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相信beta》见吾

7、崴脚

　　没有丁香的雨夜里，祁澜慌乱地收回了目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给我的吗？谢谢小乖！”

　　他又在笑了。

　　祁澜没仔细看，但也能想象到骆星的那颗尖虎牙是怎么随着主人唇角的上扬而坦荡荡地展现人前。

　　“小乖，小乖？”

　　身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叫唤声，祁澜倏然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看向自己方才浮想翩翩的主角。

　　耳尖可耻地再次红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

　　祁澜面上还是端着派稳若泰山的模样，心下却慌得难受。

　　涩又麻，像是白咖啡一样。然而就在他抬头看向骆星的刹那，若有似无的甜味又在勾着他靠近。

　　那是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将保温桶递给骆星，甩下一句招呼话就走了，雨伞在过于空旷的夜晚里摇晃。

　　再次走上那条来路，短短的来路蓦然被拉长，时间缓慢得可怕。

　　终于，走进自家围墙的那刻，他安下心，却一时不防踩了空。雨伞瘫倒在地，祁澜只好自己爬起来，收了伞跑进房内，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

　　他控制着声响，回到自己的房间。

　　黑暗，空洞般的黑暗笼罩了他。

　　却在下一秒，对面亮起了暖光，模糊的人影看向这边。

　　是骆星。

　　-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祁澜阖上笔记本，与谢俊并肩走向兰知广场。

　　“听说今天有记过处分的广播？”

　　“嗯嗯。被记过的好像是十一班的，个子挺高。”

　　听到路人的交流，谢俊也跟祁澜说这件最近的大事。

　　“诶，祁澜你昨天看了我们学校和二中的篮球赛吗？今天本来要跑操，因为有学生恶意干扰校级比赛，校方为了严肃处置，决定跑操前先广播一个处分通知。”

　　他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件事还有内幕。那个被处分的人是校篮队的副队长，比赛的前一周蓄意挑起两支篮球队的混战，差点让校篮队的队长背锅。后来也不知道谁举报了他，闹到校方那边。”

　　“副队长和举报的人都有点背景，校方不好处理，才只是处分通知，没有退学或者冷处理。”

　　祁澜不太关注校内活动和各类通知，对这些兴趣寥寥。

　　只是他突然想起之前教导主任让自己给骆星传的话，种种信息就逐渐串成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

　　他想起那个一下课就趴桌补觉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制止混战、带病上场……这人到底接了多少事情？

　　“比起处分，我觉得还是退出校篮队更让那人没面子，你说呢，祁澜？”

　　祁澜接上话头：“嗯，他可能本想谋个队长的位置。”

　　见有人应和自己，谢俊更加来劲，调侃道：“对吧，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哎，我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因为我人脉比较广。祁澜，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也可以问我啊，保证消息属实，童叟无欺。”

　　祁澜只浅浅笑着。

　　他们走向班级，按固定的队列排好。

　　每个班按方阵队形排列，七班共有十列，每列四人。祁澜站在最后一排，这一排此时只有三人。他的正前方，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聊天，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些轻蔑。

　　祁澜神色自若地与之对上视线，那人低声骂一句有病，扭回头继续聊天。

　　程端站在台阶空地，宣读处分通知。靠近空地的前排同学安静聆听，后排则在低声讨论。

　　在哄闹的游戏讨论声中，祁澜垂眸思索，在脑海里推导公式。

　　有人注意到班主任的靠近，故意咳嗽了声，提醒讨论最激烈的几个人。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骆星，我就问你，这两个星期你早跑的次数能不能数满一只手？”

　　“于总，今天主任没时间查教室，我就算逃了早跑也不会给班级扣分，您就当没看到我呗。”

　　“你还在这油嘴滑舌！这是扣分不扣分的事儿吗？这是有关你身体健康的大事！”

　　眼见于胜要化身喷火的机关枪了，骆星不敢再贫嘴，忙不迭站到祁澜旁边，挺直脊背，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

　　于胜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又看向温和内敛的祁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办公室你也知道，要是这小子打扰你学习就跟我讲。祁澜你刚转来，第一次月考也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骆星本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不料又被于胜瞪一眼，只好撇了撇嘴就此作罢。

