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7、归宁

　　翌日归宁。

　　太子一早便称有事出府，不同盛笙一起。

　　新婚归宁，若无夫君相伴，便是大忌。

　　同时，以皇家和盛家的身份地位。

　　太子这么做，就是明摆着不给盛家面子。

　　盛笙倒是毫不意外，照例将兰爻和碧桃派到城门布施。

　　自己则独乘马车回门。

　　原书中盛笙笙连第三日都没活下来，更是不会提到归宁这种事。

　　接下来的路，盛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盛府听闻消息后，朱红色的大门从清晨起就一直紧闭。

　　往日守门的家仆和侍卫全然不见踪影。

　　甚至连盛笙马车抵达都无人通报。

　　盛府的做法，欺人太盛。

　　盛笙掀起裙角，没有犹豫的下车。

　　街头巷口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

　　归宁无夫君相伴，无爹娘兄弟姊妹相迎。

　　盛笙是东楚头一个。

　　她面带半扇镂空绣花银面具，发髻轻挽，身穿一袭华贵紫衣，出尘脱俗，不卑不亢。

　　盛府门口突然涌入一群百姓。

　　为首穿着粗布花衣的妇人对着盛笙指指点点。

　　“都说了，太子殿下与洛家姑娘情投意合。盛六小姐偏偏要拆散人家，惹的洛将军不爽。现在好了，回门都不受待见。”

　　“是啊，是啊，那有女子回门不带夫君，不带礼的。”

　　“还口口声声为百姓，为苍生呢。我看先管好自己再说大话吧。”

　　“贵为太子妃，盛府却连门都不开，真是丢人。”

　　“这要是我啊，我怕是早就去寻一条白绫了。”

　　……

　　盛笙站在盛府门口，身后满是闲言碎语。

　　她转身，刚要开口。

　　忽而，骏马高啼，急速穿过人群。

　　冲散了刚才说风凉话的几个妇人。

　　“哎呀！是哪个不长眼的！”

　　“哎哟，我的老腰啊~”

　　来人高坐马上，双腿修长夹在马侧，手中持鞭，神情恣意。

　　玄青色袍角翩翩卷起，沾染着少年的不羁。

　　烫金印花黑靴用力踩着马镫。

　　转眼间，鲜衣怒马的少年已站身盛笙一侧。

　　他身高八尺，在盛笙身边，倒是显得盛笙身量娇小。

　　“你们是说小爷我不长眼？”少年眉梢稍挑，睥睨门前众人。

　　那些吱吱呀呀叫唤声骤停。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已灰溜溜地逃走。

　　“哼。”少年冷哼。

　　盛笙侧眸。

　　惊鸿一瞥，便是沦陷。

　　这般气质的男子，饶是在现代也少见。

　　不知为何，盛笙张嘴说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蓝峖……？”

　　少年扬眉，唇角微勾。

　　似意外盛笙认出他。

　　蓝峖将手中马鞭背于身后，那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盛笙。

　　“你便是盛家六小姐，盛笙笙？”他声音低柔，如羽毛在耳边轻刷。

　　让人很难不心痒痒。

　　盛笙突然报赧。

　　这般剔透无瑕却又张扬如火的眼神不论盯着谁，谁都会羞的低下头吧。

　　“还请蓝少爷莫失了礼数。”

　　“哦~该改口叫太子妃了啊~”蓝峖眼中戏谑，随即莞尔：“恕蓝某失礼。”

　　蓝峖向来桀骜不驯。

　　就连当今圣上也没受过蓝峖行礼。

　　而今日亦是头一遭。

　　蓝峖第一次有礼有节，对着盛笙拱手行礼：“蓝某拜见太子妃。”

　　盛笙挑眉，不由得琢磨蓝峖的心思。

　　忽而，盛家的大门郑重拉开。

　　家仆婢女规矩的站在高门两侧，迎接贵客。

　　盛太傅领着盛家小辈步履匆匆赶来。

　　他们的目光皆落在蓝峖身上。

　　盛笙站在一旁反倒像个外人。

　　“不知蓝少今日来拜访，老夫失礼了。”盛太傅一脸奉承地笑。

　　“太傅莫不是年纪大了，怎么见了太子妃都不行礼？纵然世人说我桀骜，但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忘，皇家的威严不能失。”

　　蓝峖的语气吊儿郎当，说话总是半分真情，半分假意。

　　众人无言。

　　皇家威严不能失？

　　这话从蓝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讽刺。

　　盛太傅脸色绿了绿，看向盛笙的眼神变的不悦。

　　盛笙浅笑，既然盛家想让她难堪，那她没必要给盛家面子。

　　见盛笙没有打算给台阶下。

　　盛太傅的脸又黑了三度。

　　“老臣……拜见太子妃。”这几个字说的可以算是极其为难了。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其他人见盛太傅如此，也只好忍气向盛笙行礼。

　　盛笙虚扶一把，笑道：“太傅有礼了。”

