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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这是我自己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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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卡利睡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她在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中沉沉浮浮,直至飞艇落地,小杰的轻声呼唤才使她意识清醒。
“希卡利,你的脸色好差。”
“已经到了吗?”
她坐起来,看了眼周围。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已经在整理行囊,奇犽抱着滑板站在一边闭目养神。
希卡利轻轻吐了口气,站起来活动身体,为一会儿的考试做准备。
“这里,太僵硬了。”
感觉到肩膀处被人打了一下,希卡利回过头,是奇犽。
“肩膀不打开,很容易拉伤。”
他装作只是路过顺手指导她一下,实际上从希卡利刚醒来时,奇犽的注意力就已经在她身上。
又过了三十分钟,协会的人安排考生下飞艇,来到第三试验的会场。
第三试验的内容是,从这座陷阱塔的顶端顺利抵达底端。
随着考生人数的减少,大家一致认为这座塔一定有某种机关,可以让考生进入到通道里。
希卡利脚步虚浮地跟在小队的最后,自从醒来,她的精神就在恍惚,引得小杰不断回头看她。
“你真的没关系吗?”
奇犽也悄悄停下脚步,用余光观察希卡利的状况。
“嗯,应该没事。”
她应着,向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脚下一空,天旋地转。
希卡利在下坠前最后看到的是小杰在焦急地呼喊着什么,以及奇犽未能及时抓住她的手。
她感受着耳边的猛烈气流,努力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脚在塔壁上用力一蹬,她从有可能头着地的状态变为脚着地。
这么高,落地时有可能会崴脚也说不定。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像有一张透明的网把她兜住,又缓缓放到地上,她的落地十分平稳。
浓稠的漆黑裹着她的周身,希卡利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不敢轻易移动。她拔出绑在腰间的匕首,朝四周空寂的黑暗挥了几下,没碰到实物,她慢慢下蹲,用手指摩挲脚下的地面。
是石灰地的触感,粗粝,干燥,很寻常,没有特殊的地方。希卡利趴到地上,耳廓贴上地面,仔细搜捕着哪怕一丁点声音,但没有任何动静。这个空间,无光无声,要不是还有氧气,希卡利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到真空宇宙。
她用匕首试探前方的障碍物,一点点爬着向前挪动,忽然,匕首的刀锋划到了什么,发出刺耳的声响,她随即敲了几下,发现似乎是碰到了墙壁。
希卡利匍匐在地,先用力伸长手臂大致估量了一下,又掏出一颗从飞艇上顺的糖果,尽可能朝墙壁的高处扔去。
“啪——”
两秒后,糖果与墙壁的撞击声传到希卡利的耳里,虽微弱,但无比清晰,她推测出这座建筑物的高度至少在300米以上。
她小心起身,把身体贴合墙壁,用匕首在墙壁一侧刻上痕迹后,沿墙摸索前进,她走得极慢,大概20分钟后,摸到了刚刚匕首刻在墙面的痕迹。
希卡利确信,她此时正处于陷阱塔内的某个地点,这里就是她第三试验的考场,她需要制造突破口,逃出去或是抵达下一个考试关卡。
她停在原地,背靠阴冷的墙,抬头望了一下上方,并无半点光影落入眼中,于是便果断放弃了攀岩计划。
笑话,这塔壁平滑且高得可怕,她爬到顶端之前一定会先掉下来摔成肉泥。
