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6、苦肉计

　　“多谢大师好意，不过本宫的新婚妃子，大婚第二日就孤身住在寺庙，本宫甚是不放心。若是有缘，日后本宫会带笙笙再次拜访。”

　　一句笙笙，叫的亲昵无比。

　　盛笙抓紧了衣角，吊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放下。

　　这一次……太子没有抛下她。

　　“有劳大师了，本妃日后定会在东宫虔心为百姓祈福。”盛笙浅笑道。

　　灵隐大师笑着摇了摇头，“两世两劫，安知福祸？太子妃既心意已决，贫僧便等您再来寺中祈福。”

　　太子略显不悦，眉头一沉。

　　秋水感觉到太子情绪变化，当即推着太子的轮椅绕过灵隐大师。

　　盛笙快步紧跟。

　　只是，踏出寺庙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灵隐大师。

　　这情节，原书中写的分明是太子的权宜之计，怎么会真的发生。

　　盛笙不解。

　　但心中的不安却更胜了。

　　回府途中，盛笙一直心神不宁。

　　她时不时撩开帘子向外观察，难掩眼中神色焦虑。

　　这是条崎岖窄道。

　　上下都是山坡，山贼定是提前埋伏在上山坡的茂林中。

　　若是从上攻击，马车侧翻，会滚落下山坡……

　　太子一个瘸子，她又不会拳脚功夫。

　　两人落难，定是难逃一劫。

　　盛笙攥紧了裙角。

　　楚胤钰突然出声：“太子妃怕本宫将你留在寺内？”

　　盛笙抬手，故意抚上自己半边面具，“回太子殿下，我只想做个平民百姓。一亩地，一块田，一人一犬，三餐四季。如此足以。”

　　那双眼眸中有光,有向往。

　　有楚胤钰这辈子都不会有的单纯和美好。

　　楚胤钰低下头：“这样，最好。”

　　盛笙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说。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直至骤停。

　　盛笙知道出事了！

　　她第一反应却是扶住楚胤钰，不让他狼狈摔倒。

　　“禀太子殿下，有山贼截路。”秋水的声音焦急。

　　马车外打斗声愈来愈烈。

　　“我们……”盛笙扶着楚胤钰，紧紧皱眉。

　　楚胤钰抿唇，表情严肃。

　　连他的马车都敢劫，是不要命了！

　　“秋水，头目活抓，剩下的格杀勿论。”楚胤钰镇定自若，声音有力。

　　盛笙微微抬额，仰视着楚胤钰。

　　可，下一秒。

　　寒光利剑穿破马车车窗。

　　盛笙作为医生，本能地张开双臂，闭紧双眸，挡在腿脚不便的患者身前。

　　当时情况太过紧张，盛笙没发现，这利剑刺入的方向并不是他们坐着这里。

　　血溅车窗，犹如雨落声响。

　　盛笙缓缓睁开眼眸，就见车窗上鲜血往下流淌。

　　那个地方，是她来的时候坐着的地方。

　　若不是她刚才过来扶楚胤钰。

　　此刻坐在那里的她怕是要被一剑穿心。

　　楚胤钰突然轻笑。

　　这种生死关头，他竟然笑得出来！

　　盛笙转头怒瞪着他。

　　楚胤钰抬手，轻敲身后和身侧的木制车厢。

　　却声音厚重，并不相识木板搭建。

　　“本宫的马车，除了车窗，都是玄铁制作，拉车的马也是精选的汗血良马。”楚胤钰看着她。

　　盛笙却觉得这眼神像是看傻子。

　　“那如果，贼人从正面攻入呢？”盛笙抬手指着门帘。

　　“本宫的侍卫……”

　　楚胤钰话还没说完，寒光一现。

　　楚胤钰眼疾手快，翻身将盛笙压在怀中。

　　“嗯……”

　　一声隐忍的闷哼。

　　盛笙那双桃花眼第一次染上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车外秋水惊呼。

　　“本宫无碍。”太子咬着牙说。

　　他双腿动不得，此刻已经是跪在了马车内。

　　盛笙被吓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办。

　　很快，马车外平静下来。

　　“你……你……”

　　“扶本宫起来。”楚胤钰沉声。

　　盛笙看着那把插在他后背的利剑，不知道该如何扶他。

　　贵为太子，怎可如此狼狈下跪。

　　楚胤钰的表情逐渐不怎么好看起来。

　　他反手，眉头一皱，快速将背上的利剑拔下。

　　刹那间，鲜血喷涌不止。

　　盛笙当即跪在他面前，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束手无策。

　　好在秋水及时拿着药箱出现。

　　“殿下！”饶是身经百战的秋水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把药箱给她，你下去。”楚胤钰声音冷漠的吩咐。

　　秋水不信任的看了眼盛笙。

　　盛笙也不知道楚胤钰为何会如此说，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接过药箱。

　　“放心，我可以。”盛笙低声说。

　　可是秋水眼中依旧满是怀疑。

　　伤势险急，秋水不得不听从楚胤钰的。

　　“太子殿下，冒犯了。”说完，盛笙直接用剪刀剪开了他尊贵的衣袍。

　　伤口极深，血流不止。

　　盛笙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虽然是心理科医生，但以盛笙的经验，足够做好伤口处理和缝合。

