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8、最后期限

　　“嫁衣之事，并非我设计。这件事我已派周嬷嬷调查过了。妹妹可愿来我屋子里叙上一叙？”

　　周嬷嬷压下眼底的不悦，低声道：“太子妃，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有人刻意要挑拨你们姐妹二人的关系。”

　　盛笙眼尾稍挑，露出一抹兴趣。

　　“既然如此，有劳姐姐带路。”

　　盛笙的老本行就是微表情研究。

　　她一早就看出了盛丹雯别有企图。

　　若是她应了盛丹雯的邀约，恐怕这一遭定是有去无回。

　　不过盛丹雯那些见不得光的手端，盛笙早已在书中了解一二。

　　无非就是千方百计毁人名声，毁人容貌。

　　不过，这一次盛丹雯恐怕是要失望了。

　　距离盛丹雯院落还有极小段距离时，盛丹雯甚至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内心已经成功的得意。

　　盛笙注意到只是在心理摇了摇头。

　　恰好一行奴仆经过，盛笙突然停住脚步。

　　笑意盈盈高声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太子殿下嘱咐我归宁后尽快去城门外粥棚。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妹妹也并未因此埋怨姐姐，姐姐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可是……”盛丹雯皱眉做苦恼状。

　　这行奴仆一听有八卦，瞬间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

　　盛丹雯在府里一向以温柔大度，对待下人极好自居，此时也不好高声驱逐。

　　盛笙勾唇，转身往盛府门口的方向走。

　　盛丹雯气的捏紧了手中帕子。

　　无奈只能看着盛笙远走的身影。

　　“大小姐，我们的计划……”周嬷嬷不甘心道。

　　盛丹雯侧眸睨着她。

　　“总会有机会的。”

　　“只不过，这一次。爹爹那边恐怕会很难处理这十八箱珠宝。”

　　太子派蓝峖当众送来十八箱珠宝。

　　这不就是昭告天下，现在太傅府和太子府结盟了么！

　　若是爹爹不收，便得罪了太子殿下。

　　可爹爹收了，恐怕她以后要接近四王爷会困难很多。

　　“大小姐，老奴听说，老爷准备将盛丹灵送到太子殿下身边。”周嬷嬷适时开口道。

　　盛丹雯眉头一沉。

　　若不是太子殿下腿疾未好……她倒是愿意亲自去会会太子殿下。

　　“既然如此，我们要好好筹划筹划。”盛丹雯秀眉紧蹙，神情沉重。

　　*

　　“去城门外。”盛笙吩咐车夫。

　　车夫愣了一下，“回禀太子妃，殿下吩咐……”

　　盛笙打断他：“我去城门，是准备找太子殿下议事。若是耽误了，这责任你可担得起？”

　　车夫左右两难，最终还是选择驱车城门外。

　　车里，盛笙展开一直藏在手中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欠十八箱珠宝。

　　盛笙咬牙。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撕破脸也不会便宜了盛家！

　　近几日布施之事沸沸扬扬。

　　城门外聚集的难民格外多。

　　粥棚里两个熟悉的身影忙碌不停。

　　盛笙跳下马车，快步走到粥棚里。

　　“这两日可曾见到过画像上的人？”盛笙问。

　　兰爻和碧桃纷纷摇头。

　　“姑娘，这儿每日要接待上百的难民，可是却从未见过画像中人。”

　　盛笙拿了面纱带上，亲自去一一问候这些难民。

　　天色渐晚，难民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休息。

　　盛笙坐在石墩子上，看着那些难民，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折木这时还不出现……

　　难道这个剧情也会随着她而改变么？

　　深夜回府。

　　盛笙刚坐下，秋水就出现在门口。

　　“太子妃，殿下请您去一趟寝宫。”

　　兰爻担忧的看了盛笙一眼。

　　“知道了。”盛笙叹气。

　　太子此时叫她过去，恐怕是因为早上蓝峖送礼之事。

　　“姑娘……”兰爻面露担忧。

　　盛笙安抚的拍了拍兰爻的肩膀，“备膳，等我回来。”

　　盛笙前脚离开。

　　秋水却出声提醒兰爻。

　　“既然入了东宫，兰爻姑娘就该改口唤声太子妃。东宫可不养没规矩的人。”

　　兰爻低头，“秋水姑娘教训的是。”

　　盛笙走进太子寝宫，迎面砸来一本书。

　　锋利的书角磕在盛笙额头。

　　瞬间鲜血渗出。

　　楚胤钰面色冷峻，眼眸中压抑着怒火。

　　“本宫倒是不知道，本宫的太子妃这么有本事。能让蓝家少爷大方搬出十八箱珠宝相送。”楚胤钰句句嘲讽，眼神轻蔑。

　　盛笙低头。

　　果然，他们都被蓝峖算计了。

　　今日之礼，并非太子所托。

　　可，蓝峖的目的又是什么？

　　将盛家和太子绑在一条绳上？

　　盛笙思考的时候，表情不由的严肃起来，甚至忘记了自己额角的伤。

　　半响，楚胤钰开口：“太子妃难道不打算给本宫一个解释么？”

