖走动。不得不说，北方两大武林世家的公子，竟是惊人的相似。
　　“徐伯？”萧天行再唤一声。徐伯猛然回神，“庄主。”
　　“安排其他人休息。”
　　“是，庄主。”
　　一行人到大厅，各自坐了。有丫头上来奉了茶。互相说过客套话，大厅一时陷入沉默。
　　轻饮一口茶，怀璧先打破沉寂，“萧庄主，伯父让我来，还是为红门一事，除了御剑山庄，其他各门各派，都受到一定损害，伯父认为庄主应担起江湖重任，再次与红门一战，振武林之威名。”说罢用眼睛看着他。
　　“公子此言差矣，高堡主武功盖世，老当益壮，高家堡声名显赫，自然应由高堡主担此重任。而且，如今武林同门对我庄议论颇多啊！”
　　“庄主何须为此挂怀，若此次庄主能除去红门，何愁流言不灭？谣言，总是止于智者。怀璧一直知道庄主心软，只是有些事，可容不得人作袖手。”
　　萧天行知道他这是指那场情事，只是没有点破。近日一直也在想，逃避不是办法。如今被一个青年一语道破天机。沉默良久，他长叹一声：“公子所说极是，面对红门，本庄义不容辞。”过了半生，和玉儿，原来还是对立。
　　又谈论了一会，管家走过来，对萧天行道：“庄主，午膳备好了。”
　　萧天行站起身来，“公子远道而来，庄中已备下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有劳庄主。”

　　暗夜，无星无月。一只莹白的手，手腕上带着一对银手镯，缀着一粒粒铃铛，轻轻作响。一指前方的庄院，问身边的人， “这就是四长老的庄子，圣使与护法就在这里？”
　　旁边的人立刻答道，“是的，阿萝小姐。”
　　她收回手，另一手一扬马鞭，“很好，走。”
　　还未到近处，有人喝道：“什么人？”
　　马上的女子也不答话，拿出一面银牌，抛了过去。那几人见牌，立刻抱拳拜道：“属下参加阿萝小姐。”说罢，将银牌奉上。来人一夹马肚，向前奔去。
　　杨擎领了几个人，等在院子里。看着马上女子翻身下来。头发高高绾着，素色的衣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牡丹，面纱一角也是怒放的牡丹。明明应该是很纯净的色彩，因着这些妖艳的牡丹而显得妖娆妩媚。面上一双丹凤眼，流转之间，勾魂摄魄。
　　她轻摆腰肢款款走向杨擎，娇笑道：“哎呦，倒劳烦杨公子出来迎我。”
　　杨擎面无表情，平静地道：“凌姑娘与四长老已经睡下……没想到阿萝小姐深夜到来。”
　　“听闻歌丫头迟迟没有与御剑山庄动手，门主想着是因为实力悬殊，派我过来，我岂敢怠慢？只是，杨公子，”她靠近他耳边，唇边笑意不减，“我怎么听说歌丫头与那御剑山庄少庄主来往挺近的呢？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杨擎不动声色的离开她几步，回答：“不知是谁乱说话了，阿萝小姐怎能听信谣言？你赶了这几天路，应该累了，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紫萝但笑不语。众人一个个离开，她随带路的人向内院走去，将要转弯时，回眸，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他微低着头，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个刀刻般的侧影，携着一身孤独，与她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