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梦之夢》文和天

7、长业的探望

　　几日过去，瑶光殿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只有长幺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她枕边那个铺着绒羽的宝盒，成了她最大的秘密和牵挂。她时常对着盒子小声说话，分享天庭的趣事，或者忧愁地念叨着该怎么解开那些锁链，虽然从未得到回应。
　　这日，殿外传来仙侍恭敬的通报声。
　　“公主殿下，长业太子殿下前来探望。”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已含笑步入殿内。
　　来者身着绣着暗金云纹的太子常服，面容与天帝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年轻俊美，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矜贵之气，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正是天帝长子，太子长业。
　　“幺幺”长业的声音温柔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听说你前几日受了惊吓，可大好了？兄长政务繁忙，至今才得空来看你，莫要怪罪。”
　　他走到长幺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像过去一样揉揉她的头发，眼神里的宠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长幺却下意识地、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手。
　　不是讨厌兄长，而是她此刻袖子里正藏着那颗珠子，兄长过于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心虚。
　　长业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一刹，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与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春风和煦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怎么？几日不见，便与兄长生分了？”
　　他语气带着玩笑般的责备，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寝殿，最后落在长幺微微鼓起的袖口和枕边那个过于精致的小盒子上。
　　“没、没有！”长幺连忙摇头，努力挤出笑容。
　　“就是……就是还有点没精神。”
　　长业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愈发温柔
　　“无相崖那等凶险之地，岂是你能胡闹的？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任性，你若有什么闪失，让兄长如何自处？”
　　他说着，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后怕般的哽咽，仿佛长幺是他的全部世界。
　　这种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关怀，长幺早已习惯。她乖巧点头。
　　“知道了，兄长，我再也不敢了。”
　　长业的视线又飘向那个小盒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哟，我们小幺幺什么时候换了首饰盒子？还放在枕边，这么宝贝？让兄长看看是什么稀世奇珍？”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那盒子。
　　长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起来！她一把按住盒盖，声音都变了调
　　“不要。”
　　长业的手再次顿住，看向长幺的眼神里，那抹隐藏的阴郁更深了。他的妹妹，从来不会拒绝他，更不会对他露出这种惊慌戒备的神情。
　　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舒服。
　　长幺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补救，松开手，小声说
　　“就是……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在无相崖捡的，亮亮的，是我喜欢的桃花色……”
　　长业闻言，挑了挑眉，心中的疑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轻蔑。无相崖捡的破石头？果然是小孩心性。他方才那瞬间的警惕倒是显得可笑了。
　　他收回手，不再对那盒子感兴趣，语气重新变得宠溺。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幺幺捡的石头，自然是宝贝。”
　　他心中冷笑，一块破石头也值得她如此珍藏，真是天真得可爱，也好，她的世界越简单，就越容易完全属于他。
　　他转而仔细询问长幺那日的经历，叮嘱她好好休养，言行举止完美无缺，是一位无可挑剔的温柔兄长。
　　然而，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一些截然不同的念头却在翻涌。
　　无相崖……那个地方，勾起了他一些别的回忆。
　　那场惨烈无比的天魔大战。
　　那时他还年轻，却已深谙权力之道。他亲眼看着那位传说中的战神朔华，如何以近乎无敌的姿态横扫魔军，功高震主，声望几乎要超越天帝。
　　他的父皇，是如何的忌惮，如何的寝食难安。
　　而当时的长业，内心深处，竟然隐隐盼望着朔华能赢——不是赢魔军，而是赢他的父皇。
　　他甚至阴暗地想过，若朔华真的推翻了他那日益专断、牢牢掌控着至高权柄的父亲，那天帝之位空悬，身为太子的他，岂不是能顺理成章地……？
　　届时，他将不再是需要时刻揣摩父皇心思、战战兢兢的太子，而是三界之主！而他那单纯可爱的妹妹，也将完全只属于他一个人，不必再分走丝毫对父皇的敬畏。
　　可惜，朔华最终败了，败得蹊跷，消失得无影无踪。父皇的地位更加稳固，他也只能继续扮演着温顺孝悌的太子角色。
　　想到这里，长业看着眼前懵懂无知的妹妹，眼神深处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的好幺幺，永远这样单纯就好。那些肮脏的、血腥的权力斗争，有兄长来处理就好。她只需要永远待在他为她编织的金丝笼里，做他最珍贵、最无瑕的所有物。
　　至于那块无相崖的破石头……他瞥了一眼那被长幺紧张护着的盒子，心中嗤笑。
　　不过是小孩子的新玩具罢了，过几日腻了，自然就会丢开了。
　　他丝毫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正是他当年曾暗中期待能掀翻他父亲宝座的那位战神——如今只剩残魂，被封印在一颗随着小公主心性而变化、完美隐藏了自身的珠子里。
　　而此刻，珠内空间。
　　朔华漠然地“感知”着外界的一切。
　　那个太子的声音，虚伪的温柔下掩盖的病态占有欲，以及那瞬间闪过的、关于天魔大战和某些大逆不道念头的情绪波动……虽然模糊，却足以让他勾勒出外面那位太子的真实面目。
　　呵。
　　天帝的儿子。
　　果然是一脉相承的……令人作呕。
　　他冰冷沉寂的心湖，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些天庭的龌龊，与他何干？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来的变数。
　　或者，看看这个将他“救”出无相崖、天真地想要保护他的小公主，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更“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