希卡利泄了气,蹲下拆了颗糖塞入口中,是水蜜桃味的,舌尖尝到的甜顺着味蕾扩散,很好地安抚了她自从掉入塔内后高度警惕的神经。
这个塔一定不是全封闭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充足的氧气。全密闭只是被伪造出的假象。
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来着?希卡利仔细回忆着从下飞艇到不慎掉落的全过程。
那瞬间,像踩空了什么一样。
是机关。从上面落到下面会有机关,那么从里面到外面,一定也有机关,并且是在普通人能够得到的地方。
希卡利迅速断定,起身沿着墙壁摸索上面的砖头,试图找出有所不同的那块。
反正也看不见,她索性闭起眼睛,将对感官的捕捉全部集中在触觉上。希卡利用手指细致抚过每一块砖,感受它们之间缝隙、温度、纹理、湿度的微妙差异。
指尖在一块貌似与其他并无二致的砖头上停住,希卡利的视线依旧是一片混沌,但凭直觉,她感知到了这一块砖石后隐藏着不同的“颜色”,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振动感。
她用匕首尖端抵住那块砖的边缘,使劲按了下去。
“嗡——轰———”
霎时间,整个空间被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充斥,希卡利的面前出现一个甬道,尽头隐约有光,她再次掏出一颗糖,扔进甬道,等待几秒,无异常发生,才小心进入。
希卡利进入到一个古老的木偶戏剧场中。台上亮着镁光灯,光线远远射出,罩住台下的希卡利,把她钉死在原地,带着霉味的浮尘流动在四周,整个剧场像被浸泡在水里。
“咳咳——406号考生,希卡利·斯菲尔,我叫理伯,是本次试验的考官,下面将对你进行第三次试验,额,好,开始吧。”
扩音器里传出一个沙哑男声。
这才是真正的第三试验的会场吗?但那个考官的介绍太简陋,根本过滤不出有效信息,而未知即为最大的风险。
希卡利的心跳在寂静中鼓动着。
“咔啦——”
一阵奇异的响声切断希卡利的思绪,她顺着声音源头向台上望去,只见舞台帷幕不知何时已然拉开,台中-央升起两只木偶,雕刻精致,与人等身大,一只锦衣华服,另一只衣衫褴褛,散发着一种非生命体的存在感。
“那么,下面开始第一幕戏——《馈赠》。”
报幕声停止,伴随着齿轮咬合的摩-擦声,木偶们开始移动,它们被注入虚假的生命,衣着华丽的木偶精致地理了理自己的丝绸领带,端着步子走得极其优雅,衣着破烂的木偶则发着抖跪在地上,将双手高举过头顶作乞讨姿势。
华丽的木偶绕过舞台,经过了破烂的木偶,侧头瞥它,眼神睥睨,嘴角噙笑,轻巧走过。破烂木偶把头埋得更低,呜咽出声。
听到哭声,华丽木偶脚步一顿,转身,走回破烂木偶的身前,从口袋里拈出一枚金币,精准地丢在破烂木偶的头顶,然后从袖口扯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挤出的两滴泪水,迈着标志性的优雅步子走开了,没再回头看一眼。
“呜呜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台上,破烂木偶依旧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乞讨,手臂长久托举,无望而沉重,它喉咙深处发出嘶吼。
突然,它扭过头,看向观众席上的希卡利,玻璃珠制成的眼睛通红流泪,牙齿咬死在嘴里,泪水都填在因面部扭曲形成的纹路中,沟-壑满布的脸像干裂的田。
“第一幕戏,终。”
机械般的报幕声响起,希卡利的心悸还未停止,明明没有消耗体力的环节,她此刻却气喘吁吁,被恐慌笼罩,令她无法作出下一步的动作。
试验不会给希卡利缓冲时间,考官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中传出来,冰冷残酷:
“考生希卡利,请选择你认为的’馈赠者’的真实情绪:同情心驱使的怜悯、满怀优越感的羞辱、毫无任何感情的施舍。”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来,快选择吧!”
