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交易沦陷》关别山

23、第 23 章

　　天空飘起小雪，雪势不大，却也有些冷。程雪驰跟在林易身后半步，看着两旁侍从向他弯腰行礼，从宴会厅里传来的灯光投射在他西装上，更显得那粒飘落在他肩头的雪花微微发亮。
　　程雪驰下意识想伸手拂去那一粒雪花，手至半空硬生生停住，想收手时林易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你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牵我的手？”
　　程雪驰：……
　　他想开口解释，林易兀自回头，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收敛一点，今天是个庄重的场合。”
　　程雪驰觉得自己后颈发痛，这个人好奇怪，只想自己所想的事情。
　　愣神片刻，林易已经走上台阶，居高临下瞥了程雪驰一眼，见他还在原地发呆，有雪花落在他发梢，倒让林易想起那次程雪驰在雪天长跑的情景。
　　横店难得一见的大雪，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林易在取景器里看着在雪中奔跑的青年，因为一次次地奔跑，衣摆沾满了雪与泥，冻得通红的手微掩于袖中，但那眼神如刀，清澈倔强，听见他喊再来一次，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腿继续跑，一直跑，仿佛要跑到天光大亮的那一端去。
　　林易伸出手捻去程雪驰发梢上的雪花，雪在他指尖融化，有些微微的凉意。
　　林易忽然想起那日收工后，他其实有看见程雪驰的眼泪，或者说，那是眼泪留下的痕迹，不然怎么会有灯光一照，就将他濡湿的睫毛照得发亮，像蝴蝶翅膀上闪动的金粉。
　　程雪驰被这动作吓到了，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人。林易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拇指重重擦过对方冻红的耳垂，“明明这么怕冷，就早点说啊。”语气里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愣着干嘛，外面冷，快和我进去。”

　　林易走到哪儿哪儿便是簇拥，有人想和他搭话，但见他冷着一张脸，便又不敢当出头鸟了。
　　侍者托着香槟塔经过时，林易随手取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到程雪驰唇边。
　　“先润润喉咙，”林易的声音裹在香槟气泡里，“我知道你酒量不好，不会让你真的给我挡酒，但是你总要学着喝点，毕竟以后应酬，总要学会的。”他笑得轻快，不知道为什么程雪驰觉得今夜林易的心情特别好，明明早上还在对他撒气，一下就换了个表情，跟变脸似的。
　　“不是吗？”林易的拇指按在程雪驰玻璃杯杯口，“敬酒时杯口要低于对方。”杯壁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雪驰慢慢饮下，快见底时却被林易制止：“我不是说了吗？你酒量不好，不要喝太快，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没有比你更坏的，程雪驰咬着杯子暗暗想。林易又从盘里拿来一杯红酒，红色的液体映照出程雪驰有些惨白的脸，他忍不住想要捂住后颈的伤口。
　　林易突然伸手替他正了正领结，拇指擦过他腺体伤口时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林易又从口袋里掏出颗巧克力塞进程雪驰嘴中，“先吃点东西垫肚子，这宴会上的东西不要乱吃，等一下我会带你吃别的。”
　　程雪驰尝到了淡淡的橘子味，不知道那是巧克力还是林易信息素的味道。
　　“我先离开一会，你待在这不要乱跑。”林易背过身走了几步，又不放心似地回头看了程雪驰一眼，但簇拥的人群涌了过来，像海潮一样把他推搡到台上。
　　程雪驰倚着鎏金的象牙白石柱，看水晶吊灯的光瀑落在林易身上，将他浇铸成一尊鎏金像。红酒泡沫在男人的酒杯里浮沉，程雪驰看着他觥筹交错，一向冷着的脸今日漾开了难见的笑，整个春风得意了起来。
　　不受信息素干扰的林易是自由的，程雪驰望着人群中的林易，他闻不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柑橘香了，但是他能看到林易仰头饮酒时，脖子上露出的暧昧的红痕，连衬衫也遮不住，那是他昨夜留下的证明。

　　似乎察觉到了程雪驰注视的目光，林易远远地望了过来。
　　程雪驰错开了眼，不动声色地留下一个背影。
　　林易的眼睛弯成一道弧，“林总今天心情不错。”穿鸵鸟毛披肩的制片人凑了过来，“莫不是藏着什么喜事？”
　　她的眼神恰好落在在程雪驰咬过的位置，发出一阵暧昧的轻笑，“又是哪位能入您的眼，还挺受宠。”
　　林易对她的唐突不太在意，今天心情好，他不想发脾气，喉间溢出的笑裹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找到了我的罗曼尼帝康，算不算？”