　　祁澜眼里泛起点点笑意，朝班主任点头。

　　台上的程端念完总结陈词，广播里放出跑操的音乐声。领跑的班级绕出广场，跑下小台阶，按照既定路线完成早跑任务。

　　跑到第二圈时，七班再次经过一处狭窄地方。横出的树枝阻拦前行，道路仅容两三人并行，队伍骤然变得拥挤。

　　前面的人错开一排，部分人落在后方，后排的队列被人流冲散。

　　祁澜按自己的节奏减缓速度，然而斜后方突然冲出一个人，像是落在后方的人想赶回自己的位置。

　　祁澜的身体因为这突然的冲击力偏向一侧。

　　被打散的队伍越发混乱，兵荒马乱间，不知道是谁伸出手或者脚，祁澜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左半侧率先着地，肘关节擦过地面，皮肤被磨破，校服也染上了灰，左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

　　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

　　祁澜被疼得冷汗直冒，他扫视一眼人群，肇事者已经逃逸，眼前只剩下一张张震惊的面孔。

　　反应快的男生已经蹲下身，打算扶起祁澜，然而手伸到一半，却看到另一只比他动作更快的手。

　　骆星避开祁澜受伤的地方，握住对方的右手，让他的右手搭在自己左肩上，自己的手则穿过对方的右臂下方，环绕其背部，让祁澜缓慢站起。

　　扶祁澜站起的时候，骆星留意着祁澜的左脚，同时看到对方不经意地皱眉。

　　骆星周身的气息越发压抑沉闷，原本喧闹的四周也连带着平静下来。

　　“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算了，你先休息会，等会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骆星给班长递了个眼神，对方心神意会，重新组织班级跑向广场，后面的班级也有序跟上。

　　祁澜暂时靠在骆星身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班级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刚刚被挤到后面了，看到两个人推了你。我去找他们，你这几天先专心养伤。”

　　骆星用舌尖抵了抵虎牙，眼里凝着一片戾气，嗓音平淡，话语却暗藏锋利。

　　祁澜刚转来，性格安静，在班里不怎么说话，还是个边缘人的形象。刚才场面混乱，不会有人故意往祁澜这边看，哪怕被看到了，撞到的人也可以说是不小心的。

　　对方特意设计好，想让祁澜吃暗亏。

　　于胜从不远处跑过来，找到两人，急切地问道：“祁澜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我等会把车开过来，赶紧送你去医院。”

　　最痛的那一瞬过后，现在的疼痛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祁澜的眼里沉淀着平静的情绪，道：“没伤到骨头，可能只是轻度崴脚，不用去医院。”

　　于胜责备地看他一眼，“你这孩子，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老师又不要你付医药费。先去医院看看，处理一下伤口，至少让人更安心点。”

　　他望着骆星嘱咐道：“骆星你照顾好祁澜，在原地等我过来。”

　　话落，人又跑了。

　　初秋的早上，他们从后望去，却看见于胜湿了一片的后背衬衫。

　　骆星恪守本分地扮演祁澜的人形拐杖。

　　但当他看到受伤的祁澜为了让老师同学放心，明明已经很痛了却还脸上还挂着浅笑时，他内心的冲动压过了理智。

　　他抿着唇，低声说：“祁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骆星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脾气坏点也没事，骆哥罩你。”

　　他也不指望祁澜被人欺负的时候会主动找他，只求祁澜在某个瞬间会想到他。

　　再过分点，能喊出他的名字就更好了。

　　他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到祁澜的身边。

　　无人看到的地方，祁澜用手指按住摩擦出血的掌心。痛楚再次袭来，却难以压下躁动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祁澜用左手拉了下骆星的衣服，听见一句话从自己的喉咙里缓慢吐出：“好，谢谢骆哥。”

　　血珠顺着手心的脉络，汇成线，聚于一点。

　　“嗯。”

　　骆星笑着应了声，伸出手，揉了下祁澜的头发。

　　他们站立的地方不便车子开入，于胜就把车停在不远处。他刚打开车门想走向两人，就见骆星在祁澜的面前半弯下腰。

　　祁澜不露声色地抹去掌心的血，用双臂环抱住对方的脖颈。骆星动作轻缓地托住他的腿根，避免晃动对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