希卡利回过神来,下意识集中注意力,发动“真眼”,可她只看到了木偶光洁的漆面和镁光灯下投出的阴影。没有“本质”,没有“颜色”,没有“情绪”,什么都没有。面对没有心灵的死物,“真眼”沉默得彻底。
她被迫回忆那短短几十秒戏的剧情,在脑内进行解读。
那个华丽的木偶,看似在慷慨馈赠,实则动作充满表演性质,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以及结合那个破烂木偶最后愤恨可怖的叫声。
这绝不是什么馈赠。
希卡利感到胸腔在微微收紧,呼吸变得浅短快速。
这是一种权利的炫耀,一场精心编排的羞辱。
[羞辱]。
那个词如一根冰刺、扎进她的大脑皮层。希卡利头一回脱离“真眼”的辅助,感知到赤-裸-裸,明晃晃,使人心生胆寒的“本质”。
“我选择第二个,满怀优越感的羞辱。”
她的声音在死寂中撞出空荡的回响。
危险的考试,诡异的剧场,能力被剥夺的无助,全都化作巨大的压力,沉甸甸落在希卡利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不惧生死,等待审判。
“回答正确。恭喜考生希卡利通过第一幕戏的测验。”
“下面,可以开始第二幕戏——《告密》。”
希卡利还没来得及安心,考验就接踵而至。
舞台灯光变得幽暗,画面转到阴冷的巷角。
破烂的木偶蜷缩在原地,眼泪还未干涸,眼珠中透着凶恶,它恶狠狠盯着巷子尽头的华丽木偶,后者则似乎在等待什么,摆出眺望的姿态。
第三个木偶登场了,一身的盔甲,脸也被金属面具所覆盖,看样子是“卫兵”的角色。
卫兵木偶步伐沉着而坚定,上场后立在舞台正中-央。华丽木偶立刻迎上前去,与方才面对破烂木偶的态度截然不同,它谄媚着弯下腰,对卫兵木偶恭敬鞠躬,而后搓着手掌,低声啜泣,最后颤颤巍巍举起手,伸出手指,指向破烂木偶,面上露出得逞的笑。
破烂木偶被卫兵木偶拖走了,它的神情不再凶狠,身体剧烈抖动了一阵,旋即没了生气。它抬起头,没有看卫兵木偶,而是盯着华丽木偶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帷幕在华丽木偶的狂笑中落下。
“第二幕戏,终。”
灯光重新聚焦到希卡利的身上。
“考生希卡利,请选择你认为的‘告密者’的真实情绪:疯狂到极端的自保、践踏弱者尊严的快-感、自以为的正义。”
希卡利感到由内而外的恶寒,回忆起癫狂的告密者、毫无还手之力的乞讨者以及木讷的执法者,她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扣住裤边,又松开,她忽的有些茫然,将手掌摊开,端详起来。
什么都看不出。
希卡利开始惶惶不安,偏在这时,扩音器中传来冰冷的倒计时:
“快点做出选择,5、4、3……”
“自保。”
发颤的音节彰显了她的惶恐。
“我选择自保。”
“嘿嘿……”
理伯笑了,笑得恶劣。
“真遗憾,答错了。”
“正确答案应该是,快-感!快乐地践踏弱者的自尊!这多让人着迷,人类就是这样的,这世界就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没有道理可言的践踏,在强者的眼中就是正义!”
希卡利的脸色逐渐苍白,惹得理伯的语气逐渐兴奋。他好像喜欢看希卡利认知受到冲击的样子。
“但是不用担心,因为这场测验是三局两胜!所以希卡利·斯菲尔,你还有一次机会!或者,放弃也是一个选择。”
希卡利心下一沉,呼吸更加急促,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喉管,克制住呼之欲出的恐惧。冷汗顺着额头流进她的眼中,感受到刺痛,她眯了眯眼,揪起袖口擦去汗液,咬紧牙关,仰起头向前迈了一步。
“……好吧,我明白了。”
理伯好像轻叹了口气。
“下面开始第三幕戏——《救赎》,把握机会哦。”
场景变换,扩音器中开始播放大提琴曲,滋滋啦啦,混合电流声剌得人耳朵生疼,与灯光营造出的哀婉氛围无丝毫关联。
华丽木偶倒在舞台侧边,它的锦衣华服被撕烂,躯体被刻上残败的伤,那条丝绸领带散落开来,狼狈不堪。它身旁站着的是破烂木偶,头发被绞下大块,露出头皮,手里攥着的匕首尖端正在滴落某种液体,红到发黑,像血液。
破烂木偶刚刚完成了它的复仇。
看着“仇人”在自己脚下呼吸微弱,精致的外衣被全数摧毁,破烂木偶嘴角扭曲上扬,它身体都在剧烈颤-抖,激动到无以复加,流出泪来,木质声带摩-擦出欣喜、胜利般的呕哑呜咽。
意外发生了。
舞台上方布景松动,轰然砸落,那个落点正是华丽木偶的头部。
“砰——”
刹那间,希卡利除了听到布景砸到地上的沉重闷响外,还隐约听到木头的碎裂声,让人牙酸。
烟雾散去,希卡利向舞台看去。
那是让她意想不到的画面。碎裂的并不是华丽木偶,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身躯将华丽木偶护在身下的破烂木偶。它结结实实替自己的仇人承受了这致命一击。
破烂木偶已经不再动弹,它身下的华丽木偶,那双空洞的玻璃眼珠中,第一次将自己身上那抹破烂的身影映进去。
“第三幕戏,终。”
一阵寂静。
希卡利的脑内理不清头绪。
“最后一问。考生希卡利,请你选择你认为的‘复仇者’在最后一刻的真实情绪:因对自己复仇行为悔恨而进行补救、因恨而对仇人生出的扭曲爱意、高于仇恨的审判使命。”
希卡利听着三个选项,将眼睛闭起来,思索第三幕戏的全部剧情。
那破烂木偶复仇成功后的欣喜不像假的,可它最后依然选择将华丽木偶护在身下。
理伯在广播中放起了钟表滴嗒的白噪音,希卡利心底一阵烦躁。
“好了考生希卡利,已经给过你足够的思考时间了,快告诉我你选择的答案吧!”
