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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差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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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方府的门房语气不耐。
惺忪着睡眼,前来开门。
也不怪他态度不好,此处不是正门,不会有主子进出。
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小厮,这个时辰来扰人清静!
可当他打开门,看清来人,立刻换了副面容:“哟!嘉楠姑娘啊!”
嘉楠只装作没听到她方才的抱怨,她回来赶得急,确实早了些。
“嘉楠姑娘不是回家探亲?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原不是说府里派车去接你吗?”门房赔罪地笑着。
“家中无事,就早些回了,省得麻烦府里。”嘉楠越过门槛时,皮了一句,“没承想,倒扰你清静了。”
“嗐!嘉楠姑娘哪里的话!”门派小厮有些不好意思。
嘉楠笑了笑,也不再逗他,摆摆手:“你且忙吧,我这便进去了。”
说罢,也不等回应,径直往内院而去。
此时尚早,院内只有些洒扫的丫鬟婆子已经上值,见了嘉楠,俱是客客气气地招呼。
嘉楠一一应过,脚步却不停,直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是了,她和云墨二人,独分一个偏院。
也有旁的丫鬟不忿,觉得夫人待她们二人过于亲善,哪有当丫鬟当到这份上的。
可又架不住她二人是有真本事,云墨善算,管着夫人的账务,嘉楠懂医,专司夫人的身体调理。
那账目和一应药材,总不能全堆在她们自己屋里吧?
于是便有了这么个小偏院,紧挨着夫人的主院,平日里上值,走两步就到了。
旁人再羡慕,终究也只能在背地里嘀咕嘀咕。
见了面,到底还是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句“嘉楠姐姐”、“云墨姐姐”。
嘉楠回到院中,却不进自己的屋子,反而打开云墨的房门,熟门熟路地,往她床上一躺。
扯过被角,将脸一遮。
这才卸下,方才挂了一路的笑容。
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云墨原也已经醒了,听到嘉楠进来的声响,这才特地没起身,想着逗一逗她。
可是当她大笑着掀开被子,却看到了嘉楠泛红含泪的眼睛。
云墨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将人搂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回来了,想哭就哭吧……”
嘉楠每次见她家里人,十回倒有九回要难过……
幸好,她签的是死契,早已跟亲生爹娘断绝了。
虽不知亲情是个什么滋味,但看嘉楠模样,于她们这样的人而言,恐怕,这种东西,不如没有。
可惜,清官难断家务事,嘉楠的家事,她虽也清楚,但到底不好评判什么,只能在她难过的时候,给予一点安慰罢了。
嘉楠在云墨怀里,肆意地哭着,决堤的眼泪,似乎要把过往亲情洗刷干净一般。
良久,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云墨,我往后……都不回去了。”嘉楠的声音嗡嗡的。
云墨的手一顿,似乎有些明白,嘉楠这次为何这般伤心。
“不回去也好,方府才是我们的家。”云墨温声安慰着。
嘉楠点了点头:“嗯!”
她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从前终究狠不下心罢了。
“这两日,府里可有什么事?”嘉楠擦干眼泪,坐起身来。
云墨无奈一笑,起身拧了块帕子给她,又自行过去洗漱。
“无非就是些搬去望京的琐事……”云墨洗过手,想起什么,“说有倒也有,就你走的那日,客院进了人,说是望京来的贵客,与我们一同上京。”
“望京来的?”嘉楠擦了把脸,终于清爽多了。
“嗯!而且啊……”云墨放低声音,“听说,是个瘸子!出行全靠轮椅。”
“啊?那还能跑这么远过来?”嘉楠觉得神奇。
“可不就说!不过,反正客院也不用咱们管,听一听也就罢了!”云墨洗漱完起身,“我要去上值了,你回屋睡会儿?”
“嗯……那你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赶路回来的,午后再去伺候。”
倒不是嘉楠偷懒,今儿原本也不用她上值,何况,她此时双眼红肿,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她哭过。
她不想让夫人为她的私事挂心。
“行!”云墨应了声,转身出门。
午后。
嘉楠照了照镜子,红肿倒是消了,只是眼下青黑难掩。
只得用脂粉略遮了遮,这才往白凤宁的院落而去。
白凤宁,便是嘉楠的主子,当年买下嘉楠的贵人。
是临江知府方巡的夫人,亦是朝中白阁老的千金。
“嘉楠,你来得正好,正有件事,要分派你去做。”
白凤宁保养得极好,虽说三十多了,笑起来却不见一点细纹。
“夫人您说!”嘉楠躬身。
“这两年,常与我有书信往来的忠勇侯夫人,你记得吧?”
