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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相拥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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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从质宫出去后,你是怎么从满城的搜捕中逃出的?”
卫珩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看似不经意的问起。
照萤眸光暗了几分,那时,她不知卫珩是否真的要帮她,可萧庭就在外面,她万不能坐等任人宰割。
她心中恨极了,仇人仅一墙之隔,可为活命,为了报仇,她只能逃。
趁着卫珩与萧庭说话的功夫,她悄悄摸到后院,那里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临墙而植,只要能上树,便可借力翻出院墙。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那墙的高度,她好不容易上了树,借着伸出的树枝爬到了墙头上,却不敢往下跳,若摔下去,即便没有断胳膊断腿,也势必会引起门外萧庭的警觉。
正在她骑虎难下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墙边——是师傅。
师傅脚尖轻点,纵身一跃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稳稳的托了下来,师傅轻功了得,旋身落地时,动作轻得宛如羽毛。
“阿萤,师傅来迟了。”
师傅的声音清冷,却让她晃荡了一日的灵魂有了着落,她抱着师傅低声的呜咽着。
她们避开巡视的夏卒,从一个个小巷中穿行,最后在一处荒废的宅院落脚。
那院墙上爬满藤蔓,垂垂的落着,活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蛇,叫人看了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么荒芜的院子,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人居住,夏卒怎么也找不到这里来。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看着自己沾满尘土和血渍的双手,脑海中又浮现出父母兄长和嫂嫂惨死的样子,原来人的性命竟然这般脆弱,不过须臾,她的国与家都已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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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楼宿雪救了你?”卫珩长久以来的困惑终于解开。
若非有人相助,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主,断无可能躲过重重搜捕,千里跋涉去到南泓。
“怎么,我没死国君很失望?”
“我若要你死,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救你?公主为何总是对我存有那许多的偏见?”
照萤睨了他一眼,他这话说的十分可笑,是元夏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家人,将她的子民围困,而他是元夏的国君,她为何不能对他有偏见?
“你的仇人是萧庭,我与你之间从未有过深仇大恨。”
“除非你不是元夏国君,否则,我与你就是有深仇大恨。”
“不可理喻!”卫珩闻言迈过身子不再与她多说什么。
照萤打了个哈欠,连日的疲惫让她有些昏昏欲睡,顾不上防备。
只片刻,她便沉沉睡去,夜里实在是冷,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睡梦中朝那火堆越靠越近。
卫珩醒了几次添了几次火,见她竟是这般德行,也不敢深睡,他从包袱里拿出那件大氅裹在她身上,没想到她却顺势跌进了自己怀中。
他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几分,怀中的身躯温软,发间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身上暖融融的,叫他无法抗拒。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火光下更加动人心魄,平日里的尖锐不复,这时的她柔和许多,倒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来。
只是以她的性子,等她醒了定会以为是他趁人之危,想着卫珩正欲将她推开,似乎是感觉到好不容易寻到的温暖庇护又要消失,照萤蠕动了两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往他身上贴近了几分。
夜风吹过,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他指尖轻轻划过她微凉的脸颊,心中微动,不知为何忽然下定了决心,他紧了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两人互相依偎着,这夜,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不知是不是连日在马背上颠簸的疲惫所致,照萤一夜无梦,虽天地为床,却也睡得十分舒适踏实。
清晨,林间的鸟儿也叽叽喳喳的醒来,火堆早已燃尽,只剩一堆灰烬。
照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却是一片坚实的胸膛,这才惊觉此刻自己正窝在卫珩怀中。
她猛地弹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又看了眼一旁同样被惊醒、睡眼惺忪的卫珩,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卫珩那点残存的睡意也顷刻间荡然无存,耳根瞬时变得灼热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又同时移开眼去,照萤率先回过神来,将身上的大氅扯下丢还给他,“你……你怎么会……”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又难以启齿,依稀想起似乎是自己循着暖意依偎过去的,这会儿倒显得她无理取闹。
卫珩伸手接住飘落的大氅,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余温,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沙哑的道:“夜里风大,怕你着凉。”
这解释似乎有些苍白,却也给了两人一个台阶。
照萤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衫,走到那堆灰烬旁边,抬脚踢了下那些残存的火星,似乎想要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
两人继续赶路,未免此前的尴尬再次发生,此后的路途中,他们尽量寻客栈落宿。
行至廊州,卫珩的风寒有复发的迹象,照萤想替他诊诊脉,卫珩却不许。
有上次的红斑灵芝事件,卫珩十分抗拒照萤为他施针,照萤巴不得他死,可他死不要紧,他偏要拉上西楚百姓为他陪葬。
照萤虽心中有气,却也不敢真的任他自生自灭,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若放任其加重,也是会死人的。
她以买药为由想要独自出门,卫珩却还是不许,同行的这些日子,卫珩看得紧,从不让她落单。
照萤无奈:“你我已经失踪了十几日,你与沈无尘有言在先,自然可以坦然自若,可我师傅和问幽什么都不知晓,定是日日担心着,我给她们传个信报平安总可以吧?”