“我选择第一个,悔恨。”
希卡利底气十分不足。
“哈……果然如那位先生所说,离开那个奇怪的‘能力’,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
“真是可惜,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正确答案应当是使命!”
希卡利一怔,但即刻意识到,那份“使命”的真正含义。
那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对这条生命“所有权”的掌握:我可以摧毁它,可我决不允许这条命被别人染指,以这种形式消失。
荒谬至极。
这也算“使命”?
希卡利抬起头,看向她一早就注意到的墙角的摄像头:“考官先生,我认为本次考试的评判有失偏颇!我申请复议!”
不!这不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呵,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虽然比较残忍…接下来,祝你好运吧。”
理伯没有理会希卡利的诉求,关闭了广播,舞台帷幕已然拉上,灯光熄灭,希卡利又一次被抛在寂寥幽暗中。
“咔嚓…”
金属机括的碰撞声在此刻的希卡利耳中显得格外寒凉刺骨,四周被数道坚硬的铁栅栏封死,剧场顷刻间变为一个巨大囚笼。
一个身材高大,一身肌肉的男人从舞台中-央升起,他身穿囚服,裸在外面的皮肤布满大小伤痕和污垢,手脚被镣铐所困,但活动并未受太大影响。这个男人伸出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直勾勾盯着希卡利。
“介绍一下。”理伯的声音再次响起,以介绍一件物品的口吻陈述着,“这位,特里,一个死刑犯,曾奸-杀过女性100余人、男性80余人、幼童30余人。是个彻头彻尾荤素不忌的畜生。原本应该会死在牢里。”
“但是,我们给了他一个承诺——那就是,在这里淘汰你,他的刑期就能大幅度减免。”
那个叫特里的死刑犯,咧开嘴,怪笑着走近希卡利。
“所以,他为了他的自由,你为了你的小命,请拼命挣扎吧。”
希卡利的心脏骤然收紧,寒意窜遍全身,她更希望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凶猛野兽,像这男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比任何怪兽都可怕。
“哐啷!”
束缚在特里手脚上的镣铐被打开,他掰了掰手骨,咔咔的响声证明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大幅度活动了。
或许有胜算。
希卡利心里盘算着,拔出匕首,摆出战斗姿势,准备迎击。
“有胜算。”
特里扭动着脖子一步步靠近希卡利,对希卡利的战斗姿态嗤之以鼻。
“你不会这么觉得吧?真是可笑。就算我已经有十年没有打过架了,但对付你这么个小点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特里的目光扫过希卡利矮瘦的身躯和手中那把小巧的匕首,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协会还真他-娘的照顾我啊。”
希卡利能闻到他身上血腥融合着汗臭味。
好想逃。
但是不能后退,决不能。
她咬破舌尖,微微弯腰,脚下蓄力,冲过去。
先下手为强!
战斗一触即发,希卡利清楚知道自己在战斗经验、力量以及体型上的劣势,而一味躲避防御只会消耗体力浪费时间。
所以她选择直接搏命。
特里没有过多的废话,嘴上小瞧希卡利,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低吼一声,躲过那把小匕首,然后一拳带着恶风直轰希卡利的面门,力量极大,希卡利不可能硬扛,只得堪堪避开。
这场短暂的交锋过后,两人都退回了原位。
没想到这大块头看起来憨壮,实则谨慎心细。
希卡利发觉自己靠灵巧和速度击溃敌人的招数不管用了。
“哼,自作聪明。”
特里冷笑,直直举着他斗大的拳头猛冲过来,希卡利下蹲,从旁边滑走,钻到观众席的座椅间。那拳狠狠落在她身后的铁杆上,响声震耳欲聋,好似地板都在微微震颤。
希卡利头皮发麻,眼看特里追打过来,她在座椅的缝隙中穿梭、躲闪。男人一路拳打脚踢,不断把座椅捶得粉碎,木屑和灰尘四处飞溅。
“跳来跳去烦死了!像只讨厌的兔子,等我把你抓到,一定要烤来吃!”
