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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倚仗 ...

  •   外院。

      嘉楠将灯笼提高些,将晴茵的脸照清后,总算松了口气!

      方才,云墨来寻她,核对些库房里,先前她整理的单子。

      才说完事,她正要送云墨回去,谁知刚出门,就看到个黑影,哭叫着直扑她而来。

      把她和云墨俱吓了一跳。

      好在云墨认得人,嘉楠这才想起来,来人可不正是,方老夫人房中伺候的晴茵。

      只是……晴茵怎么这副样子?

      “晴茵,你别哭,你好好说,怎么了?”嘉楠递出自己的帕子给她,“芳雯出了何事?”

      晴茵接过手帕,眼泪却流的更凶,抽泣着就要往地上跪:“嘉楠姐姐!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你好好说,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嘉楠欺负你呢!”云墨最不耐别人哭哭啼啼地说不清话的样子。

      她拦住晴茵下跪的动作,神色冷厉。

      晴茵被云墨一噎,倒还真止住了哭啼。

      她抽噎着将事情说出:“今日,芳雯在老夫人房中当值,她一时失手,碎了老夫人最喜爱的那盏琉璃灯……碎片还……还伤着了老夫人……”

      云墨和嘉楠闻言,俱是蹙眉。

      “可是老夫人寿诞的时候,大人从灵飞寺请来的那盏琉璃灯?”云墨对后院的贵重物件是最有数的,开口问道。

      琉璃灯本就稀有,何况老夫人房里那盏,可是在佛前供过,灵飞寺的主持大师,亲自开过光的。

      是老夫人最看重的物件。

      “老夫人可伤着哪儿了?可严重?”嘉楠问道。

      晴茵抽抽搭搭的:“正是那盏……灯碎的时候,有片碎盏磕到了老夫人手上……幸而没有见血,后来请了大夫来看,也说没有大碍……”

      “可是!老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芳雯被打了三十板子,这会儿子还被关在柴房里……”

      “老夫人发了话,不许人给芳雯治……”

      “等到明儿,若是没气了,直接一卷草席拉出去,若是还有气儿,也叫了人牙子过来,直接发卖出去。”

      嘉楠和云墨对视一眼,他府中从未有过这样重的责罚。

      三十板子,几乎是奔着要命去的了……

      之前夫人管家的时候,从未这样惩治过下人,可如今,大人与夫人上京在即,府中中馈,早已交还于老夫人。

      何况……芳雯本就是老夫人房中的丫鬟……

      “嘉楠姐姐,求求你了!你去救救芳雯吧!”

      晴茵说着,又要跪下来,再一次被云墨拦住。

      云墨彻底冷了神色:“芳雯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挨了老夫人的罚,谁也说不得什么!你此时来掰扯嘉楠做什么?!”

      嘉楠不语,只是看着晴茵。

      晴茵一时心虚,低下了头,可再开口时,倒不似方才那么慌乱了。

      “嘉楠姐姐,这府里面,都知道,你最面冷心善的……平日里,大伙儿有什么伤病,求到你面前,你从来不拒绝的……”

      “这一回,你也帮帮芳雯吧……”

      “这和跌打损伤是一回事吗?!”云墨怒从心起,“老夫人要惩治芳雯,明说了不许医治,你却叫嘉楠去触霉头?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晴茵语塞。

      “晴茵。”嘉楠开口,语气很柔和,“就算我愿意随你走一趟,芳雯此时被关在柴房里,外面定是有人守着。便是我愿意,这个忙,我也帮不上。”

      晴茵闻言,忙道:“姐姐只要愿意随我去,我自能让姐姐进去!”

      怕嘉楠不信似的,又补充道。

      “今日看守柴房的,是马婆子,还有我干娘,我有办法让她们暂离半刻!”

      “姐姐可以趁这个间隙进去,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姐姐!绝不会连累姐姐!”

      晴茵竖起三个手指,赌咒发誓。

      她期待地看向嘉楠,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她试图从嘉楠的眼神里解读出什么。

      但从头至尾,那双清明的眼睛,只是无波无澜的看着她。

      倒是一旁的云墨冷哼一声:“晴茵,你是聪明过了头,还是觉得旁人都是傻子?”

      晴茵愣住:“云墨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嘉楠笑了笑,温声开口:“晴茵,我不知你与芳雯之间,情义如何。且当你是真心要帮她吧!”

      “可你既能引开人进柴房,那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来找我呢?你们院里,并不缺人吧?”

      云墨冷笑着接话:“那自然是因为,你是夫人身边的人,就算拂逆了老夫人,也不会被直接惩处,必然是要交给夫人定夺。”

      嘉楠续上云墨的话:“晴茵,止血的伤药并不难寻。你来寻我,不过是觉得,无论是你们院里谁进去,万一被发现,都免不了受罚。但若换成是我,就不一样了。”

      “你觉得,这样做,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芳雯的命也能保住,”嘉楠隐去笑容,“你觉得,这样想,一点都没有错,是吗?”

