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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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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上嘉楠的眼神,泽兰又悻悻然低下头来。
嘉楠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夫人的意思。
这一点,泽兰再不忿,心里也还是清楚。
“是……”她按捺住情绪,小声应道。
“说说吧!里面那位贵客,有什么喜恶?”嘉楠往圆凳上一坐,问道。
“唔……”泽兰咬着唇,支支吾吾地,“就……也没什么喜好吧……就是……不喜欢旁人烦他。”
泽兰见嘉楠皱眉,这会儿倒是解释起来:“嘉楠!真不是我故意躲懒!”
“他刚来那日,我可用心了!那望京来的贵客,我能不用心嘛!可我才进屋,就被他赶出来了!说我聒噪!”
“苍天为鉴!我当时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泽兰叹了口气,用下巴示意正屋:“三日了,连窗都没开过!一应物件,都只叫他那个贴身小厮来找我取!”
“反正啊!我看他就是个怪人!这主仆三人啊!都古古怪怪的!”
“要我说,你也少往前凑!横竖,他也不挑事儿!少做少错!”
嘉楠接手客院之事,木已成舟,泽兰接受过后,倒也不再纠结。
她给嘉楠倒了一杯茶示好。
嘉楠叹了口气,接过茶杯。
泽兰这个人就是这样,眼高手低,嘴巴还快,可真论到底,却也不是个有心眼子的。
可她依旧不认同,泽兰做事的方式。
“如今既我管了这事,你就得听我的!”
“不管他是怎么个人,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可怠慢,不可敷衍!”
“眼下,你先去把看门的小厮寻回来!再找个不多舌的洒扫婆子,在下房等着我!旁的,等我过来再说!”
嘉楠浅浅饮过一口,就将茶杯放下,起身往外走去。
“哦……”泽兰低声应道,语气并不那么情愿。
嘉楠没有回头瞧她,只微微摇了摇头,掀开帘子出了门。
二月的风,卷着冬日末梢的寒意,刮过她的脸。
嘉楠下意识地拢了拢袄子,转头看向主屋。
望京千里之遥,依靠轮椅才能出行之人,为何要远来泸陵?
喜静,不爱见人……
可惜,这差事如今落到了她头上,少不得是要去见上一回了。
嘉楠口中呼出一口热气,立时便在寒风中,化为一道白雾。
她搓了搓手,抬腿往主屋走去。
咚!咚!咚!
嘉楠尽量轻缓地敲响主屋的大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一条缝。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年轻小厮,探头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情?”
嘉楠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失礼。
她略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平辈礼:“奴婢唤作嘉楠,是方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府中忙乱,唯恐怠慢了贵客,因而特派了我来客院,听候调遣。不知贵客此时,是否方便一见?”
“劳驾小哥,通禀一声!”嘉楠言毕又行一礼。
福顺打量着门外的女子,见她言行举止俱都妥当,有听她说是方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便道了句“稍等”,回屋禀报去了。
约莫几息的时间,门就被打开,仍是福顺:“进来吧!”
嘉楠进了屋,又是皱眉。
屋内炭盆都未点……
不过她仔细瞧了瞧,炭火是送来了的,只是被堆了在一边。
嘉楠心中暗暗将这事记下,脚步未停,跟着福顺往书房方向而去。
只瞧见一个青年男子,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轴书卷,却连封面都不曾翻开。
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神色虽冷峻,但并无乖戾阴狠之相。
嘉楠飞速掠过一眼,便垂下头颅。
心想:应当只是喜静,不是难缠之人……
“嘉楠见过公子!”嘉楠屈身行礼。
忠勇侯夫人信中只说,他是侯府一位子侄,自家夫人也说过,如此称呼便好。
“嗯。”陆翊桉应了声。
“嘉楠奉夫人之命,上京期间,公子的一应事务,皆由嘉楠负责。若公子有所吩咐,随时唤我就是。”
“听闻公子喜静,嘉楠本不该相扰。但既然接了差事,平日里难免进出,还望公子能够理解,我们当差的本分。”
“不过公子可以放心,嘉楠进出之时绝不会多言多语,扰了公子心绪。”
嘉楠尽量将语气放得轻缓,免得招他厌烦。
好在,说了这一长串,也未被他打断,顺溜地把话说完了。
嘉楠不禁怀疑,泽兰说的,一言未发就被他嫌吵的这话,是真是假。
陆翊桉闻言转头。
这人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安定之感,意外的,不惹人厌烦。
他抬眼,看向说话之人。
素衣青衫,淡然雅致。垂首低眉,不见面容。
只能看到她头上,插着的一支乌木簪,依稀雕着梅花图案。
陆翊桉不做声。
但几息过去,她依然保持着姿势,欠身半福,丝毫未动。
“上回那人,不要叫她进来。她太吵。”
陆翊桉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说完,又转过身去。
嘉楠应了声是,起身告辞。
直到出了屋,还是不理解,泽兰吵在哪儿……
可等她进了下房。
泽兰见到她,转头之际,珠翠作响。
嘉楠突然福至心灵:他说的吵……该不会是这个吧?
