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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2-13 ...

  •   卓云起是好汉,使我终不能逃离服药的厄运,乖乖从命。
      本计划出去闲游,结果卓云起临时有事,打了一上午电话,查看传真过来的各类报表,忙碌工作。
      我则回客房蒙头大睡,任外面连绵不绝的电话铃此起彼伏,声震天地。
      中午时分,卓云起进来叫我,笑道:“终得解脱,可以出去用餐。”
      我蜷著身体,露出一只眼睛,道:“不要出去好不好?”
      卓云起笑而点头,打电话点餐,又拖我到大厅里坐下。
      我打量下周围叠叠报表,百无聊赖,哈欠连天。
      卓云起笑道:“当世年轻人一见此等事业,必两眼发亮,英雄气长。”
      我顺手翻了下乱七八糟文件,摇头道:“我只是胸无大志罢了。”
      卓云起笑而叹息,道:“你幸有慈父,不然如何度日。”
      韩飞与我,一如慈父与败儿,我默然不语,自知娇惯太盛,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
      卓云起徐徐言语,道:“我以长辈言语,不敢妄自托大。纵然一人纯如水晶,可这世上哪里容得下水晶。钱长卿爱你,他已故去,韩飞纵容你,他不可伴你一生。前些日在酒吧见你,形如鬼魅,那人搭讪你而不肯离去,只因你懦弱可欺。你竟打算终其一生,日日用药,时而不时发作,令人可怜可恨!”
      我猛一抬头,卓云起目光如炬,震撼人心,竟忍不住喃喃自语:“我虽为人之笑柄,却非自艾自怜之辈,浮生爱恨,本就易为玉碎,难为瓦全,爱与不爱,岂容自己谋划。”
      卓云起眸光闪动,缓声道:“易为玉碎,难为瓦全,此言可谓堪破情海。但你一世,只为写一情字麽?”
      二十年来,只为情奴,不见天日,还不够麽?
      我抿唇道:“多谢卓先生指教!”起身欲离。
      卓云起道:“你去哪儿?”
      我低声道:“回疗养院,复查,归港。”
      卓云起起身相送,道:“我愿业内,更出明日之星,灼灼物华上。”
      我深深鞠躬道:“未必能如卓先生所愿,勤恳工作足够。”
      卓云起一笑:“你倒是不得陇望蜀。”
      返至疗养院,办妥手续,又去除石膏,骨骼生长十分良好,医生一面操作一面笑道:“这才是年轻人的优越,抹平伤口,十分容易。”
      我精神奕奕抵达香港,正是晚上九点,没有通知韩飞,直接回家。
      一进门,便觉药味浓厚,我心中狐疑,四处张望,一直走进韩飞卧室。
      韩飞正平卧床上,脸色异乎寻常的苍白,唇无血色,见我进来,急忙坐起,局促笑道:“你怎麽来了?”
      我行至床前,轻声作答:“病好当归。”
      韩飞一笑,见我一直凝望他,半晌方道:“这几日身体不好,在家休养。”
      我道:“我知你曾高烧不退,仍不废工作。”
      韩飞深吸一口气,道:“前些日身体检查,血小板有些低,不过没关系,造血功能完好。”
      血液病,最难根治的疾病。
      我毫无理由问他为何不告知於我,将病说与一个疯子,於事无补。
      我耳边阵阵轰鸣,眼前光暗交替,一缕桂花香气再度传来。
      当我决定回头时,总有东西来惩罚我的叛逆麽?
      香气继续弥漫,我死握韩飞的手,闭目叫道:“叫我,叫我,我不能发疯!”
      韩飞抱住我,连声呼叫:“陶陶,陶陶!”
      我死咬下唇,四肢痉挛几下,软软倒在韩飞怀里,虚汗淋漓不停。
      似有重锤敲击耳鼓,一下下,深及头脑最中央。我记得癫痫病因的最科学解释,为大脑无缘无故放射脑电波,操纵全身肢体,使人如一只丑陋怪兽。
      喉咙里呜呜作响,我使劲全身力气睁眼,望见韩飞一脸戚容,柔声劝解:“不要勉强,不要勉强!”
      我奋力一振身体,仿佛踏上平地,勉力开口道:“没关系,我好了。”
      韩飞一手抹去我额头汗水,轻声呼唤:“陶陶!”