      晴茵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直白的被说了出来。

      她咬了咬唇,有些无措。

      可是……

      可是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每个人当丫鬟的人,都能如嘉楠云墨二人这般命好!

      能得主子的赏识宠爱,能在内宅安乐无虞!

      都是做丫鬟的,对她既没有什么损失,帮一帮又如何?!不是都说她心肠好吗?!

      晴茵倔强抬头,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晴茵,你认为,夫人宠信于我,即使犯了错,也会保我,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你觉得我凭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府里的人,不都这么想的吗?

      别说方府,放眼整个泸陵有头有脸的人家,像她和云墨这般得脸的丫鬟,也寻不出几个了!

      至于凭什么,那自然是会取巧,能哄人呗!

      不然,凭何别人不行,独她们风光!

      晴茵内心嘶吼着,可她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嘉楠摇了摇头,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晴茵,人生在世,若只有一些取巧的想法,是走不长远的。”

      “夫人赏识于我,是因为,我做事,从无差错,从不逾矩,从未惹祸。”

      “我不会去做,需要夫人出面来保我的事。”

      “晴茵,你太年轻,你还不明白……没有人能永远倚仗另一个人,即使是身生父母也不行,何况是主子……”

      云墨转头,看向嘉楠。

      她与嘉楠不同,她从懂事的时候,就在夫人身边了。

      她以为,嘉楠和她一样,是依赖夫人的。

      这是云墨第一次认识到,嘉楠其实和她不同。

      嘉楠的声音悠远苍凉:“晴茵……永远不要去赌,别人会帮你。”

      晴茵抬头,愣愣的看向嘉楠。

      云墨回过神来,拉起嘉楠就要走。

      “你还同她说这么多,人家可是算盘珠子,都蹦你脸上了!”

      嘉楠被云墨拉着走出去几步。

      终究是拍了拍云墨的手,示意她停下。

      嘉楠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长约两寸的汝窑小瓷瓶,拔开塞子,从中倒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又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回荷包。

      她走到晴茵面前,拉起她的手,将小药丸放进她的手心。

      “等把人引开,把这个给她服下去……无论如何,都至少能保住她一口气。”

      “身上的伤,老夫人发了话,今日不能治,不要去动!”

      “明日,等婆子们检查过了,寻些伤药,想办法让她带出府去。”

      嘉楠说完,放开晴茵:“你走吧!”

      晴茵愣愣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末了,流下两行清泪,对着嘉楠行了个全礼,转身快步离开客院。

      嘉楠看着晴茵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她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云墨看了看嘉楠,直到晴茵彻底消失不见,才伸手点了点嘉楠的脑袋。

      “你呀!就滥好心吧!回头那丫头就把你卖了!”

      嘉楠依靠在云墨的肩头,假装俏皮的样子:“发现不了的!”

      “我那丸子又不是什么金刚大力神丸,绿豆大小的东西,随口就咽下去了。”

      “便是她们人被发现了,也发现不了这丸子,卖不到我身上!”

      云墨如何不知,否则刚才就开口阻止嘉楠了。。

      只是,到底替她不舍。

      “那丸子,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吧?总共也就那么几粒,保命的丸子,你倒是舍得。”

      “三十大板下去,可不就是需要保命了……”

      嘉楠摇了摇头,“她做错了事,挨了罚,也没有话讲。只是……”

      只是,一盏琉璃灯,就要赔上一条命,到底太重了。

      或许在老夫人的眼里,芳雯的一条命,还不够赔那盏琉璃灯的。

      可她们,却没有办法这么觉得……

      云墨也听明白嘉楠未说出口的意思,叹了口气。

      都是做下人的,物伤其类罢了。

      可人各有命,她们也不过就是体面点的丫鬟,这世道上的苦命人那么多,哪里轮得上她们来管。

      能把眼前的好日子过下去,就是上苍保佑了。

      “回去歇着吧!两步路,也别送我了!明儿,你不是还要去码头?”云墨开口。

      嘉楠点了点头,把云墨送到客院门口,倒也不再坚持。

      二人无声告别,各自而回。

      而客院的另一边,陆翊桉在院中,沉默地将刚刚外院发生的一切,都收于耳中。

      他孤独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瞧着,紧闭的内院之门。

      当年,他的父亲,就曾经以为: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是此生的倚仗……

      最终却……

      千古君臣……

      呵……

      一场笑话罢了……

      陆翊桉自嘲一笑。

      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半晌后,他回转轮椅,与福康,一同回了屋。

      黑夜中,似有过一缕悲伤,却很快,消散在风中。

      次日。

      嘉楠起了个大早,安排过客院事宜后,跟随前院的田管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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