希卡利躲在座椅下面,发动“真眼”,想要抓住一点破绽,可她只看到对方身上的狂暴、混乱、充斥着原始的杀-戮和欲-望,她提炼不出什么有用的,反而被庞杂的负面信息搅合得头晕目眩。
冷静!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干扰,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特里的肢体动作上,观察对方做出不同动作时,那杂乱颜色的不同。
“老怪物!”
“你如果今天能淘汰我,出狱以后你要做什么?”
希卡利站起身,“真眼”的光芒在眼中流转。
“做什么?当然是去快活,找更多女人男人玩啊,我已经十年没碰过人-肉了!”
男人的一只手掌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眼中满是贪-婪,如同一只饿狼。
“不知悔改的人-渣,你还是死在牢里吧!”
不能心软。
希卡利用脚背勾起一块木板,踢向特里,又迅速绕到男人背后,举起匕首利落扎下去,特里没来得及躲,或者说他故意没有躲,而是举起胳膊,用小臂挡下了希卡利的攻击。
“你身材瘦小,没什么力气,攻击力基本为零啊。”
匕首的尖端扎进肌肉,特里狠戾一甩,希卡利被甩到墙上,整个身体嵌入墙面又摔到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别挣扎了,你乖乖的,我会给你个痛快。”
希卡利痛得蜷缩起身子,特里走过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又随手丢到一边,用脚尖去踹。
浑浊的蓝、暗赭的红、胆汁一样的惨绿。
她在脑内总结着和刚刚引诱特里做出的动作所对应的颜色,身上的痛渗透皮肉直达骨髓,幸好匕首还在没脱手,不然胜算更是渺茫。
希卡利佯装晕厥,特里终于要松口气,他跨一-大步,用双腿将希卡利困于身下,右拳高高举起,肌肉贲张,要把她彻底‘淘汰’。
就是现在。
她再次发动“真眼”,瞅准机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把手中的匕首猛力掷向男人的腋下,同时拳头重重地砸在她的后颈上,她顿时眼冒金星。
这一攻击完全出乎男人的意料,这不要命的打法,是打算同归于尽吗!特里下意识收回手臂,但动作过于仓促,破坏了他自身的平衡。
希卡利憋住一口气,拼命遏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把堵在喉头的腥甜吞回去,伸出手死死抱住特里那只露出破绽的左脚脚踝,用尽自己身体的力量和重量,狠命向后翻滚,把男人扳倒。
“呃啊!”
特里惊怒交加,身体完全失控地向后倒去,后脑勺毫无缓冲地磕在座椅的金属支架残骸的尖端,像串糖葫芦那样,这个男人的脑袋被穿了个串儿。
世界安静。
希卡利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不止,浑身痉挛着瘫软在地,鼻血流出,她无力去擦,全身的骨头像被搓散似的,聚不成形,神经却像被拧成一根丝线,灵敏得不像话。
她甚至能听见那个男人脑浆流出来的声音。
那个人死了,死透了。被自己杀死的。
希卡利在参加猎人考试前就做好了随时被人取走性命,或必要时刻要取走别人性命的准备。她不是什么圣人,保护小杰和自己的优先级必定是会排在其他人的前面。
更何况这个人只是一个死刑犯。
只是一个死刑犯?
“呕——噦——”
她被抱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吓到,俯身吐得眼前发黑。
希卡利想过,如果杀人了,她可能是悲痛的、害怕的、不忍的。可现在的她,冷静得出奇,甚至可以说毫无感觉。
生命的重量,生者的未来,她轻易地夺走了。
我会变成一个冷血怪物吗?
希卡利初次杀人,比起杀-戮本身,她更对自身的变化感到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希卡利面前的墙壁开出一道门。
门外不再是昏暝,而是一片新的、未知的领域。光透了进来。
希卡利挣扎起身,抹了抹身上的污-秽,捡起掉落的匕首,拖着疲惫至极、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出门。
她没回头,苍白的真实、复杂的谎言、虚弱、困惑…都被她留在背后。
她还有未来,还有可能性,还有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