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梦之夢》文和天

8、法力被封？真假

　　瑶光殿内，熏香暖软，仙气氤氲，一派安宁假象。
　　而在那被长幺珍藏于枕边宝盒的珠内，却是永恒的虚无与死寂。朔华被无数暗金锁链贯穿，钉死在漆黑晶柱上，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与这无尽的囚牢融为一体，化为一座冰冷的雕像。
　　但，那只是表象。
　　天帝以为他赢了。以为用这源自混沌深处的“囚魂珠”和九幽玄铁链，辅以天庭最强大的封印，早已将朔华的仙骨碾碎，仙脉斩断，神力剥夺殆尽，只留下一缕残魂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天帝错了。
　　大错特错。
　　朔华的神力，并未被完全剥夺。只是被这恶毒的封印和囚魂珠的特性极度压制、深深禁锢在了这具破碎的仙体最深处。数百年的折磨，非但未能磨灭他，反而像是最残酷的锻打，将那些逸散的、被压制的力量，锤炼得更加凝实、更加内敛、也更加……疯狂。
　　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天帝。
　　这份恨意，是支撑他在这无边绝望中保持清醒的唯一燃料。每一次锁链抽取仙魂之力的剧痛，都在提醒他那份背叛与屈辱。天帝嫉妒他的战功，恐惧他的声望，更无法容忍他日渐脱离掌控的强大。于是，在那场庆功宴后，用他最不设防时喝下的毒酒，联合数位心腹金仙，发动了偷袭和镇压！
　　冠冕堂皇的“功高震主”、“心怀叵测”，不过是为了掩盖其卑劣与恐惧的借口！
　　他等了数百年。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黑暗中最耐心地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足以将天帝拖下万丈深渊，让他也尝尽所有痛苦与绝望的机会。
　　直接冲破封印？他或许能做到，但必然惊天动地，在天帝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胜负难料，且太便宜他了。
　　他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彻彻底底的复仇。要天帝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在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中走向灭亡！
　　而如今，这个他等待了数百年的、完美到近乎荒谬的时机，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自己撞到了他的手里——
　　天帝最宠爱的、不谙世事的幼女长幺。
　　这个女孩，天真，单纯，对他充满了盲目的崇拜和可笑的保护欲。她将他带离了无相崖的隔绝之地，带回了天庭，带到了距离天帝最近也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她能够触碰这颗珠子，甚至能进入这片封印空间！虽然她笨手笨脚，常常无意间触动封印让他痛楚加剧，但这恰恰证明了她与这珠子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复制的、奇特的联系。
　　一个疯狂而完美的计划，在朔华冰冷死寂的心底迅速成型。
　　借刀杀人。
　　借长幺之手，夺天帝之命。
　　还有什么比被自己最宠爱、最无威胁的女儿亲手推向毁灭，更能让那个傲慢自负的天帝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和讽刺？
　　他要引导她，利用她这份崇拜和善良，一步步解开封印——哪怕只是松动最关键的一环！届时，他被压制数百年的力量将喷薄而出，而天帝，绝不会对自己的女儿有丝毫防备……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一刻，天帝脸上将会出现的表情：震惊，难以置信，被至亲背叛的痛苦，以及面对他——朔华，重新降临的恐怖。
　　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朔华那被冰封的灵魂就感到一阵近乎战栗的快意。
　　数百年的等待，终于看到了尽头的光亮，是毁灭的血光。
　　珠内空间，依旧死寂无声。
　　但那双低垂的、被凌乱黑发遮掩的眼眸深处，却不再是全然的麻木与绝望。那里燃起了两簇幽冷的火焰，是恨意，是算计，是压抑了万古的、即将喷发的复仇渴望。
　　他需要耐心，需要引导。
　　外面那个小公主，是他最完美的棋子，也是最脆弱的武器。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调动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珠子的壁垒，尝试着去触碰外界那个正对着盒子絮絮叨叨、想着怎么“救”他的小女孩。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努力挤出一丝极淡的、与他本性截然相反的温和与虚弱，如同穿过无尽岁月的叹息，轻轻响在长幺的耳边。
　　“……小……公主？”
　　那声音极其微弱，干涩得像是沙漠中千年未动的砾石相互摩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接穿透神魂的清晰感，轻轻响在长幺的耳畔，不，更像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
　　“小……公主？”
　　长幺正对着宝盒，第一千零一次忧愁地念叨着“锁链好硬”、“该怎么弄开”之类的话，闻声猛地一僵。