　　盛笙声音沉了又沉：“回太子殿下，这件事我不知情。蓝峖当时之说是受您所托，臣女并未多想。”

　　“盛笙笙，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这东宫的女主人了？”太子推着轮椅，一点点逼近她。

　　凌厉的眼神，压的盛笙有些难受。

　　几乎是出于本能，盛笙往后退了几步。

　　“太子殿下若不信，一查便知。臣女同蓝峖从未有过交集。”

　　下一秒，盛笙腿一软，猛然跪在地上。

　　太子的轮椅行动飞快。

　　一双大手用力的掐上她的脖颈，每一根指头都恨不得直接穿透她的肌肤。

　　盛笙被掐的喘不上气。

　　唯有那双眼睛不屈服的看向楚胤钰。

　　盛笙用眼神在和他搏斗。

　　可是，现在的楚胤钰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双眼被愤怒蒙蔽。

　　就在盛笙坚持不住的时候，楚胤钰突然松了手。

　　盛笙犹如第一次见楚胤钰时，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啊，好！你们盛家可真是好手段！”楚胤钰居高临下盯着她，“既然如此，本宫倒要看看，你们盛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滚！”他怒道。

　　盛笙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饱含复杂的情绪。

　　唯一无法让人忽略的。

　　就是盛笙眼中的失望和决绝。

　　这一次，她对楚胤钰真的是一分好感都没了。

　　过往的种种也一并烟消云散。

　　盛笙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语气坚定：“不是我。”

　　说完，她推门离去。

　　甚至连太子寝宫的门都没给他关上。

　　回屋后。

　　兰爻和碧桃看着盛笙脖子上的五指红印，还有额角的伤口，满眼心疼。

　　“姑……太子妃。”兰爻走上前欲安慰几句。

　　盛笙抬手推开她，“我没事，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碧桃和兰爻对视一眼，纷纷安静推下。

　　关门时，碧桃还是没忍住道：“小姐，我和兰爻姐姐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事，随时唤我俩。”

　　屋内没有声音。

　　夜深。

　　一阵阵压抑隐忍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碧桃和兰爻看向紧关的木门，万分担忧屋内人。

　　第二日一早，盛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除了眼睛有些肿。

　　几乎做什么都面无表情。

　　一连几天，盛笙早出晚归。

　　终日守在粥棚，发放救济粮。

　　期间，她一言未发。

　　偶尔兰爻和碧桃与她搭话，也就只得到简单的回应。

　　临近布施截止，折木却一直没有出现。

　　盛笙心中焦急，茶饭不思，每时每刻都都在粥棚，紧盯着每一个来领粥的难民。

　　当时，洛紫夏只布施三日就遇到了折木神医。

　　为何她已在此九日，却连折木的影子都没看到。

　　*

　　眼看着到了布施最后一日。

　　盛笙一如既往天微亮就匆匆出门。

　　只是，今日却与楚胤钰碰了个正着。

　　盛笙装作没看到他，转身就要绕路离开。

　　“盛笙笙。”

　　楚胤钰出声叫住她。

　　盛笙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过身去。

　　“推本宫过去。”楚胤钰吩咐身后的秋水。

　　当他到盛笙正面时，才发现，她瘦了。

　　瘦的都有些脱相，没有往日那般丰腴，少女之态也少了不少。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她低着头，声音生硬。

　　仿佛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楚胤钰心里不是滋味。

　　“本宫只是提醒你，今日是第十日。”

　　第十日，他们契约的最后期限。

　　盛笙没说话，越过楚胤钰离开。

　　她从楚胤钰身边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时，楚胤钰抬起了手，却又默默放下。

　　盛笙离开后，楚胤钰严词厉色质问秋水：“太子妃近日膳食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瘦成这样！还有我派你给她送的药膏呢？为何额头的伤口还没好！”

　　秋水深吸了口气。

　　想说还不是因为您口是心非，非要训斥人家一顿，还失手把人家给砸伤。

　　换做谁谁能不气？

　　“回禀殿下，太子妃近日食欲低下，膳房送去的吃食，太子妃大多未动。每日只食些白粥。”

　　“吩咐下去，今日起给太子妃换膳。去问她的两个婢女，太子妃饮食喜好，吩咐厨房按照太子妃喜好做。”

　　“是。”秋水撇嘴。

　　*

　　盛笙托腮坐在粥棚出神。

　　今日就是最后期限。

　　她能不能顺利离开东宫，活下去。

　　就看今日折木神医会不会出现了。

　　“姑娘，快日落了。”兰爻提醒道。

　　盛笙抬头看向远处山林。

　　太阳西落。

　　今日即将结束。

　　看来折木神医真的不会出现了。

　　果然，只有洛紫夏这种具有女主光环的主角才能召唤出书中重要人物。

　　她一个炮灰……还是安心的做好炮灰吧。

　　“这些分发完后，收拾回府。”盛笙声音疲惫。

　　兰爻和碧桃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

　　“请问，还有粥么？”沙哑粗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