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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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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观察的第四天,许晚棠感觉自己快要在病床上发霉了。
额角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但医生嘱咐还需要静养,避免剧烈活动和用脑过度。这对于平时活蹦乱跳、脑子里时刻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的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白青泠几乎寸步不离。她向学校请了假,每天就在病房和医院食堂之间两点一线。她的话依然不多,但行动却细致入微得让许晚棠时常觉得像是在做梦。
早上,她会准时带来温度刚好的清淡早餐,盯着许晚棠吃完。
上午,她会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自己的专业书或者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些事情,偶尔抬头看看许晚棠的点滴瓶,或者在她试图偷偷摸手机时投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中午和晚上,她会仔细询问许晚棠想吃什么,然后去食堂买来,或者拜托护士站帮忙订附近口碑好的粥铺或汤馆。她甚至学会了怎么帮许晚棠垫高枕头更舒服,怎么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燥的嘴唇。
许晚棠由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受宠若惊,再到现在的……逐渐习惯,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种被全方位照顾的感觉。虽然她更希望白青泠能多休息,而不是这样守着她。
“青泠,你真的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许晚棠第N次尝试劝说,“我都快好了,你看,活蹦乱跳的了。”她试图挥动一下胳膊,立刻被白青泠用眼神制止。
“医生没说可以出院。”白青泠合上书,走过来帮她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动作自然流畅,“躺着别乱动。”
“可是你很累啊,”许晚棠看着她眼底依旧明显的青色,“你都没好好睡觉。”
“不累。”白青泠语气平淡,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无聊的话,可以听点音乐,或者我念书给你听好不好?”
许晚棠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念书?白青泠? “……念什么?”
“随便。”白青泠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她,“你上次说想看的那本讲日本染织技法的书,我带来了。”
许晚棠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她念叨了很久但一直没空去买的专业书。心里顿时软成一片,她接过橘子,小声说:“那……念一点听听也行吧。”
白青泠还真的拿起书,翻开她做了标记的一页,用她那清冷平稳、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开始念那些枯燥的专业术语和工艺描述。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泠泠的泉水,虽然念着晦涩的内容,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许晚棠靠在枕头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专注念书的侧脸,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些无聊的文字似乎也变得不再难熬,听着听着,她竟然真的泛起困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暖橙色。白青泠还坐在窗边,书放在膝上,正望着窗外发呆,侧影显得有些孤单。
许晚棠心里微微一动,轻声叫她:“青泠。”
白青泠立刻回过神,转头看她:“醒了?饿不饿?”
“有点。”许晚棠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天的事?”
白青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嗯。” 她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许晚棠额角的纱布上,眼神黯淡下去:“如果不是我大意,轻易相信那条短信……”
“那不是你的错!”许晚棠急忙打断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是张钊他们太卑鄙了!防不胜防的!”
白青泠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我应该更警惕。我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还连累你受了伤……”
“说什么连累!”许晚棠握紧了她的手腕,语气急切,“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吗?换做是我出事,你难道不会冲过来吗?”
白青泠抬眼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回答那个假设性的问题,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当然会,甚至可能会更加地失控。
“所以啊,”许晚棠放缓了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别自责了好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是多了个酷酷的‘勋章’而已。”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试图开玩笑。
白青泠看着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心里那片冰冷的自责和後怕,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暖流。她反手轻轻回握住许晚棠的手,指尖不再那么冰凉。
“嗯。”她低声应道,像是终于将那份沉重的包袱稍微放下了一点。
这时,许晚棠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许晚棠不好意思地笑了:“呃……好像真的饿了。”
白青泠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想吃什么?我去买。”
“唔……还是粥吧,但今天想换个口味,皮蛋瘦肉粥!”许晚棠点餐。
“好。”白青泠站起身,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避开纱布,“等我回来。”
看着白青泠离开的背影,许晚棠摸了摸刚刚被触碰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轻柔的触感和温度。她发现,白青泠似乎比以前更习惯了一些细微的肢体接触,虽然依旧克制,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地回避。
这种变化让她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甜。
晚饭后,护士来拆了许晚棠手臂上的留置针,说明天如果复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这个消息让许晚棠雀跃不已。
白青泠却显得更加谨慎,仔细地向护士询问出院后的注意事项,饮食、休息、复查时间,问得事无巨细,甚至拿出手机备忘录记了下来。
许晚棠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忍不住偷笑:“白同学,你好像我妈哦。”
白青泠记录的动作顿住,耳根微微泛红,合上手机,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闭嘴。”
许晚棠笑得更大声了,牵动了额角的伤口,又疼得“嘶”了一声。
白青泠立刻皱眉,上前查看:“说了别乱动。” 语气虽然还是冷冷的,但动作却轻柔无比。
夜渐深,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许晚棠因为白天睡多了,没什么困意,拉着白青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出院后想吃什么好吃的,聊到下次要去哪里写生,再到吐槽学校里各种奇葩规定。
白青泠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或者简短地回应几句。但她的神情是放松的,不再是那种紧绷的、带着後怕的状态。
许晚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打了个哈欠。 “睡吧。”
白青泠帮她拉好被子,“明天就能回家了。”
“嗯……”许晚棠迷迷糊糊地应着,眼皮开始打架。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极轻地、试探性地拂过她的发顶,动作很轻柔。
然后,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落在耳边。 “快点好起来……”
许晚棠想睁眼,想问,但那困意和额角隐隐的疼痛让她最终沉入了睡梦之中。只是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了一个安心的弧度。
这一夜,无人惊扰。白青泠依旧守在床边,看着许晚棠安稳的睡颜,心里那片因惊吓而冻结的冰湖,正在春日的暖阳下,水波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