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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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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泉边的灯光惨淡,打在人身上也不见暖意,周源元衣衫半湿,止不住地发抖。那醉鬼被推开以后骂骂咧咧了几句,随后又被安保架走了,临走前还不往朝周源元吐一口唾沫,骂道:“出来卖还立牌坊?”
程雪驰脱掉外套,披在周源元身上,抽手时却被一双冰凉的手牢牢抓住,周源元攥住程雪驰手腕,指尖还沾着喷泉的水腥气,整个人像陷在朦胧的水汽里。
他忽然笑起来,眼睫上的水珠一滴滴滑落,串成眼泪:“怎么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程雪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道:“我扶你起来。”
周源元的眼泪滴落在程雪驰手背,很重很烫,他张开口,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程雪驰说,但在看到背后向他们走来的人时,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不要让他过来!”周源元突然剧烈抽搐,眼球上翻露出蛛网状的血丝,“他给我注射了……”
程雪驰顺着周源元的目光回头,只见林易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
男人似乎在强忍不耐,他微微捂住口鼻,朝程雪驰喊道:“你离一个发情的Omega这么近,是想跟着他一起玩吗?”
“快逃……不要在那个人身边……”周源元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不要和林家人扯上关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程雪驰只是掐住周源元的后颈,“你被注射了药物才会这样,先放松,我马上把你送医院去。”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林易的目光如雪如刀,程雪驰在他的注视下拨通了急救电话,但他说不清具体地址,只能求助似地看向林易。
林易的脚步声踏碎月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接过手机时林易的手指尖竟然比程雪驰还凉。难道我在外面多久他也站在外面看了多久吗?
程雪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条,但看见林易有条不紊地向医院说明情况,终于放心些。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试镜?”周源元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程雪驰忙回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我记得,我记得。”
“那是邵毅的《原野》,我今天也见到他了……”
“我的口袋里,还放着一张当年的票根,真奇怪,它像个守护符,保护着我 ……”周源元露出一个沉浸其中的笑容,可是下一秒面容变得可怖起来:
“可是它本就不该属于我!是我抢过来的!”
药效越来越强烈,周源元一会哭一会笑,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抓挠着程雪驰的手背,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
“你冷静点!”林易伸手就要拉开程雪驰,周源元却应激似地打在了林易的手背,响声清脆,连程雪驰都被吓到了。
周源元瞪着眼与林易对视,大声斥责:“滚开!”
“一家子贱人!”
林易脸色一黑,不甘示弱地回敬周源元一巴掌,程雪驰只能又去劝他:“林先生,他被注射了奇怪的药物,您快离他远一些吧!”
“你为什么不离他远一些?没闻到他的信息素都快把你淹没了吗?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有过……”林易没好气地道,但在瞥见程雪驰眼中的冷却后又住了嘴。
林易撇过脸,似乎在说着什么,喷泉里水声哗哗,盖过了他低声絮语。
“我被下药时,你可没这么温柔……”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程雪驰来不及和林易多说几句,只能朝他喊道:“等我回来。”但林易沉默地站在喷泉边,任水花溅湿他的衣衫,他不回头,也不作答,程雪驰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医院长廊里弥漫着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周源元因为被注射了药物,提前进入了发情期,但药物副作用太大,导致他神经也有些受损,整个人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医生进来登记信息,程雪驰为他收拾衣物,顺便找他的身份证或者其他证件,摸到他外套口袋里有鼓起的硬物,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钱包,程雪驰从里面找到了周源元的身份证,抽卡出来时,一张褪色的话剧票在钱包夹层里露出了一角。
程雪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票根抽了出来,票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辨认出来是“原野”二字。
那是周源元获得的第一个正式角色,程雪驰似乎能想起那日的鲜花与掌声,还有那个舞台中央向观众致谢的少年。
“当年演完《原野》,我以为我火了,此后将会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周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忽然开口,声音却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槐树花香,那是周源元信息素的味道,总是会让程雪驰想起学校大礼堂前种满大树的小路。
“可实际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只活成了如今这副可笑的模样。”
“至少你救下了你妹妹的命。”程雪驰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他并没有看向床头的病人,只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路是自己选的,周源元,这是你当年告诉我的。”
程雪驰不会忘记,那年周源元蹲在ICU病房前疯狂扯着自己的头发,那一天的月光也像今日一样高悬于空,将他佝偻的身体拉成细长的鬼影。
“还给你。”程雪驰将钱包递给周源元,周源元伸手接过,但他突然伸手抓住程雪驰的手腕,指甲似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里。
“你都知道。”周源元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这是……”
“不拆穿我而已……”
周源元试图在程雪驰的眼中找到一丝同情,但那双眼睛平静如潭,沉默地倒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孔。
“我知道,那年你妹身患重病,你急于成名赚钱,邵毅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错过,我们两人不巧要竞选同一个角色,你便骗我说改了试戏片段。”
程雪驰的眼底平静得无波无澜,仿佛也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其实不止自己要演的角色,我连整个台本都能背下来。”
周源元的手僵在半空中,程雪驰望着他,继续道:“我是故意输给你的。”
周源元只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他想起那个有些躁动的夏夜,老电扇在墙角嗡嗡地响,扇出的却是热风,周源元还在背着台词,程雪驰递来一瓶冰可乐,贴在他的脸颊上,“不用担心,你会成功的。”
“那天我让你替我去那酒吧,你为什么也会替我去呢?”病床上的周源元眼睫轻颤,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苍白的指尖躲进了被单中。
程雪驰看向他,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我希望你能结束那样的生活,你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后面的话程雪驰并没有明说,但周源元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看着自己手背处缓缓注入的药物,多么神奇,这一切都在为挽回这具腐败的身体而努力。
“我没有办法回头了,程雪驰。”周源元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硕大的眼泪,像一尾游进了深潭的鱼,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好歹同窗一场,我也给你一点忠告。”周源元抹去眼角的泪水,朝程雪驰淡淡笑道,“你现在和我没有什么区别,在你陷得更深之前,离林家的人远点。”
“不要和一群野兽进行交易,他们毫无信誉可言。”
“你玩不过他们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程雪驰不用拿出来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我知道,周源元,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程雪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周源元突然喊住。
程雪驰站在门口回头,周源元呼吸急促,似乎有什么话还想与他说,但他看着月光拉长了青年的影子,有些孤单有些落寞,他不忍再去问他你会不会怪我,但他仍有些执念,于是开口问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走出医院大门,被冷风狠狠一吹,程雪驰方才觉得自己清醒过来。深夜的街道凄清一片,只有背后的医院还依稀亮着些灯,程雪驰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匆匆离去。
程雪驰顺着长街往大路走,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车顶极高,贴了防窥膜的车窗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但程雪驰没有上车,只是站在车门处等。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林易不耐烦的脸:“为什么还不上来?”
“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味道。”程雪驰歪头,看向林易,“你不是不喜欢吗?”
“外面怪冷的,先上来吧。”林易一本正经地答道,顺势打开了车门,示意程雪驰上车。
里面是温暖的天地,隔绝了一切风声寒冷,程雪驰望着车灯下林易的脸,觉得他确实长了一张上镜也不输分毫的脸。
林易本来心情不太好,刚刚目送程雪驰把人送走,没一会他哥林间就出现了,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嘲讽,林易越想越生气,只觉得林间肯定早早待在那就等着他出糗。
林易越想越生气,但身旁的程雪驰在看他,车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照见程雪驰在玻璃上的倒影,腺体上的止血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掉,露出有些斑驳的血痕。
林易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竟有些微弱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