　　她手法娴熟又温柔。

　　楚胤钰难得对她刮目相看。

　　“嘶……”楚胤钰走神中突然伤口刺痛，疼的他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盛笙抱歉道：“这里没有麻沸散，还请太子殿下忍一下。”

　　楚胤钰点了点头，没说话。

　　盛笙处理伤口处理的细致，包扎的手法也和宫里那些御医不同。

　　楚胤钰的眼神沉了沉。

　　盛笙从车内取出大氅，给楚胤钰披上。

　　秋凉如水，若是伤口吹风受凉可是会要命的。

　　“回去后，我会给大夫一个药方，太子殿下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定会无碍。”盛笙像个医者一样，没有感情的嘱咐。

　　马车内陷入沉默。

　　半响，盛笙道：“刚才，多谢太子殿下相救。救命之恩，我记下了。”盛笙声音极低，听得出些许的情绪浮动。

　　楚胤钰没说话，阖上了眼眸。

　　接下来一路顺遂。

　　山贼头目被带回了东宫。

　　之后的审讯，盛笙无从得知结果。

　　*

　　“姑娘呢？”

　　今日布施结束后，听闻太子和太子妃遇刺一事，兰爻和碧桃急匆匆赶回院内。

　　只是，并未在院内看到盛笙的身影。

　　一个路过的婢女柔声道：“太子妃去厨房了。”

　　厨房？！

　　兰爻和碧桃对视一眼，心道大事不妙。

　　两人飞快地道谢，向厨房快步急走。

　　姑娘九岁偷偷下厨，差点把自己给煮熟。

　　十一岁受三小姐激将法，差点将盛府厨房点燃。

　　十三岁那年学着做糕点，想要讨好大夫人，结果把大夫人吃的上吐下泻，姑娘因此被关了三月禁闭。

　　如今，姑娘怎敢又去厨房！

　　兰爻和碧桃刚到厨房门口，就闻到阵阵香味。

　　“哇，今日晚膳是煲汤了吗？好香。”碧桃说话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兰爻觉得事情蹊跷，迈步走向厨房。

　　果然！

　　那些太子府的大厨们都排排站在一侧。

　　而此时此刻，掌勺的正是自家小姐！

　　兰爻定在了原地。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强烈情绪，默默转身离开。

　　“兰爻姐姐，你去哪？”碧桃拉住兰爻。

　　兰爻摇了摇头：“我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碧桃不解地歪了歪头，当她看到是盛笙掌勺熬汤地时候，下巴差点掉下来……

　　太子殿下今晚不会……病情加重吧？

　　躺在床榻上休养生息的太子殿下，突然打了个喷嚏。

　　伤口差点崩开。

　　“主子。”侍卫隐隐担忧。

　　太子殿下摆了摆手，“去请周先生来一趟。”

　　“是。”

　　太子看向窗外，略显忧愁。

　　盛笙端着汤来时，太子和周先生正在谈正事。

　　盛笙原本想将鸡汤放在门口，却不想听到了房间内的对话。

　　“吾今日救她不过是苦肉计罢了。二弟三弟如今蠢蠢欲动，他们的党羽在朝堂上多次向父皇施威，上书重立太子。我这腿若是再不好，恐怕会因此误事。”

　　“知晓殿下不似传言般荒唐，臣深感欣慰。洛将军一直支持殿下，为了殿下的事业付出颇多，殿下莫要寒了洛将军的心。”

　　“话说回来，太子妃虽说能找到折木，可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还请殿下莫要将全部希望寄托此女身上。”

　　“先生教导的是。”太子殿下声音谦逊。

　　书中写，太子城府颇深，面上却不露分毫。

　　所有人只看到了他正派的一面，却从未有人知晓私下的他是什么样。

　　盛笙转身下楼，将手中鸡汤递给碧桃。

　　“？”碧桃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鸡汤。

　　“倒掉吧。”盛笙声音疲惫，透着一丝冷意。

　　她的表情淡漠的碧桃不由发颤。

　　小姐这是……怎么了？

　　盛笙越走越远。

　　碧桃抱着温热的鸡汤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可是小姐辛辛苦苦熬的鸡汤，怎么能说倒掉就倒掉？

　　碧桃正替小姐不平，秋水突然出现，从她手里拿过鸡汤。

　　“太子所用之物，当是全天下最金贵的。这……”秋水轻蔑地看了眼手中白瓷碗装的鸡汤。

　　碧桃被激怒。

　　刚要和秋水争执，就被几个侍卫拉出了太子院内。

　　秋水看着手中的瓷碗，恭敬地给太子送进去。

　　太子端着碗，目光深沉。

　　“殿下，您这是何必？”周先生无奈叹气。

　　找他来就为了陪太子演戏，明明对盛家六小姐情缘深重，却非要将人家伤害一遍。

　　“先生，这盘棋，您输了。”太子浅笑。

　　周先生收回手中棋子，略有遗憾。

　　“殿下好好养伤，臣就不叨饶了。”周先生识趣退下。

　　楚胤钰用汤匙搅着鸡汤，嘴角缓缓勾起。

　　看来，这几年她的厨艺有所长进。

　　既没给他炸厨房，还做的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