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老》梓寻

6、11

　　用完咖啡，卓云起笑道：“同去观赏夜色可好？”
　　我吞下最後一口黑森林蛋糕，眨眼笑道：“无处登高！”
　　卓云起起身拉我离开座位，向咖啡厅一角走去，那儿是电梯入口。我看他按下２１层按钮，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你的产业？”
　　卓云起笑道：“人活著总需置备消遣之地。”
　　片刻，到达顶楼。
　　大厅布置十分简洁，一组舒适的米色沙发，坐上去，仿佛能被它吸进去。
　　卓云起递我一杯橙汁，引我站於落地窗前，灯光突然熄灭，更显天上繁星璀璨。
　　我默然而立，卓云起轻声道：“星空使你追忆？”
　　我点点头，道：“长卿眸光柔软如夜色。”绯闻向来流传久远，深入人心，这世上怕是无人不知我与钱长卿，我却知他是世上最温柔之人。
　　卓云起轻笑道：“那麽我呢？”
　　我望他一眼，略略沈吟道：“卓先生目光好似烟江，看不分明，却知内有重重山峰。”我的确看不他清，陪一晚辈游山玩水，不如陪同一健康美人。
　　卓云起笑道：“我未必如烟江，可却知你擅长泼洒烟波浩渺。”
　　我一愣，卓云起又笑道：“悬於云庭厅堂的那幅图画，可是出於你之手笔？”
　　我方笑道：“混蛋陆易安，竟卖我如此干净！”
　　卓云起笑道：“无妨，他後来又求得真迹，央我为他偷龙转凤。”
　　我撇嘴道：“怕是卓先生威逼他罢！”即使陆易安求得真迹，只须打点卓家下人便可如愿，何必告知他人，落人把柄。
　　卓云起一笑，引我至客房，道：“且请将就一夜。”
　　我轻声道谢，入内掩门。
　　打开笼头放水，除下衣物，拿防水布把手臂牢牢裹起，跨入浴池，热气缭绕，神仙境地。
　　我突然奔出洗澡间，拿起电话拨通，对方声音舒缓如丝。
　　我轻声道：“爸爸！”
　　对方毫无声响，半天才有声音传来：“陶陶！”
　　我连忙回应：“我很好，你好吗？”
　　韩飞轻声一笑，缓缓道：“我非常好，现在正是上午，办公室阳光明亮，事业如日中天。”
　　我亦轻笑，韩飞柔声道：“你那边正是深夜，早些休息。”
　　我“哦”一声，挂断电话。
　　突觉有人望来，正见卓云起立於当地，手托一杯牛奶，神情无比自然，笑道：“我方才敲门，无人答应，怕你有事，便擅自进来。”这话十分诚恳，我患疯病，极有可能晕厥。
　　我头发犹自滴水，赤脚站在地毯上，方才跑出太急，身上并无衣物。
　　卓云起放下牛奶，为我披上一件浴衣，系好带子，仍笑道：“坐到床上去，地上太凉。”
　　我乖乖坐到床上，卓云起放下牛奶，轻步过来，为我覆上一条棉被，又送牛奶到我手边，姿态十分温和，如待幼童。
　　我忍不住开口道：“卓先生可有孩子？”
　　卓云起一笑，仿佛有些苦涩，道：“自然，也曾服侍他吃饭喝水，洗澡睡眠，後来与他母亲离异，他母亲执意抚养他，我不愿他失去母亲，便也答应，可惜他年纪愈长，见我如仇人一般。”
　　我心中叹息，低声道：“对不起！”
　　卓云起展颜笑道：“无妨，儿辈自有福气，对父亲持何态度，无须过分在意。”
　　我默然，低头喝下牛奶，这般父亲心地，爱也随你，恨也随你。
　　卓云起却取出吹风机，在手掌上一试暖风，笑道：“湿发入睡，亦招头痛。”
　　我轻声道谢，卓云起笑道：“你行动不便，理应如此。”
　　暖风温和，更加温和的是手掌，吹额发时，我闭上眼，睡意波波袭来。
　　恍惚间，卓云起轻轻放我在枕上，关灯离去。屋内只得一盏昏黄小灯，暖如父亲之手。
　　清晨醒来，阳光满室，我懒洋洋爬起，洗漱穿衣。
　　出得房门，卓云起刚挂断电话，回头笑道：“疗养院来电，你只须按时用药。”
　　我立刻耷拉下肩膀，低声道：“我不需吃药。”
　　卓云起道：“医生叮嘱，不可废药，无须用药时，你自然可以不吃。”
　　我反驳道：“尽信医则不如无医。”
　　卓云起轻笑道：“昨日你服药豪爽，为何今日无端变颜？”
　　我瞥他一眼道：“只因我品性软弱多变，更愿逃离一切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