“稍后让店家准备笔墨纸砚来,你写了让店小二送去驿馆。”卫珩仍是无动于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那马呢,总得有人去换马吧?”
“明日一起去。”
照萤气极失了语,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卫珩,你应该知晓,我若是有心,有的是机会和手段将你迷晕自己逃走。”
“公主可以试试,但我相信你不会喜欢由此带来的后果。”
“……”
“公主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照萤给店小二的书信中,还有一副药方,是治疗风寒的,晚些时候,她交待店小二煨了送到他房中。
卫珩蹙眉,“谁让你送的?”
“是与客官同来的娘子。”店小二恭敬的答。
那药味刺鼻,卫珩掩了掩鼻,侧身让小二将药端了进来。
自上次知晓她在茶中投毒后,卫珩对她送来的东西一向多有防备,他不肯喝,等人一走就将药倒了。
夜,他睡的不深,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几声脚步声。
不同房间内,照萤和卫珩同时起身。
那脚步声好似在他们房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一支细长的管子捅破了窗纸,从外面吹进来一缕青烟。
是迷烟,照萤急忙捂住口鼻,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后。
外面会是什么人?难道卫雉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
卫珩心中亦有所疑问,想起方才那碗药,他不免疑心照萤想做些什么。
片刻,外头的人用匕首将门闩挑开,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卫珩站在阴影中,那人径直往他床边走去,看身形,不是她,不知为何他轻舒了口气。
那人掀开被褥,见床榻上是空的,立马察觉不对,回头时却对上一双冷厉的眼眸。
未及他反应过来,脖颈处就已重重挨了一拳,瞬间晕了过去。
处理完这边,卫珩疾步赶去照萤的房间,看着那开了一半、在风中轻晃的门扉,他的心提了起来。
他猛地推门进去,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装束和他房中那个差不多,而她,正蹲在地上往那人身上摸索着什么。
照萤抬眸,一双眼睛如小鹿般,在漆黑的夜里闪着清澈的光。
“你……”卫珩有些意外,她竟如此机敏,又是靠那三根银针将人放倒的吗?
照萤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那是一块腰牌,她曾在大绥救下的那个士卒身上见过,她不知晓那块腰牌究竟有何玄机,可她想既是元夏的令牌,卫珩一定知道。
卫珩接过后看了一眼,面色骤变,那是赤羽营的腰牌。
“邵毅!”
卫珩蹙起眉,看来他去过楚都军营之事,已经传入邵毅耳中。
邵毅和冯飞絮二人共同监管着楚都,兵力相差无几,冯飞絮一向不喜降将,平日里没少难为他。
邵毅也不傻,万一一朝事变,他总得有个保命的后招,这些年,两人都派人盯着对方,就看谁先找到彼此的错处。
只是此时邵毅只知有人去见过冯飞絮,但不知是何人,故他才派人来查探一番。
那些人一路追到廊州才追上他们,邵毅不想打草惊蛇,下了令只要摸清此人身份便可,若能找到与冯飞絮勾结的证据就更好。
如此说来,在大绥的那个士卒是邵毅的人?邵毅的人去大绥干什么?照萤想不明白。
此时那两人被绑了起来,正跪在房中,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邵毅命他们查清两人身份,找到证据后直接送往玉京城昭平君手中。
从前常听师傅说起,卫雉其人颇具野心,夏穆公在时她便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夏穆公走后她更是不管不顾。
元夏没有女子上朝堂的先例,她原想学南泓国,自己来做这元夏的女君,可世家大族不从、朝中官员不容,她只能将那远在西楚的质子接回。
她想将卫珩培植成一个唯她是从的傀儡君主,为此,她不惜软禁了卫珩的母亲徐氏。
可谁也没想到这位元夏国的新君却并非泛泛之辈,明里暗里拉拢了不少朝堂官员。
不过半载,朝中就有老臣联名上疏,太后应依礼制移居后宫,这无疑是断了卫雉用来制衡卫珩的一条路。
卫雉虽不愿,却又不能不放了徐氏,卫珩成功将母亲从卫雉手中解救出来,姑侄二人的正面交锋,第一回合卫珩胜出。
如今朝局已稳,可卫雉既不能废了卫珩,又杀不掉他,左右都像哽在咽喉里的一根刺,叫她难受。
现下夏绥之盟已立,卫珩与卫雉的纷争也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