      我眼中酸楚,连忙翻身爬起道:“我去洗澡。”匆匆走进洗澡间。
      打开花洒,水帘如幕,我靠在墙上,慢慢喘息,全身酸痛难忍,勉强洗完澡,披上浴衣出去。
      韩飞正打电话布置公司事务,我悄立一旁,待他完毕,方道:“我有意料理公司事务。”
      韩飞转身过来,目光惊异非常,只道:“这是慢性病,只需调理,待血小板稳步回升至正常值,一切安好。”又道:“我曾询问医师,此病患者众,死於该病者,人数寥寥。”
      我缓缓吸一口气,道:“我终须生活,现下正是时机。”又微微笑道:“只愿我做错事时,你不骂我。”
      韩飞亦笑道:“好罢,我知道你不是好学生。”言罢去拨电话,指一名老练助理给我。
      第二日,我走马上任,见过助理汪泉海,他正三十岁,经验与斗志都恰到好处,面容清秀,斯文柔和。
      又召开管理层会议,我起身环视四周,有人凝望,有人低语,有人似带嘲讽,有人面目冷漠,沈声讲了几句话,虽有所威慑,但并不见得服众,以後处事,自见分晓,况且我声名平庸,一切荣誉与威名,均须勤恳工作,血汗偿付。
      初以商人身份进入舞场,汪泉海带领我同各位要人一一招呼,几番应酬下来,疲倦异常。避到一旁休息,却见陆易安稳步过来,伸手相握,朗声笑道:“陶陶,我们终为同仁!”
      我打点笑容,握他手掌,道:“你为业内精英,请多指教提携!”
      陆易安大笑,一拍我肩膀道:“你这商人腔调,已足够浓烈。”
      我抿唇一笑,陆易安又道:“听说韩叔叔身体欠安,故而你子代父劳?”
      我摇头笑道:“去德国度假,归来心境全开,情愿一入江湖,做个地道奸商。”
      陆易安倒收敛笑容,正色道:“个中艰辛,你日後便可体味,无需多言,一定要身体精神俱佳,方可应对周全!”
      我点头谢他忠言相告,再入会场,一少年自门口进来,衣冠华贵,面容冷漠,却有一段妩媚气质飘然,身边人群簇拥,一呼百应。
      陆易安向我轻语:“这是卓云庭的侄子──卓苏儿,母亲是苏暮颜,父亲是卓云起。”
      我轻轻点头,促狭笑道:“名字倒是香豔非常。”
      陆易安抿唇一笑,道:“却不是好果子,连自己父亲的生意都抢,虽说有些手段,但大家如此捧他,还不是因他父母权门豪贵。”
      卓苏儿却向这边走来,微微眯眼,唇角笑意异常分明,清声道:“韩先生麽?”
      我略一点头,笑道:“卓先生!”伸手去握,卓苏儿却转身离去。
      陆易安笑道:“你什麽时候得罪这孩子,他孩子气惊人,报复人却是大人手段。”
      我摇头笑道:“兴许与他八字不合,形如水火。”
      再不敢轻易逃跑,我一直候到酒会完毕才归家,由汪泉海送我,一路霓虹,遮去满天繁星。
      韩飞尚未睡眠,卧床看书。
      我轻手轻脚进去,恭声道:“今日检查如何?”
      韩飞抬眼望我,脸色依旧轻笑道:“病去如抽丝,其实这病十分寻常,有人一生没有察觉患此病,一样活得气焰嚣天。”
      我翻出病历,取出今日血液检验单,数字仅有七千,常人最低值为11万。
      韩飞笑道:“同检查还有一幼儿,只得五千,哭笑如常,毫无病症。”
      我收好病历,轻声道:“快休息罢,静养最宜慢性病。”
      韩飞轻握我手,缓声问道:“可还习惯?”
      我笑道:“同你一样习惯。”
      韩飞亦笑,沈静如水。
      我忍不住开口道:“你恨我麽?”
      韩飞答道:“纵然恨,亦是恨铁不成钢。”
      我轻咬下唇,自他床前离开,拿冷水激脸,又唤人端来黑咖啡,至於镇定神经药物,现在可以停了。
      汪泉海亦抖擞精神,伴我学习,指点迷津。
      文件如山,都需从头做起,我理应学习的时光,已被爱情挥霍成空。
      凌晨三点,我请汪泉海去休息,汪泉海道:“韩先生也应休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笑道:“此言善哉!”干脆去卧房大睡,又嘱咐汪泉海早晨叫我起床,务必弄醒我。
      一沾床便沈沈入梦,原来世上失眠之人,均是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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