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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属于我的苍翠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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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女朋友阿泥,把念书当做副业,而真正让她全心全意投入的天下间第一等大事,是她的专业模特儿工作。
 
 这样一个每天眼睛睁开就开始关心时尚、彩妆和发型的人,偶尔能够邋遢一下,我解读成一种自我净空的平衡,相当具备心理环保的功能,我,总是笑咪咪地鼓励着。
 
 这个空气稍微带点潮湿的午后,她脂粉未施,身上一件宽大到随时可以从肩头滑落的浅绿色恤衫,光泽丰润的长发不知用什么魔法盘在脑后,连发夹都没用上一根,就惊心动魄地插着一枝还没削的2B铅笔。
 
 我们坐在涩谷车站前面,一家生意并不特别好的咖啡座,一人端着一杯卡布其诺,也没有太多交谈,各自慵懒地看着在涩谷101大楼和那个与整个俗艳闹区很不搭调的『忠犬哈奇公铜像』中间穿梭的,红男绿女。
 
 人,像无言但缤纷的鱼群,天空,像笔迹渲染开来的水墨画。
 
 这是一个即便地球停止转动,我跟她都不会去特别察觉的舒泰辰光。
 
 她把头倚在我的颈后背上,我的食指,轻轻扣拍着她环在我腰际的手腕。
 
 『哈!妳看,快看!一个六十岁的芭比娃娃!』
 
 我兴奋地告诉她,我们一起隔着皎净的落地玻璃窗,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质感无比高尚的老太太,六旬左右的皱纹,却有挺直苗条的腰杆,雪白的大衬衫,藏青色的过膝裙,配一双藕色的绵布鞋。
 
 不可思议的是,她顶上的发丝茂密丰颖,居然染成罕见的宝蓝色。
 
 她和一群泡泡袜高到小腿肚的高中女生一起排着队,在一个很有名的西点店窗口,买那种上面浮着一颗冰淇淋,或一大坨鲜奶油的苏打水。
 
 我跟阿泥屏气凝神,都很关心她会点些什么。
 
 她点了一杯不知名的粉红色饮料,衬上她的蓝色发丝,那个画面美仑美奂得梦幻一般。
 
 我和阿泥都喝起采来,互相用右手击了一个快乐的掌。
 
 『怎样的一个人会在这样的年纪,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这种天空的颜色?』我纳闷地看着模特儿阿泥。
 
 『不知道。我们去跟踪她。』阿泥用力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扯着我冲上街去。
 
 这是一个无时无刻都摩肩擦踵的「逛街者天国」,我们不疾不徐地追随在那个优雅的身影背后。
 
 是的,一个举止优雅,衣着优雅的老人家,却有着连身旁的辣妹们都自叹弗如的,一头蓝发。
 
 六十岁的芭比娃娃,神态悠闲已极。
 
 她惬意地浏览每个橱窗,非常饶富兴味地去研究一些很有风格的店头装璜。
 
 而当她聚精汇神看橱窗的时候,路过的年轻人,便来大惊小怪地看她。
 
 刚好不小心四目相交了,她也毫不介意,彼此都大笑一声,愉悦地互相鞠个躬。
 
 我和阿泥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同意这真是今天这个下午,整个涩谷区最最美丽的风景。
 
 半个钟头之后,偷窥的人和被跟踪的人,都有些累了。
 
 蓝色芭比显然是个乐于边走边吃的人,她的苏打水喝到杯底朝天了,她便在另一个撑在彩虹大伞的摊贩上,买了几个「鲤鱼烧」。
 
 就是那种做成圆胖鲤鱼形状,里头包着很香的红豆馅的烤饼。
 
 我们一路走上明治通,顺着那个方向,以为芭比要去逛「毕加索347」。
 
 却见她在宫下公园的外围树下,找了一个林荫清幽,依稀浮荡着馥郁草香的座位,先伸了懒腰,然后无比满足地坐了下来。
 
 几个麻雀飞近她前方不远的花圃,她就把烤得酥酥的「鲤鱼烧」掐成小小的碎块,用很夸张的手势,撒出去喂鸟。
 
 我跟阿泥嘴里也吃着那种鱼型的饼,在十公尺外人行道的一个板凳上,看得就快入神了,阿泥喃喃地说:『有一天我老了,也要像这样。』
 
 我假装瞪她一眼:『像怎样?一个人在公园里喂麻雀?那我怎么办?』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额头上:『抬什么杠?』
 