　　蓝峖无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黑衣侍卫抬着十八台梨花木箱站定在盛府门口。

　　队伍浩浩汤汤，好不壮观。

　　箱子落地声沉甸甸。

　　仗势堪比盛笙出嫁那日。

　　蓝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笙。

　　鞭子一挥，十八台梨花木箱盖瞬间被齐齐掀开。

　　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阳光下，刺的人眼疼。

　　“蓝少，这是何意？”盛太傅不解。

　　蓝家和盛家……

　　何时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

　　“世人皆知，我与太子交好。今日太子妃归宁，太子出行不便，便亲自嘱咐我，务必好好答谢太傅这些年对太子妃的养育之情。”

　　蓝峖将‘好好’两字咬的极重。

　　说罢，他扬眉看向盛笙。

　　这话，很很打脸之前在此挑事的那些妇人的脸。

　　可惜她们不在，看不到这一出好戏。

　　盛笙看着十八箱珠宝，陷入沉思。

　　太子这是何意？

　　况且，书中可从未写过太子与蓝峖交好。

　　难不成因为她活下来，产生蝴蝶效应，将书中的故事线改了？

　　说话间，蓝峖翻身上马，“既东西已送到，蓝某便不叨饶了。”

　　他乘风而来，策马而归。

　　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能留住他。

　　盛笙的目光跟随着少年的背影，一起走了好远。

　　盛太傅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门口的十八箱珠宝，皱紧了眉头。

　　这礼要不要都是劫。

　　“进来吧。”这句话是太傅对盛笙说的。

　　盛笙微微拂身，走在众人之前。

　　“盛笙笙你随我来书房。”盛太傅表情严肃，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唯独盛丹雯几欲开口和盛笙搭话，却都未能找到好时机。

　　盛笙回盛府也不过是公事公办，并未想久留，也不想和这一家子虚情假意。

　　书房门关上的一刹那。

　　“不知太傅找本宫何事？”盛笙端着太子妃的架子。

　　盛太傅瞧着她便是满心满眼的不爽。

　　本以为太子或者洛家会出手解决了她，没想到她却在太子东宫过的如鱼得水！

　　这样盛太傅怎能甘心。

　　若早知如此，倒不如……

　　将盛丹灵嫁过去。

　　对啊！将盛丹灵嫁过去！

　　盛太傅眼底闪过精光。

　　下一秒，他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别站着，坐吧。”

　　“尝尝，桌上是你二婶今日刚烙好的荷花酥，就等着你回门。”

　　盛太傅这个老狐狸，慈祥的时候多半没好事。

　　盛笙假意笑了笑，规矩的坐下，“多谢太傅招待。”

　　“怎么笙笙嫁出去，连句大爹都不唤了吗？许是这些日子生疏了罢。”盛太傅落座，表情略带忧伤。

　　盛笙心底翻了个白眼。

　　“未曾生疏，只是回门前，太子嘱咐本宫早些回去。见各位长辈身体安康，本宫便不久留了。”盛笙说着起身就要走。

　　太傅却叫住了她。

　　“丹灵昨日同我讲，近些日子思念你思念的紧。你此次回去，不如将你二姐姐一同带去东宫住两日。你们姐妹之间素来感情甚好，丹灵去陪你，我们做长辈的也更放心些。太子殿下这般宠你，想必你的请求，太子殿下定是不会拒绝的。”

　　盛笙听着都要笑出声了。

　　太傅大人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现在这个时期，盛家还没有明确站队四王爷，只是有此打算。

　　如今见太子对她的态度柔和，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盛笙巧然一笑：“待本宫回去与太子殿下商量后，再通知盛府，可好？毕竟太子伤了腿后，脾气大涨，若是因此发怒，连累了盛家。本宫怕是担不起太子的怒火。”

　　太傅见她这个态度，自是不悦。

　　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臣等太子妃消息，不过丹灵那丫头机灵，在盛家这么多年，丹灵对你不差。希望太子妃慎重考虑。”

　　这话就是威胁。

　　盛笙偏装作听不懂的意思，笑了笑便抬脚离去。

　　推开门前，还故意高声道：“太傅不用送了，本宫对盛府的路很熟悉。”

　　未曾动一根脚趾的太傅：……

　　门外竖起耳朵的那些人见盛笙出来，当即四散。

　　刚出主院，盛丹雯就迎面走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间恰的真是一分不差。

　　“妹妹！”盛丹雯笑意盈盈。

　　盛笙浅笑。

　　虽然她对盛丹雯没有好感，但是该做的面子工作还是要做。

　　“妹妹，你在东宫这几日过的可还好？”说着，她转身从周嬷嬷手里拿过餐盒，放在盛笙手中，“这是姐姐亲手做的一些糕点，给你路上吃。”

　　东宫到盛府，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盛丹雯还真是有心。

　　说着，盛丹雯突然上前，压低声音问：“妹妹这次回门，怎么没带兰爻和碧桃？莫不是太子殿下……妹妹，不论出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姐姐。姐姐定会帮你解决。”

　　盛丹雯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

　　盛笙抽出自己的手，将餐盒归还。

　　“姐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不爱吃甜食。”说完，盛笙抬脚就要走。

　　盛丹雯却又将她拦住。

　　“妹妹……”盛丹雯欲言又止。

　　盛笙蹙额。

　　“嫁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