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高烧 ...

  •   《逆光》的拍摄进入中后期,戏份越来越重,对体力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消耗。林野这个角色,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温凡心头,也压在他的身体上。为了更贴近角色瘦削却充满韧劲的状态,他在本就紧张的拍摄间隙严格控制饮食,加大训练量,体重肉眼可见地下降,下颌线变得愈发清晰,眼底也常带着一丝疲惫的青影。

      张导对他这种近乎自虐的投入既赞赏又担忧,几次提醒他注意身体,但温凡只是笑笑,转头又投入下一场戏的准备工作。他需要这种极致的疲惫来麻痹自己,也需要通过塑造好林野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不仅仅是一部戏,这是他重生的基石,是他与过去那个“替身”身份彻底决裂的宣言。

      然而,身体不是铁打的。连日的劳累、紧绷的神经,加上之前那场雨戏遗留下的寒气,终于在一个拍摄夜戏的晚上爆发了。

      那是一场仓库追逐戏,林野为了躲避对手的追捕,在堆满杂物的昏暗仓库里奔跑、躲藏、搏斗。动作强度很大,现场灰尘弥漫。温凡按照要求,在布满碎木屑和灰尘的地面上翻滚、撞击,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真实。

      拍到第三条时,温凡已经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但他咬着牙没有说出来。直到导演喊“Cut”,他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温凡!”

      “凡哥!”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离他最近的武指和几个工作人员赶紧冲上前扶住他。触手所及,是一片滚烫。有人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好烫!发烧了!”

      温凡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身体冷得发抖,却又像被架在火上烤。他勉强睁开眼,视野里是晃动的人影和刺眼的灯光,意识渐渐模糊。

      张导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快!送医院!今天的戏份推迟!”

      ---

      温凡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灼热和冰冷交替的海洋里沉浮。一会儿是靳沉那双冰冷的眼睛,一会儿是宋清羽温润的笑容,一会儿是别墅里那幅油画,一会儿又是《逆光》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混乱的梦境交织,让他疲惫不堪。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靳沉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复杂。他想走过去,质问他为什么来,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然后画面一转,是靳沉决绝离开的背影,和宋清羽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

      “嗯……”他难受地呻吟出声,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恍惚中,他似乎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触感……有些熟悉。他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和一个隐约的高大轮廓。

      是梦吗?还是……

      他再次陷入昏沉的睡眠。

      ---

      靳沉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个蜷缩起来、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的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接到张导电话时,正在主持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听到温凡在片场高烧昏倒的消息,他几乎是瞬间切断了会议,在助理和下属惊愕的目光中,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他车速飞快,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温凡是他曾经“雇佣”过的人,而且是在拍戏过程中出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问。但心底深处,却有一种更急切、更陌生的情绪在躁动,让他无法冷静。

      此刻,看着温凡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比上次在雨中被淋湿时更加狼狈和不堪一击,靳沉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这小子,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为了个破角色,连命都不要了?

      他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温凡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动作有些笨拙地收回手,他转向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剧组生活制片,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医生怎么说?”

      “医、医生说是因为过度疲劳,加上之前受了寒,引发了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生活制片被靳沉的气场压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靳沉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他看了一眼简陋的双人病房环境,虽然干净,但显然配不上“顶级”二字。他拿出手机,走到病房外,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不容置疑:“李院长,是我,靳沉。麻烦立刻安排一间VIP病房,对,现在就要。病人叫温凡,发烧,肺炎。”

      ---

      温凡被转移到了医院顶层的VIP单人病房。环境安静舒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与楼下嘈杂的普通病房仿佛是两个世界。护士给他重新挂上点滴,用了更好的药。

      靳沉一直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病床,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他没有再靠近温凡,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又像一座压抑着情绪的火山。

      剧组的人早已被靳沉打发走了,只剩下一个助理守在病房外。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温凡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后半夜,温凡的体温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降了下来,人也清醒了一些。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适应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豪华的病房环境,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站在窗前的背影。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瞬间认出了那是谁。

      心脏猛地一缩,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咳嗽声,靳沉转过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温凡因为高烧,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脆弱,而靳沉的眼神则复杂得多,有关切,有怒意,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

      “醒了?”靳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温凡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又引发一阵咳嗽。

      靳沉眉头微蹙,转身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动作依旧有些生硬,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命令,多了几分……笨拙的体贴?

      温凡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去喝。他看着靳沉,看着这个曾经将他禁锢在牢笼里、又给了他一巴掌的男人,此刻却在他病床前照顾他。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沙哑得厉害,“为什么要管我?”

      靳沉举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神暗沉地看着他:“你说为什么?”

      “我只是个……拿了钱……没演好戏的……替身。”温凡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带着自嘲和疏离,“现在合约解除了……我们两清了。靳先生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这种……小演员身上。”

      他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靳沉的心上,也扎在他自己的心上。

      靳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哐”的一声脆响。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温凡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温凡,”靳沉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温凡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怒气惊得往后缩了一下,但背后是床头,无处可退。他看着靳沉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有愤怒,有不耐,还有一种……他不敢深究的东西。

      “我别扭?”温凡也被激起了火气,尽管虚弱,眼神却毫不退缩地迎上去,“靳总,是您先找上我,是您让我扮演别人,是您把我关起来,也是您……打了我一巴掌!现在,我如您所愿离开了,靠自己找戏拍,是死是活都跟您没关系了!您又出现在这里,摆出这副样子,算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因为情绪起伏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更加急促:“还是说,靳总习惯了掌控一切,连一个已经解约的替身,都不允许脱离您的视线范围?看到我过得不好,您就满意了?还是说……”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碎的讥诮,“宋少爷身体抱恙,您又需要找个影子来慰藉了?”

      “闭嘴!”靳沉低吼一声,眼底瞬间卷起风暴。温凡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混乱、最不愿面对的区域。

      他看着温凡那双因为高烧和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那张与宋清羽相似、却更具生命张力的脸,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干裂的嘴唇,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低头,狠狠地吻住了那张不断吐出刻薄话语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而用力,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一种宣誓主权般的掠夺。温凡瞬间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反应。唇上传来的刺痛感和靳沉身上那股熟悉的、强势的气息,像电流一样窜遍他的全身,让他浑身僵硬。

      等他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时,靳沉却用一只手牢牢固定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甚至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更紧地箍向自己。这是一个充满矛盾和霸道的吻,混杂着怒火、不甘、以及一种连靳沉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沉而绝望的渴望。

      温凡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高烧和缺氧带来的无力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身体软绵绵的,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靳沉才猛地放开他,呼吸粗重,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绪。他看着温凡瘫软在病床上,大口喘息,嘴唇红肿,眼神迷离而脆弱,胸口因为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

      一瞬间,靳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后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难以置信。他……做了什么?

      温凡缓缓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刺痛的嘴唇,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彻骨的冰凉:

      “靳沉,你这样……又算什么?”

      靳沉僵在原地,看着温凡脸上那混合着屈辱、麻木和疏离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道歉?还是继续用愤怒来掩盖内心的失控?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温凡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大步走出了病房,摔门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温凡一个人。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眼角,有一行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滑落,迅速隐入鬓角。

      高烧依旧折磨着他的身体,但此刻,心里的冰冷和混乱,远比身体的病痛更加难熬。

      那一吻,像一团乱麻,将他们之间本就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彻底推向了更加黑暗和未知的深渊。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