 蓝色芭比用二十四分钟的时间打发鲤鱼烧,鸟儿吃了一又三分之一个,她自己浅尝即止,吃了剩下的。
 
 她的脚步,有着和年纪不相彷佛的便捷利落,她从公园的中央横越过去,穿花拂柳地走,我和阿泥的四只脚,几乎跟丢了她。
 
 绕过井之头通,她往Q-FRONT大楼的方向走,在等红绿灯的空档,街角有个旅游中介的办公室,户外有几个陈列架,摆满各式旅行计划的简章说明书。
 
 两个情侣模样的年轻孩子,看起来都还祇十五六岁,正旁若无人地拿着一份『日光温泉』的DM,热烈讨论着。
 
 灯号即将变换了,就在那样短蹙的剎那,蓝色芭比又做了一件让我们大开眼界的事。
 
 她那样理直气壮地,把人家手上的旅游简介单抢了下来,放回架上去。
 
 一边缓慢但很果决地摇着头,一边和蔼但很有威严地说:『「日光,二食一泊」?你们的父母会担心的。这个好,「箱根一日来回」,有缆车,有樱花,还可以去芦之湖坐大船呢!』
 
 说着,顺手递给那个男生另外一张DM,自己施展轻功,在红灯再又亮起以前,移形换影,窜到对街去了。
 
 我和阿泥,还有那两个尚且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小爱人,被她吓了很大的一跳。
 
 等我们回过神来,她的背影已经在百货公司的偌大自动门后,一闪而逝。
 
 『啊!快追!』我对阿泥喊了一声,两个人做了最不良的示范,无视交通规则,直接从川流不息的车阵里杀了过去。
 
 幸好我们来得及看到芭比的蓝色秀发,在电梯门关合之前的耀眼光芒。
 
 『对不起,请等等。』阿泥大嚷一声,我粗鲁地冲上前去,硬生生把手掌插进只剩下三公分宽的,电梯门缝隙里。
 
 我们两个二百五,红着脸闯进来,拼命跟满满的七八个人道着歉。芭比皇太后抿着嘴,在最靠里面的角落偷笑着。
 
 还好升到第三楼的时候,电梯里的客人陆续下了,芭比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一个浑身上下都是HIP HOP行头的高个子男生身上。
 
 那个两颊都是青春痘的大男孩,头上的发胶起码可以去铺三百公尺的柏油路,头发一根根刺猬似地直冲宵汉,而他还没完工,不自觉地,用两手在脑门上抓着捏着,像怕那一座座雷峰塔随时会塌下来一般。
 
 这一次芭比完全不掩饰,直接笑出声音来。
 
 刺猬头回头要去瞪她,发觉是个老人家,深呼一口大气,伸着脖子,勉强点了点头。
 
 表情姿势,都十分古怪有趣。
 
 果然,飞天老女侠又开口啦!
 
 她斯斯文文微笑地说:『你有很棒的造型呢!就是少了自信。对自己的信心不够,才会一直这样急着要检查头发。记住,整理头发是应该在家里头做的事吶,你这样子,别人祇看到你的手不断在头上抓呀拉啊,都看不到你很有个性的发型了呢。』
 
 刺猬男闻言一楞,好像被打了一记焦雷,老太太都出电梯去了,他还张大着嘴巴。电梯继续往上去,他习惯成自然,一眨眼工夫,又把右手伸到头顶上,但显然刚刚那句话「后劲十足」,震得他猛煞车,吃力但乖乖地,把手压下来了。
 
 我和阿泥相视而笑,模特儿阿泥流里流气地竟吹了个口哨,还是那句话:『我以后一定要像她!』
 
 我这才发现不对:『咦?人都走了,怎么我们还在电梯里?』
 
 慌慌张张地按停,跌跌撞撞地从手扶梯下楼,好不容易在八楼和式餐厅,再次逮获我们的目标。
 
 那是个名闻遐迩的人气餐馆,屋内老早高朋满座,等候入内的客人,就心甘情愿地排排坐在外头的木头椅子上。
 
 我们的芭比老娃娃,端正地坐在从前面算来的第十六个位置上,宝相装严地,正打着盹呢。
 
 『怎么?又要吃饭了吗?』阿泥狐疑地问我。
 
 我看看表,『六点四十五分。怪哉!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呢?』
 
 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热爱排队,但这个餐厅的抢手程度又比我们预期的更甚三分,总之,当我和阿泥到达的时候,连候补的座位也都坐满了,我们祇得罚站。但也因为这个比较高的视野,再一次,又让我们看到芭比娃娃出动来拯救世界。
 
 自从「吸烟」被认定为全球公害之后,绝大部份的国际级都会,都把「禁烟」视为王道;绝大部份的餐厅,例如这一个,也都高高地标示着『NO SMOKING』。
 
 只不过,餐厅外的走廊呢?可能就难免疏忽了。
 
 一个头发稀疏却梳着油头,看起来既体面又气派的西装男,翘着二郎腿,大大口地正抽着烟。
 
 闭目养神中的宝蓝色芭比,先是鼓鼓鼻翼两端,接着用力吸吸鼻子,察觉不对以后,火眼金睛睁开了,一扫瞄,二话不说直接大步上前。
 
 她也不多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随身拎着的一个橡木色的皮包中,取出一个绢质的手帕,平摊在自己的手掌上,直直伸到那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动作,当然是要人家把香烟拧熄在她手上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西装男尴尬难堪到极点;灯泡似的前额,出汗之后,愈发光灿耀眼。
 
