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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余波 ...

  •   VIP病房里,门被摔上的巨响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温凡维持着仰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和眼角未干的湿痕,证明他还活着。

      嘴唇上还残留着被粗暴蹂躏后的刺痛和灼热感,靳沉那混合着愤怒、不甘与某种绝望的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感官里,挥之不去。心脏在胸腔里迟缓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被撕裂后的麻木痛楚。

      他算什么?
      靳沉又算什么?
      那个吻,又算什么?

      是惩罚?是占有欲的宣泄?还是……某种连当事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控?

      温凡闭上眼,混乱的思绪和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他试图理清这一切,却发现只是一团乱麻。他和靳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对等的契约和虚假的扮演之上,充满了算计、屈辱和难以言明的边界模糊。而现在,这最后一点虚假的平衡也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彻底打破。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刻也不能。

      强撑着虚软无力的身体,温凡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血珠瞬间沁了出来,他也顾不上了。他扶着床沿,踉跄着下床,找到自己被换下的、还带着片场灰尘的衣物,一件件艰难地套回身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肺部的不适和浑身的酸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必须离开。离开这个充满靳沉气息的地方,离开这种令人窒息的无形掌控。

      他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靳沉留下的助理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惊讶和为难:“温先生,您还不能出院,靳总吩咐……”

      “让开。”温凡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坚定,“告诉靳沉,他的‘照顾’,我承受不起。”

      助理被他眼神里的决绝慑住,一时竟忘了阻拦。温凡没有再看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电梯口走去。他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不肯折弯的倔强。

      ---

      靳沉几乎是飙车回到公司的。他把自己关在顶层办公室里,扯开勒得他呼吸困难的领带,胸腔里却依旧堵着一团无法消散的郁气。

      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强吻了温凡。
      在那个小演员高烧虚弱、意识不清的时候。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反复敲击着他的理智。他靳沉,从来都是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存在,怎么会做出如此失控、如此……不堪的事情?

      是因为温凡那些刺耳的话?还是因为看到他躺在病床上那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抑或是……因为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早已越界的关注和在意?

      “替身”这两个字,此刻显得如此讽刺。他找温凡来,是为了填补宋清羽离开后的空白,是为了在需要时看到一个相似的影子。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看到的,不再是宋清羽的影子,而是温凡本身——那个会狡黠地笑、会倔强地顶嘴、会在雨中和泥泞里拼命挣扎的、鲜活的温凡。

      这种偏离预期的关注,让他感到烦躁和不安。他试图用合约、用规矩、用冷漠将温凡禁锢在“替身”的角色里,也禁锢住自己可能产生的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可温凡的离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试图压抑的潘多拉魔盒。

      而刚才那个吻,则是盒子打开后,最直接、最丑陋的失控。

      内线电话响起,是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靳总,医院那边来电话……温先生他……自己离开医院了。”

      靳沉握着话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出温凡是怎样拖着病体,执意离开的。那个小演员,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

      “……知道了。”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重重地放下了电话。

      他没有下令去追,也没有再打电话去医院询问。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掌控局面,包括他自己混乱的心绪。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却第一次觉得,这片他习惯掌控的天地,有些陌生和令人心烦意乱。

      ---

      温凡没有回林小川那里,他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他用身上仅剩的钱,在影视基地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房间狭窄潮湿,墙壁上斑驳脱落,但与靳沉安排的那个豪华病房相比,这里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至少,这里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他买了最便宜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就着旅馆提供的凉白通吞下,然后将自己重重摔在硬邦邦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靳沉的脸、宋清羽的脸、片场的灯光、冰冷的雨水……交替出现。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高烧退了一些,但身体依旧虚弱,咳嗽不止。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惨啊,温凡。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自怜。张导发来了消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并委婉地表示剧组拍摄进度紧张,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回归剧组。

      温凡回复了一句“谢谢导演关心,我明天就能回来”,然后强迫自己吃下一点东西。他不能倒下,林野还在等着他,《逆光》是他唯一的希望。

      ---

      第二天,温凡准时出现在了片场。他脸色依旧不好,走路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专注和坚定。他找到张导,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导演,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可以继续拍摄。”

      张导看着他明显还未痊愈的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硬撑。今天先拍点文戏,动作戏往后挪。”

      “谢谢导演。”温凡感激地点点头。

      重新投入拍摄,穿上林野那身破旧的戏服,站在熟悉的镜头前,温凡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只有在扮演别人的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属于温凡的烦恼和痛苦。

      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掩盖的。在拍摄一场林野独自舔舐伤口的戏份时,温凡眼神里那种真实的、源自内心的疲惫、脆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角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那不是演技,那是他此刻真实状态的流露。

      张导在监视器后看着,没有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温凡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不仅仅是生病后的虚弱,更像是一种……内在的,被什么东西狠狠冲击过的痕迹。这种状态,对林野这个角色来说,或许是意外的馈赠。

      ---

      几天后,温凡的身体逐渐恢复,拍摄也重新步入正轨。他尽量不去想靳沉,不去想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高强度的拍摄来麻痹自己。

      这天收工早,他正准备回旅馆继续研究剧本,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片场——陈明远。

      “温凡,气色看起来好多了。”陈明远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听说你前几天病了?怎么样,没事了吧?”

      “谢谢陈先生关心,已经好了。”温凡接过咖啡,语气客气而疏离。他对陈明远始终抱有一份警惕。

      “那就好。”陈明远打量着他,眼神精明,“《逆光》拍得挺顺利?张导要求严,能扛下来不容易。”

      “还在努力适应。”温凡谨慎地回答。

      陈明远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我这次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有个不错的时尚杂志,想给你做个专访,顺便拍一组大片。机会难得,对你提升知名度很有帮助。”

      温凡愣了一下。杂志专访?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以前不敢想的事情。

      “为什么找我?”他直接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看好你的潜力。”陈明远说得冠冕堂皇,“而且,《逆光》这边拍摄也快接近尾声了,是时候为下一步做打算了。趁着现在有热度,多曝光是好事。”

      温凡沉默着。他知道陈明远的目的不单纯,但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机会。他需要名气,需要认可,需要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你慢慢考虑。”陈明远也不着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温凡,你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可能就是另一番天地。就像……离开某些束缚,才能海阔天空,不是吗?”

      他的话意有所指,温凡听懂了。他是在暗示离开靳沉的控制是正确的选择,并且承诺能给他更好的发展。

      温凡的心微微一动。他知道前路可能布满荆棘,但比起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他宁愿在荆棘中开辟自己的路。

      “我会认真考虑的,陈先生。”他最终说道。

      陈明远满意地离开了。温凡握着那杯逐渐变凉的咖啡,站在初冬的寒风中,心情复杂。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迷雾重重,看不清方向。而身后,那个来自过去的阴影,似乎并未真正远离。

      就在他出神之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身体好了吗?】

      没有署名,但温凡的心脏却猛地一跳,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发信人是谁。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没有回复,默默地将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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