嘉楠颔首点头。
“前两日呐,咱们府上来了位贵客,忠勇侯府的子侄。这回啊,同我们一起上京。”
白凤宁又道:“只是他呢,从前惊马伤了腿,行动不便,听说,身子骨也不好,常服药的!虽说客院有泽兰在,但我始终不放心!”
“如今你回来了,我思来想去,这一路,还是你照顾着,我才放心些,到了望京,也好和人家侯府交代!”
既是差事,嘉楠自然是应下。
只是没想到,早上云墨还提了一嘴的事,这会儿就落到她头上了。
不过……
客院的泽兰……
“夫人,客院原是归泽兰管,如今我去了?”嘉楠开口问道。
虽说她是大丫鬟,但各人有各人负责的差使,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明白的好。
白凤宁自然听明白她的意思,挥了挥手:“既你去了,客院之事,自然一切听你安排!”
嘉楠闻言应下,领命而去。
到了客院门口,嘉楠不由地皱眉。
不是住了贵客?怎么客院这般冷清?
莫说丫鬟婆子,连看院门的小厮,都不知去了何处躲懒!
地上落叶逐风而起,片刻后,又在别处落下。
加之冬日草木枯零,一进院子,迎面就是七分萧瑟之意。
她平时不来这客院,可泽兰,难道就是这样当差的吗?!
嘉楠看了眼主屋,门窗紧闭,窥探不得。
倒是厢房,半开着门,却也被厚重的帘子挡住视线。
嘉楠的神情严肃,冷着脸走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本应在主屋伺候的泽兰,却正在此处,端坐在妆匣前,细细对镜描眉!
连她进了屋,也不知晓半分。
嘉楠直接开口:“泽兰!当值之时,为何在厢房描妆?”
泽兰正对镜自赏,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此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手中黛砚“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慌忙转过身来,看到是嘉楠,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连连拍着胸口,嗔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进来连个声响都没有?”
不过泽兰话一出口,就有些悔意。
她没做好差事,又被嘉楠抓个正着,本该服软求饶的。
但惊吓之下,一时嘴快,竟反倒指责起嘉楠来。
嘉楠此时倒懒得跟她计较态度的事,再一次开口质问,语气很冷。
“夫人信任,将客院之事交予你打理,你平日里,就是这般当差的吗?你自己看看,像样吗?”
嘉楠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泽兰,与府中众人皆是不同。
她是一年前才被夫人买进府中来的,听闻,当时她正要被生父卖进青楼,承蒙夫人出手,才能幸免于难。
进府后,夫人本也想把泽兰留在内院,近前伺候。
可泽兰却不争气,三不五时地,便要出些差错。
夫人考虑之后,索性就打发了她来看管客院。
一则是客院并不常有人住,少做少错。
二则,夫人觉得,泽兰虽伶俐不足,但美貌有余,实在是不错的门面。
从前客居之人,对泽兰都多有夸赞。
可嘉楠万万没想到,泽兰私下竟是这样当差的!
泽兰被嘉楠说得一瑟缩。
但下意识仍是嘴硬,狡辩起来:“这不能怪我啊!”
“嘉楠,不是我偷懒不去屋里伺候,是那位爷,不喜欢有人近前,他不喜欢有人伺候,这总不能怪我吧……”
泽兰被嘉楠盯着,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嘉楠只觉好笑,反问道:“不近前,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你瞧瞧这院里,落叶无人扫,残枝无人修,无人守门无人洒扫,你倒还有闲心描妆!”
“如果夫人亲至,你也打算,这般与夫人解释吗?!”
泽兰扯着帕子,低头不语。
她心中如何不知,此事是她理亏。
可实在怪不得她懒散,主要还是主屋那位,着实是个不爱见人的。
三天了,连门都没出过。
如今府中众人,皆忙于搬府,自然没有人,有空关注客院。
便是大人夫人想起来,最多也就是招她过去问询几句。
这才导致,她做事散漫了些。
没承想,竟然被嘉楠抓个正着。
嘉楠看着一言不发,神情还颇为委屈的泽兰,一阵无语。
泽兰此人,真的是……
若是她能用心当差,再凭借这副容貌,早就在内院混出头了。
可她偏偏觉得,容貌就是她无往不利的仪仗。
刚来的时候,甚至对她们几个放话说,迟早取她们而代之。
结果……
都无需别人给她使绊子,根本就是个自己都站不住的。
嘉楠摇了摇头。
为人张狂没有什么,但得有足以匹配的本事啊!
“今日起,客院事宜,皆由我调度。”嘉楠不再与泽兰浪费时间。
“我如何安排,你如何做。听明白了吗?”
泽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