 『失礼,失礼,我自己有的。』狼狈间,迅速伸手从笔挺的长裤内袋掏出手帕来,把香烟包裹住,匆匆收到公文包里去了。
 
 『我替我自己,还有阁下您的健康,谢谢你。』木兰飞弹发射完毕,「蓝色芭比号」又回到自己的基地。
 
 『我真的跟你说…』阿泥又一次郑重地盯着我的双眼:『我,以后一定要跟她一样!』
 
 接下来,我们吃了一顿昂贵美味,但委实并没有认真去吃的晚餐。
 
 因为,我们始终私下期待着前面五点钟方向的芭比,是否又会上演什么惊人之举;也煞有其事地议论著:『究竟,她为什么要去染出那样的一头头发?』
 
 八点过五分,不夜的涩谷,嘈闹到整个快要翻掉。
 
 一些街头乐团,放大了音量,即兴奏起摇滚。
 
 一些把自己的脸涂成熊猫,已经辩识不出原本美不美丽的女生,像过万圣节似地,很张狂地结伴叫嚣着。
 
 蓝色芭比安祥地走在这种无名的狂欢氛围里,自有一种笑看烟花的从容,居然并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追随她的脚步,绕过西武百货,到隔街的HMV唱片大卖场。
 
 一个宽敞的楼层,以精致的布置,昭告着『百惠复活』。
 
 那算起来已经不知是山口百惠隐退之后,音乐界为她制作的第几张回顾精选辑了。
 
 怪异的是,为数众多的歌迷,依旧重复地一买再买。
 
 蓝色芭比,也是这个死忠人口的其中之一。
 
 她到柜台结账,用信用卡买单,然后,很虔诚地用双手捧着那片薄薄的CD,像护卫着一个人生中极至的珍宝。
 
 我们目送她面带微笑步下楼去,神奇地感染到她那种不言可喻的,接近崇拜的情愫。
 
 『山口百惠曾经染过蓝色头发吗?』我问阿泥。
 
 那不是她的年代,但终究是她们国家的传奇偶像,我猜她或许晓得。
 
 『她那时候每年会办一场「百惠祭」演唱会,或许有也不一定…』语气也是不确定的。
 
 我们就那样傻傻地又追踪她到新宿,从单纯的好玩,到逐渐的好奇,衍生成一种似有若无的瞻望,与欣赏。
 
 芭比信步朝向一个顶级的表演厅走去,我问阿泥:『哇!老太太要去看「宝冢」的公演。怎么办?票价贵得要命,我们还跟是不跟?』
 
 阿泥低头看了看腕表:『不对啊!开场时间都过了。』
 
 果然,芭比在表演厅正门口端详了巨幅海报,也不多作逗留,向右侧一个窄窄的通道走去。
 
 我们怕又跟丢,快步过去,一看却是剧场的后门。
 
 地面上有几道白漆划成的线条,阿泥说是给粉丝排队,恭送宝冢明星们表演结束以后离去的。
 
 时间尚早,却已有二十几个女性,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这一次,我们找不到其他可以隐秘看她的角落,只好硬着头皮,也去跟着芭比排队。
 
 『你们好啊!今天见过许多次面呢!真是很好的缘份呀!』
 
 老太太不等我们走近,先自亲切地颔首,开朗地道起晚安。
 
 我们自己心虚,一下子又惊又窘,很没出息地手足无措起来:『是啊是啊!您也好啊!』
 
 我们站定了以后,芭比也不避讳,上下打量起阿泥来:『小姐长得这么美,是个明星吧?』
 
 阿泥平常跑码头走秀,自诩见过大风大浪,这时候却结巴起来:『我…我…拍广告,走服装秀。』
 
 『哇!是模特儿呢!』
 
 老太太说话间喜上眉梢,澄蓝色的发丝近距离看,更是晶莹剔透,半透明的,像价位最高的人造纤维。
 
 『有人找她拍戏的。您等着,有一天会在电影院里看到她的。』
 
 我在一边为自己的女朋友敲边鼓。
 
 『那真是太好了。』
 
 蓝色芭比甚至拍起手来,她很疼惜地又去牵起阿泥的手:『妳听我一句话:有一天,开始被很多人喜欢了,就要提醒自己「我的工作,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还有可能会去影响到更多更多的人。」』
 