　　“你就是程雪驰？”穿着红色鱼尾裙的女子袅娜地走了过来，像一段热烈的玫瑰花，程雪驰只看一眼便认出那张经常出现在各大电影里的脸，是得过好几次金翼奖的影后方云冉。
　　她指尖的钻石戒指大得晃眼，倚在下巴处含笑着端详他：“真漂亮，比上次那个拉小提琴的还漂亮。”
　　林易远远地就望见了程雪驰的背影，他推开挡在他面前还想搭话的人，直接朝程雪驰的方向走去。
　　他不太想让方云冉多嘴，伸手拦住程雪驰的肩膀，强迫他靠向自己，“方大小姐又在说笑了，这孩子脸皮薄，而且很乖很听话，可不像你那个弟弟，需要更多的管教。”
　　林易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话里指示意味十足，方云冉的笑容僵在脸上，没好气道：“他的事关我屁事，我再也不想管他了，那次下药就该把他抓起来，我才不管我的名声会被他连累成什么样！反正我再也不要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程雪驰觉得后颈的伤口还在隐隐约约地疼，而林易靠得那么近，却闻不到他身上的柑橘香味，不知道为什么，程雪驰竟有些失落。
　　温热的手掌附在他的后腰，“邵毅导演也来了，方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吗？”
　　方云冉听见林易提邵毅，又恢复了一张笑脸，提着裙摆就像灯光处走去，而程雪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半拥着走向人群。
　　林易顺手将他的打火机塞到程学驰口袋里，附在他耳边低语道：“识相点。”

　　提到邵毅，就不得不提他过分光鲜的履历，常年保持创作，在观众中积累了极佳的口碑，作品一出手便是品质之作，在他手下更是捧出了好几位影帝影后。
　　能参演邵时的作品固然好，邵时是邵毅的儿子，但功力还是不如邵毅，如果可以的话……程雪驰有些跃跃欲试。
　　当年也不是没有过和邵毅合作的机会，那一年十九岁，邵毅要拍话剧《原野》，程雪驰还跑去试镜，可惜那时还不太成熟，试戏时邵导夸了他形象不错，但台词中气不足，最终还是被刷了下去，不过最后那角色被周源元拿下了。
　　想到周源元，程雪驰已经许久未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他其实也可惜，程雪驰不免有些唏嘘，周源元有些天赋，但可惜命途多舛。
　　邵毅本来在和旁人说话，见他们一行人走来，又举杯喊道：“小林总，今天气色不错。
　　林易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游刃有余地周旋，“听说邵导的新电影《暗河》已经定了方大小姐？其他角色还有没有争取的希望？”
　　邵毅算是程雪驰的老学长，当年挂在优秀校友墙上的人就出现在眼前，程雪驰不能不为自己争取。他从口袋中掏出林易塞来的打火机，啪嗒一声脆响，微蓝色的火焰点燃了邵导手中的雪茄，邵毅的雪茄在指尖转了半圈，烟灰簌簌落在程雪驰脚边。
　　“难得小林总今天亲自带人，下周三来试镜吧。”邵毅眯着眼睛打量程雪驰，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试镜过？《原野》那一次？”
　　程雪驰漾开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是的，在影视学院校园选拔的那一次，不过可惜我那时台词功底不好，落选了。”
　　邵毅点点头：“你现在的台词好多了，我想起你来了，你还演过我儿子的戏。”
　　“我最近在找一个能演打戏又有舞蹈基础的演员，你觉得你可以吗？”邵毅弹了弹烟灰，程雪驰练过舞，但打戏还不太擅长，可他太想拿下这个机会，便也不管不顾地夸下海口：“我可以。”
　　老导演的瞳孔微微收缩，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嘲讽，只道：“周三试镜，让我看看吧。”

　　无数人来给程雪驰敬酒，程雪驰都记不住脸，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
　　“难受就少喝点，你怎么都不懂拒绝？”林易夺过程雪驰手里的半杯龙舌兰，怕他再喝，便仰头将杯底的酒饮尽，他的喉结在程雪驰眼前滚动。
　　人群中，程雪驰看见林易正用酒杯掩住嘴角，眼底映着灯火辉煌的光。
　　微辛的酒气混着柑橘香扑面而来，程雪驰踉跄着退到落地窗边，他有些奇怪，林易已经注射了他的信息素，那他怎么还能闻到那点柑橘香气，可能是他刚刚喝得太多，醉出了幻觉。
　　“还给你，你的打火机。”程雪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林易塞来的打火机。
　　林易还想说什么，露台下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程雪驰探身望去，看见一个青年的身影被醉汉按在喷泉边，湿透的白衬衫下隐约透出一张熟悉的脸。等他冲下去拽开那个油腻的制片人时，才发现那是很久不见的故人。
　　周源元看向程雪驰时浑身还在颤抖，脸上水淋淋的，眼角有颗泪痣，在月光下像坠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