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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秘闻 ...

  •   西厂衙署内。

      “坐。”
      高忠仁难得地露出笑意,甚至亲手推过一盏沏好的香茗。

      “栖云子啊,近来陛下圣体安康,咱家脸上有光,这里头你功不可没。”

      说罢,他轻击两掌,一名小太监端来覆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盘。绸缎掀开,金珠玉器流光溢彩。

      高忠仁语气随意:“一点心意,算是咱家谢你尽心竭力伺候皇爷。日后只要忠心为陛下办事,为咱家分忧,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砚冰起身谢恩:“贫道愧不敢当。全赖陛下洪福,高公公提携。”

      “诶,该你的就是你的。”高忠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谢砚冰,终于开始切入正题。

      “你是聪明人,咱家也不绕弯子。”
      “陛下虽眼下身子见好,但渴求长生永固之心也日盛一日。依你之见,除了日常进献丹药,可还有更为长远稳妥之策?”

      谢砚冰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静默片刻,像是沉入思考。

      良久,他方答道:“高公垂询,贫道便斗胆妄言。陛下诚心感天,自有仙缘,然长生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为,各方丹药来源繁杂,品质良莠不齐,药性或有冲撞,反损龙体。且难保无人借丹药之名,行不轨之事。”

      高忠仁面色未变,捻动着扳指:“说下去。”

      “若高公欲为陛下求得真长生,亦欲将此‘通天’之权牢牢握于手中,贫道浅见,不若奏请陛下,特设一‘丹枢院’。”

      “丹枢院?”

      “正是。”

      谢砚冰声线平和,娓娓道来,“请奏陛下,遴选精通丹道之人为陛下专司炼丹之事。一切丹方、药料、火候,皆由丹枢院统一掌控,他人不得再私自进献。如此,既可保丹药纯正,效力专一,利于陛下圣体;亦可杜绝旁人以丹药邀宠、乃至行阴私之径。”
      他恭敬看向高忠仁,目光澄澈,仿佛全然为他考量:“届时,高公掌此丹枢院,陛下长生之望系于您手,何人还能与高公争辉?那些潜在之忧,自然消弭于无形。”

      高忠仁眼中精光骤亮。垄断进献之途,独揽通天之权,将竞争对手彻底排除在外——此计正中他下怀!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权倾内廷、风光无两的景象。

      他强压下激动,装作犹豫不决:“但兹事体大,牵涉颇广,恐非易事啊……”

      “高公深得圣心,此举又全然为陛下长生计,陛下岂有不允之理?”谢砚冰道,“至于其他……贫道愿竭尽所能,辅佐高公,成此大业。”

      “好!好!”高忠仁抚掌大笑,“此事若成,你当居首功!”

      谢砚冰谦逊垂首:“愿为高公效犬马之劳。”

      恰在此时,他似想起什么,略带歉意:“高公,贫道还需回去照看为陛下炼制的下一炉丹药,火候将至,不敢延误。”

      高忠仁正沉浸在揽权巨梦之中,浑不在意地挥手:“快去!丹药要紧!”

      出了西厂,谢砚冰绕至宫中一处偏僻殿宇。

      他此前以“此地清气适宜炼药”为由,获准在此处设了一座简易丹炉。

      宁福搬了个小凳坐在炉前,正拿着蒲扇守着炉火,见他回来了,忙起身迎来。

      “仙长您回来啦!这炉丹还得再要小半个时辰呢。”

      他笑嘻嘻凑过来,眼珠子扫了扫四周,方才小声问,“高公没为难您吧?”

      “无妨。”

      宁福松了口气,绕着他转了一圈,看来看去:“那就好,方才见仙长又被叫过去,奴才心里都悬着呢!”

      谢砚冰朝他笑了笑,面露感激:“多谢小公公,这宫里怕是只有公公这般关心我了。”

      一番话说得宁福心花怒放:“那是自然,奴才对仙长最是上心!”