 芭比做了自我介绍,说是有个特别的姓,叫做樱小路。
 
 樱小路太太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让阿泥不自觉地感动起来;轻轻摸了摸那个装着『百惠复活』的手提袋:『我一直记得百惠小姐归隐之前的那个演唱会,名称叫「从传说,到神话…』,好夸张,却没有人认为不妥。那是多高的一种成就。』
 
 樱小路太太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们:『接近三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二十八岁妇女,我的先生离弃了我,我生第三个女儿显些难产死在医院…,但,那时候有一个很平凡的,父不详的十三岁女孩,在电视上唱歌,奇迹似地红遍整个日本……』
 
 她停顿了一下,『我们那一代的女性,或多或少都受了百惠小姐的激励。那种影响,跟现在的偶像是很不同的。安室奈美惠小姐走红,一夜之间,女孩子都穿高底马靴;滨崎步小姐走红,女孩子们的手指甲都开出了花;但百惠小姐,让我们发现一个靠自己的努力,去把彩虹抓牢到手中的世界。』
 
 我们呆呆地听着樱小路太太的叙述,对于那个十三岁走红二十一岁隐退的,绝无仅有的一代传奇,悠然神往。
 
 而就在这个候,后台的门开启了,几位散场后卸完妆彩的宝冢名伶,走了出来。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陆续有其余不同年龄层的崇拜者到来,再加上表演结束之后,从出口踊到后台来的观众,原本规矩宁静排着队的行列被冲乱了,许多少女歌迷,擎着数字相机,嘶喊着,挤到最前排去。
 
 一位我不认识但显然身价辈份都高的女明星,淡默地对那群张牙舞爪的年轻群众浅笑一笑,居然完全无视于那些饥渴地伸长到她面前的签名簿、花束与礼物,她好整以暇,按照白线标示的次序,一个一个去跟始终诚挚排在位置上的等候者寒喧。
 
 『哈!樱小路夫人,您又来捧我的场啦!哈哈哈,真是开心呢!您对我今晚的演出还喜欢吗?』女明星忘情地拥抱住芭比,那个笑声,热络酣畅,绝不虚伪。
 
 『哈!我没看呢。我等着看妳跳「唐狮子舞踊」的扮相,我明天才看!』樱小路太太老实地回答。
 
 『哈哈!那我更要加把劲啰!』
 
 一场喧哗和淡定兼而有之的同乐会啊!
 
 我跟阿泥退到人群之外,手心贴着手心地紧握着,一个偶像所具体示范出来的教化与丰采,我们是更加感同身受了。
 
 人声渐褪,华灯疏落,樱小路太太在巷口的霓虹广告牌前面跟我们招手。
 
 『你们还想知道我蓝色头发的秘密吗?』她嘻笑着,问得单刀直入。
 
 『什么…?』我们没提防到这一招,吓得倒退一步。
 
 『哈哈!没关系的,只是提醒你们年轻人,以后讲悄悄话,千万别说得太大声。我耳朵还灵光得很吶!』
 
 她大方地说笑着,一面打开皮包中的一个小钱夹,里头有几张裱褙的照片,是一袭灿烂和服的她,身旁温暖蔟拥着她的,是三个笑得同样酣畅的中年女子。
 
 『这是我的三个女儿,这是她们送我当生日礼物的珍贵和服。这么美的蓝色,这么云朵一样的刺绣,我觉得,这样的蓝色头发配上这件衣服,才是最天衣无缝的。』
 
 我们面面相觑,一个多么始料未及的答案!
 
 哈!一个和衣服颜色搭配的发型,一份可以随身携带的,恣意和任何人分享的,浓浓的爱!
 
 归途中,一个正在打烊的咖啡厅里,飘出那首脍炙人口的『秋樱』。
 
 山口百惠十八岁时的作品,而辗转几十年,经由不同优秀歌手的一再重新诠释,每次,都历久弥新。
 
 『这次是福山雅治。居然是一个男歌手在唱这首歌。』
 
 阿泥伫足,出神地又听了半晌:『一首那样简单的,讲一个女儿出嫁前对母亲眷恋不舍的歌,居然能红这么久。这,才是真正的「深入人心」啊!』
 
 我霎时想起,十多年前上日文课,辅助教材中有一本小小的,叫做『苍翠时光』的书,正就是百惠唯一正式出版的自传。
 
 而一个人,在光阴荏苒之中,每一次被人记忆起,总能这样蓊郁苍翠,像一股庞大的启发力量,带引着人们的心如此生机盎然,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我一手拔掉阿泥发髻里的那枝2B铅笔,同时用两个手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洪亮地对她喊:『努力啊!加油啊!记住自己身上的责任啊!我的模特儿。』
 
 她也不生气,先是跑去用人家窗玻璃上的倒影整理了长发,再将恤衫的下摆收进牛仔裤里去,这才回头,举起童子军的三根手指,用更大的嗓音说:『是的,遵命!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