　　她先是愣住，大眼睛眨了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日思夜想出现了幻听。
　　随即，她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从床边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宝盒，小手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是……是声音。
　　是从珠子里传出来的？！
　　是……是战神大人在叫她？！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偶像！她的偶像！那个传说中战无不胜、威严无匹的战神朔华！他……他不仅听到了她这些天的絮絮叨叨，居然……居然还主动跟她说话了？！
　　而且他叫的是……“小公主”？
　　这个称呼从天帝、从兄长、从掌殿仙子口中听到，她只觉得寻常甚至有时觉得腻烦。可从朔华那沙哑低沉、带着古老韵味的嗓音里唤出，却仿佛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让她心跳加速、脸颊莫名发烫的意味。
　　不是敷衍的哄骗，不是带着占有欲的圈禁，而是一种……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奇异温度的称呼。
　　“战……战神大人？！”
　　长幺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抖得不成样子，她扑到盒子边，手忙脚乱地打开，捧出那颗温润的珠子，像是捧着绝世珍宝，语无伦次。
　　“是……是您在叫我吗？您……您能听到我说话？您真的能听到？！”
　　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这些天的单向倾诉终于得到了回应，而且是她最崇拜的人。
　　珠子静默了片刻，就在长幺以为刚才真是自己的幻觉，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时，那沙哑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比刚才似乎顺畅了一丝，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疲惫。
　　“嗯……你的声音……很清晰……”
　　得到了确认，长幺的喜悦如同烟花般炸开，她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捧得更近，声音又轻又软，生怕惊扰了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您……您感觉怎么样？那些锁链……还疼得厉害吗？”
　　她的问题单纯而直接，充满了真切的关怀。
　　珠内，朔华感受着仙魂被撕裂的永恒痛楚，眼底冰冷一片，但传递出去的神念却带着一丝强撑般的、令人心碎的平静。
　　“无妨……习惯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微弱，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只是……被囚禁于此……不见天日……数百载……今日能得公主……挂念……与之言语……已是……幸事……”
　　他以退为进，刻意强调自身的悲惨境遇和与世隔绝的漫长岁月，语气中那份深沉的孤寂与认命般的淡然，像是一把精准的小钩子，瞬间牢牢钩住了长幺全部的同理心和那股想要“拯救”他的强烈愿望。
　　果然，长幺一听，心疼得无以复加，眼圈立刻就红了。
　　“不！不会的！”她急切地、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在立下什么重大的誓言。
　　“战神大人，您别灰心！我一定会救您出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断那些该死的锁链！您相信我！”
　　她的小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之前那些“可能”、“想办法”的犹豫全被朔华这“脆弱”的一面击得粉碎。
　　朔华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但他并未立刻回应，反而沉默了片刻，营造出一种既不抱希望又不忍心打击她的复杂感觉，最终才轻轻叹道。
　　“公主……有心了……只是……封印强大……非你所能……不必……为我涉险……”
　　他越是这么说，长幺心中的那股劲头就越是高昂。
　　“我不怕！”她几乎要跳起来。
　　“我很厉害的！我……我父皇库房里有很多宝贝！我偷偷去找找，肯定有能砍断锁链的神器！要不然……要不然我去求我师父！他虽然总板着脸，但最疼我了！”
　　她开始认真地、异想天开地规划起“劫狱”方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步步引向何处。
　　珠内，朔华静静“听”着她天真而热烈的计划，冰冷的眼眸中，复仇的火焰无声地燃烧得更旺。
　　鱼儿，上钩了。
　　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用这伪装的脆弱和孤寂，引导她，利用她这份纯粹的“善意”，去触碰那最危险的封印核心。
　　天帝……你听到了吗？
　　你的宝贝女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为你送上……一份惊天动地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