不过,泽兰这打扮,是有些过了,虽说不在内院,但也不能如此……
回头,还得与她说说。
不过眼下,嘉楠倒也不提这事,正色敲打起客院里,当差时偷懒的下人们来。
“我这人呢,说好相处,也好相处,只要你们当差认真,尽了本分,便是有些不得已的错漏,主子们那里,自有我担着。”
“但若你们偷奸耍滑,正事不干,被我抓住了,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你们平日里,是什么性情,什么资历,跟谁谁谁是什么关系,都不用与我讲。我只看你们,做事做得如何,明白了吗?”
眼前几人都有当差不认真的前科,嘉楠语气难免严肃了些。
几人唯唯诺诺,直道不敢再犯。
“今日是第一回,我记下了,下次,可不是说说了事!”
“好了!你们各自忙去吧!切记!做事时,轻缓些,少些动静!主屋不要随意进出,若有事,先我寻我!”
嘉楠嘱咐完,便叫众人散了。
接下来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嘉楠甚少往正屋进,但桩桩件件,俱和福顺交接得明白。
如今,她也算弄明白主屋的情形了。
这一行呢,主仆三人。
主子就不说了,是个人都知晓他不爱言语。
两个仆人,一个年少,并无多少处事的经验,一个力壮,却智如痴儿,无法言语。
泽兰说他们古古怪怪,倒也不算冤枉了。
不过……
嘉楠摇了摇头,将两个大食盒递给福顺后,转身离开。
横竖不过是客,她只负责伺候,其余的,不是她需要关心的。
福顺接了食盒,掀起帘子进门。
如今主屋的门,倒也不时时关着了。
“侯爷……”福顺话才说出口,又忙改口,“公子,吃饭了。”
福康虽智力有缺,但对“吃饭”、“睡觉”、“走”、“停”这些词,还是有所反应的。
一听到福顺这话,便推着陆翊桉过来。
陆翊桉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热到出汗的福康。
那个叫嘉楠的女子来了以后,这院里变化倒不少。
每日送来的食物都不重样,福顺和福康,好像也吃得更多了些。
只是她总不忘点炭盆,福康畏热,总不□□汗。
其实……不点也无事。
他习惯了冷。
可每每看她点炭,他又不知为何,没有开口阻止。
或许,是她动作太轻了吧。
每次见着她,她都已经将事情做到了一半。
陆翊桉转头,看向窗户。
窗户是闭着的,可他记得,来之时,院里有一颗桃树,冬日凋零,残枝颓唐。
可今早福顺开门的时候,他却瞥见,这树已然变了模样。
断枝早已不见。
树梢上,挂了一缕缕的红绸,在寒风吹动下,微微飘扬。
似乎宣扬着它的生机。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红绸飞扬,又与树本身,有什么干系呢?
陆翊桉低头,放下筷子,不再去想。
可到了晚上。
不知为何,他还是叫福康把他推出了门。
这还是,他来方府后,第一次出来。
院里很静。
如今内院里,只有他居住,其余人,都被那丫鬟,迁到了外院。
此时,他到可以安心独处,不必凡有有人相扰。
那棵树,果然是被装点过了。
其实不止这树。
院子里很多地方,都和之前不同。
归根结底,就是没那么颓废了。
陆翊桉盯着红绸,无声地笑了笑,但很快,又隐没下去。
“走吧。”他吩咐福康回屋。
可忽然,却听见外院似有女子哭声。
陆翊桉皱了皱眉,原本不打算理会。
可他耳力好,随即又听到了嘉楠的声音。
陆翊桉记得她的声音。
很特别。
他没有做声,摆了摆手,示意福康在这等着。
然后自己转动轮椅,慢慢往院门处而去,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
这里,已经足够他听清,外面的动静。
“嘉楠姐姐!求求你!救救芳雯吧!”有个尖锐的女子声音说道。
“你是……晴茵?”这女子的声音,陆翊桉未曾听过,应当不是客院之人。
随即,嘉楠的声音响起:“晴茵?你不是在老夫人身边当差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是别人府上之事。
陆翊桉本该离开的,可不知为何,他听到嘉楠的声音后,停止了转身的动作。
停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