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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扑朔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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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毅的人嘴算不上严实,不过片刻的功夫,该问的都已经问出来了。
卫珩坐在榻上,手扶着额,昏暗的烛火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却依稀能看到他眉心拧起。
“邵毅又非什么忠臣良将,国君莫非才知晓他是卫雉的人,何须如此愁苦?”
照萤记得当初谈宇将军说过,元夏大军压境之时,邵毅率赤羽营投敌,引萧庭进城,才导致皇城中布蜀不及,王军毫无抵抗之力。
这笔账,照萤始终记在心里,如今正巧让她碰上,她当然不会放过这等离间君臣的机会。
“该说的都说了,国君如何处置这俩人?”
见卫珩仍是拧着眉不说话,照萤从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摸出一把刀来,褪去刀鞘便要杀人灭口。
跪地的两人瞧见她这番举动,连忙磕头求饶:“国君饶命,女侠饶命啊,只要国君放了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请国君饶我们一命……”
“只有死人才信得过。”
照萤说着就要动手,卫珩终于抬起头,目光犀利,迫使她停了下来。
“你还会杀人啊?”卫珩说着话,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气喘。
他以为她一向是心软的,所以那天在江上,他以西楚子民要挟她时,她才不得不救下自己。
如今看来,她的善心,是不留给敌人的,这让他对她又多了几分了解。
照萤连忙上前去,她扯过他的手腕诊了一番,神情凝重起来,“下午的药你没喝?”
“无碍,”卫珩摆摆手,又道:“这两个人不能杀,我留着还有用。”
“谢君上,谢君上……”两人闻言急忙磕头谢恩。
照萤蹙起了眉,摸不清他的意图,“我们着急赶路,这两人跟着我们怎么行?你究竟如何打算?”
只见卫珩从袖中拿出一管状物,吹了几声,正在照萤还在想他这奇怪举动下暗藏的深意时,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
“有人!”
照萤大惊,莫非这俩人还有同伙,可瞧着卫珩如今这副样子,只她一人恐怕难以应付。
无论如何,先将房中这两人杀了再说,照萤想着正要动手,却被卫珩拽住了手腕。
“卫珩,你想死别拉上我!”照萤压低声音道。
正在这时,门外的人已推门进来,竟然是追风和逐影。
她猛地转头看向卫珩,此人果然城府极深,她竟真的信了如此长途跋涉,他身边会不带随从,原来不是不带,只是行在暗处。
那他们前几日的一切行踪,岂不是都暴露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这卫珩真不要脸,照萤想到此处又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她庆幸此前她未轻举妄动,否则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将他们带走,”卫珩发号施令的语调有些飘忽。
追风逐影上前两步,神色担忧的问:“公子,你可要紧?我们这去请个郎中来。”
照萤这才想起半死不活的卫珩,心下一阵无语,冷嘲热讽道:“怎么?我开的药方国君不敢用?那便挺着吧。”
随后她又转头对追风和逐影说道:“但我有言在先他若死了可与我无关,冯飞絮那边,你们知道怎么说吧,有些人,自己不想活,可别连累人。”
“姜娘子,你通晓医术,快给公子瞧一瞧吧,人命关天啊。”
“可不是我不给他瞧,你们公子不信我,我有什么办法?那后厨煎的药还热着呢,他不肯喝我还能如何?”
逐影听到这话霎时冲了出去,不多时便端了一碗药水回来。
“姜娘子,你看看可是这个?”
照萤接过碗闻了一下,随即又无奈的喝了一口,卫珩见她也亲口喝下,这才肯将那药服下。
逐影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照萤疑惑的看着他,他挠挠头,“从前我发热时,我阿娘是拿热水帮我擦拭身子,这样烧热退的快些。”
照萤点点头,朝他笑笑,“你倒是个心细的,”没想到他一个伍卒,竟也如此懂得体贴人。
卫珩睁眼便看到她正与逐影调笑,瞬时黑了脸。
“还不将人带走。”
追风和逐影走前恳切请求姜娘子好好照顾自家公子,照萤讪讪的笑着,他家公子不折断她的手便好。
待人都走空了以后,照萤才在他床边坐下,她捞出水里的帕子,用力拧干,替他擦脸。
“你快些去睡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赶什么路?卫珩,你这样你会死的你知道吗?明日就在此处休整一日,后日再动身。”
卫珩轻笑一声:“公主如今是在做我的主了?”
“晚一日有何要紧?国君美人相伴,路上耽搁两日又有何妨?昭平君也不是那不通达情理之人吧?”