      此处人迹罕至,唯有几个年老耳背的太监宫女在此值守。

      二人守着丹炉,四下无人,宁福嘴又管不住,同他聊起宫里头的事,问他万寿节可见着几位娘娘。

      谢砚冰说:“万寿节那日盛宴,贵妃娘娘与许妃娘娘伴驾左右,风华夺目。倒是未曾得见皇后娘娘凤颜。”

      听他提到皇后娘娘,宁福放下蒲扇,凑过来和他咬耳朵:“仙长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性子软和,是个好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自打大公主远嫁和亲后,娘娘就更是深居简出,基本不管事了。如今宫里大小事务,都是钱贵妃娘娘掌管着呢。不过贵妃娘娘也和陛下感情也是极好的,听说差点就当了皇后。”

      当朝周皇后出自没落勋贵,当年前朝与内庭两方就后位争夺不休,永熙帝只得立了个两边都能接受的皇后维持平衡,但最后管理后宫事务的权柄还是落到了钱贵妃手里。

      永熙十八年,戎羌入侵,虞朝大败,为了求和,割让交州,皇帝不顾周皇后遗愿,强行将其所出的大公主送去和亲。

      传闻大公主临行前,曾在宫门怒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谢砚冰还欲再问,忽听院墙外传来一阵压抑啜泣声。

      二人对视一眼。宁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怕是……何才人又在伤心了。”

      谢砚冰起身:“我出去看看。你看好丹炉。”

      他循声过去,果然见何才人独自坐在石凳上,以帕掩面,肩头微耸。

      谢砚冰上前:“才人万福。”

      何才人惊得抬头,她泪痕交错,眼眶鼻尖俱是通红,犹如带雨梨花,虽已不再年轻,但那哀戚之色却反为她添了几分脆弱的柔美,依稀可见昔日容颜。

      看见来人,她慌忙擦拭眼泪,强扯出一丝笑:“原是道长。让道长见笑了。”

      谢砚冰垂眸看向她泪痕未干的脸,温声询问:“贫道见您神色哀戚,可是又有烦忧?”

      何才人本就心中凄苦无处诉说,被他一问,顿时泪如泉涌,却又不敢大声,只哽咽道:“方才……方才在赏花宴,妾只是想看看铭儿……却冲撞了贵妃娘娘……许妃也落井下石……”

      “才人辛苦。“谢砚冰轻叹一声,语带悲悯,”宫中步步皆需谨慎。尤其事涉皇嗣,更易招致无妄之灾。”

      提及皇嗣,何才人如被触及最痛之处,语无伦次:“我……我只是想念铭儿,也不知他在贵妃宫中是否安好……我实在是怕……”
      “这宫里,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大皇子当年何等尊贵,说没就没了,我又算得什么……”

      谢砚冰宽慰道:“大皇子英年早逝,实乃天命无常,令人扼腕。然今时不同往日,才人一片慈心,上天必会庇佑二殿下。说来三殿下聪颖活泼,想来也是许妃娘娘福分非凡。”

      许妃本是宫女出身,后被东厂提督秦检引荐至御前,她年轻貌美,善于逢迎,精通歌舞,几年前更是诞下三皇子,如今圣眷正浓,隐隐有压过钱贵妃之势。

      何才人听闻此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怨愤与后怕,脱口道:“福分?哪是甚么福分!不过是……”

      她警觉地刹住话头,四下张望,见那值守的老太监远远站着,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才倾身向前,语带哭腔,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恨意。

      “不过是有人只手遮天!那般年轻,胎像稳得离奇,生产时竟连个太医都不必在场,只有不知从哪找来的稳婆!哪像我的铭儿,当初我生他时九死一生,太医院多少人守着……到底是不一样的命……”

      谢砚冰适时递上一方干净帕子:“才人,往事已矣,多想无益。当下最要紧的,是让二殿下平安康健,让陛下时常记得还有您这位生母。”

      何才人抬头望去,方士的面容平静无波,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带着一种令人想要依赖和信服的魔力,又隐隐透着非人般的妖异感。

      此刻,在这绝望深宫里,对方宛如她唯一能救命的蛛丝。

      她没接过那方丝帕,五指死死拽住谢砚冰宽大的袍袖,恨声道:“求仙长教我!”

      谢砚冰微微俯身:“贫道浅见。才人若愿信,请附耳过来。”

      何才人不由自主地倾身过去,一股浅淡的、带着冷意的药香笼罩了她。

      谢砚冰在她耳边极轻地说了几句。

      初时她眼中充满惊疑,但随着话语继续,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脸色由悲转惊,再由惊转惧,最后定格为一种豁出一切的、带着颤栗的决然。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而坚定:“我……我明白了……就依仙长所言……”

      谢砚冰见她听进,不再多言,转身走回丹房。

      宁福见他回来,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却也没多问,只说:“仙长,丹快好啦!

      “嗯,那便准备收丹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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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的碎碎念,想到什么说什么: 1、1v1 HE,受前期清冷(装的)后期病弱+钓系,攻正人君子。 2、人多且杂,配角之间没有固定cp,可以随意吃。 3、本文是作者的第一本小说,节奏还在摸索。 4、全篇大约25-30w,目前已经写完了故事的60%,存稿先逐渐丢上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