卫珩却不接话,定定望着她,他脸上的笑意在此时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照萤被他看得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将帕子扔回水中,“行啊,明日若是国君能骑得了马,我听你的走就是了。”
照萤说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又转过身道:“对了,我已学会骑马,明日去集市上,给我买匹好马。”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卫珩便醒了,事实上,这一夜他都未得安眠。
高热并未完全褪去,四肢酸软无力,但他素来意志力惊人,门外的追风听到动静进来。
卫珩蹙着眉问道:“怎么是你?”
追风面带忧色:“公子,姜娘子一早便吹哨唤了我二人前来。”
“吹哨?”卫珩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那管哨子不知何时没了影踪,他却丝毫未觉。
“她唤你们来干什么?”
“姜娘子让我来看着公子,嘱咐我待公子醒了看着公子将这药喝下。”追风说着将桌上的要端来给他。
这次他没有犹豫,接过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带来一瞬的清明。
“她人呢?逐影又在何处?昨夜那两个人可安顿好了?”
“姜娘子一早便去了马市,说是……选马,我让逐影跟着去了,昨夜那两个人,我已经交给廊州的兄弟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照萤回来了,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束,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眼角眉梢神采奕奕。
卫珩在追风的搀扶下出来,他脸色苍白的吓人,照萤站在原地,冷眼瞧着,并未上前。
“国君可还撑得住?”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卫珩稳了稳呼吸,四下瞧了一眼,并未看见马儿的影子。
“马呢?”
照萤拍拍手,逐影赶着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我说了,你如今的身子骑不了马,你若一定要走,那便坐马车,这样既能赶路,你也可以休息片刻,待你身子好些,再去换马来,顶多耽误一日半日的。”
卫珩妥协的点点头,上了马车。
照萤和卫珩在车轿中,追风和逐影在外面驾马,一行四人再次上路。
照萤给他扎了两针,卫珩觉得身上的酸胀好了些,此刻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深沉和算计,眉宇间只剩下病弱的疲惫。
她明明是要杀他的,却三番两次的救他,照萤心情复杂难言。
“再过几日就到玉京了,你和沈无尘究竟在何处会合?”
卫珩沉默不言,不过照萤想,也只有泉州了,昨日她写了书信寄回南风馆,不过别人送的她总归不放心,于是今日一早她亲自又送去一封。
信中只报了平安,她告诉师傅,计划有变,她会先一步到玉京,与谈梨儿取得联系,让问幽随后赶来时,务必要带上杏林馆中那名士卒。
“国君打算让我以何身份进那玉京城?”
“你既与我同行,自然是以王姬的身份。”
照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谁要做他的王姬啊?他这是想将她囚禁在宫中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与直接抓捕她有何不同?
“卫珩,你是不是忘了你去大绥是干什么的?要嫁你的是顾宴兮不是我。”
“自然,顾二小姐是要做王后的,你是王姬,有何不妥之处?”
卫珩此时看着病好了大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扎死你?”照萤举起银针威胁道。
卫珩却并不在意,与她说明其中缘由,“卫雉知晓你跟我一路,进京之后必会找你,你若以王姬身份入了我后宫,她自然奈何不了你,可你若只身流落玉京,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照萤早听闻卫雉狠辣,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嫁给他!
“卫珩,我真是错信了你,我还以为你有何高明的计谋,没想到竟是这般蠢主意,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自己筹谋。”
他笑笑:“做场戏而已,我又不是真的要娶你。”
“谁愿嫁你啊?我就是跟着萧逐去给她妹妹调养身子我也好过嫁给你。”
卫珩的眸光瞬时冷了下来,“你想报仇可以,莫将萧逐卷进来,否则,我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照萤气得发笑,他若这般在意萧逐,又何必致他父亲于死地,虚伪至极。
车上一时再无言。
“你当真梦到过大绥灭国?”
许久之后,卫珩开口问道。
照萤冷笑一声:“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国君自己,是否假意与大绥合盟,等目的达成后再行赶尽杀绝之事?”
“你的梦境,真如传闻中那般准?”
“不妨告诉国君,泗水河中你会落水之事我一早便知晓。”
卫珩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那日他拉她上船时她竟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后来她提醒自己当心落水,因为她早就梦到过,他猜在梦中她也救下了自己。
这就是天意!幸而那日他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否则以这女人的狠心程度,定然是想眼睁睁看着他被溺死。
卫珩再次拧起眉,若她所言非虚,梦中之事一定会发生,那那幅画上的景象,也一定会成真。
他知晓自己所行何为,只要大绥不撕毁盟约,他愿保他们百年安定,可姑姑会怎么做?大绥灭亡会不会是姑姑的手笔?他又该如何阻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