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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17 ...

  •   医院走廊上,并排坐着湿淋淋的,看起来不熟的两个人——也不是说不熟,只是看着别扭极了。其中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左手臂包着纱布,右手拿着手机,正审慎凝眉。而旁边另一个男人眼神正不停游荡,看起来是想留意身边人的举动,又不敢直视,小心地看一眼,再迅速地将目光转向一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他的演技大概太拙劣了点,纪少慈感觉灼人的视线快将他洞穿了。
      看队伍差不多了,李承哲站起身,跑去窗口拿药。不一会又拎着袋子走回来,一言不发地站在纪少慈旁边,就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纪少慈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手臂借力搭在腿上,他反扣手机,仰头问:“怎么了?”
      “痛不痛啊?”
      “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问了十几遍了。”
      李承哲委委屈屈地强调:“缝了四针呢。”
      纪少慈驾轻就熟地安慰道:“算孙业成头上。”
      想当时李承哲脸上血色顿失,下一刻随着衣袂翩飞,一掣一动,他惊心动魄的喊声...就被男人的惨叫续接上了。
      李承哲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砰地一声响,纪少慈钳制着男人狠狠摁在墙上,另一只流着血的手臂青筋凸起,寒光从他手上的军刀闪过,刀背就抵在男人一息一动的脖颈上。他冷冷地俯睇着剩下的混混,问男人:“现在能叫他们冷静点了吗?”
      男人红着脸剧烈喘息,竟发现自己一时间无法挣脱,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地叫嚣道:“你他妈的敢动手吗?”
      “你都敢动我怎么不敢?”纪少慈嗤笑道:“我进去了,有的是办法出来,你那边又有几条命够你赎?”
      男人还在嘴硬:“你还能违法不成?”
      “你这种人和我谈法律?”纪少慈语气嘲讽:“有钱人不就那样,第一次见吗?交代你的人难道没告诉你,谁能动,谁不能动吗?”
      形式瞬间逆转,湿润尴尬地停留在眼角,李承哲目瞪口呆:...我靠!怎么成法外狂徒了!那他刚刚那么大声是不是很丢人...
      不对不对血血血血!!!!他看着那块越洇越大的血迹,心惊肉跳:少爷,你还在流血!!
      可惜情况还轮不到李承哲突然插口,他看到男人咬着牙,脖颈微动,示意剩下的人别轻举妄动。
      “看你们的架势,应该也没少进局子坐坐。”背后火辣辣地肿痛,纪少慈警惕地看着仍然举着铁管的混混,面色不改,加重力气,从容地威胁着:“不过你们要是再动手,到时候我也能给你们找点别的麻烦,要不要试试?”
      在男人的再三示意下,混混扔掉了铁管,哐当一声,李承哲立刻把东西拿了过来。
      纪少慈看着他退回原位,感觉到肘下的男人仍然鼓胀的肌肉,口吻平缓地下了最后通牒:“既然你们是拿钱办事,我可以给到他们的三倍。”
      混混们的表情有点松动,像是看到的天价韭菜,面面相觑:“真的?”
      纪少慈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这种小钱,我骗你们干什么?”
      ......
      如果说李承哲是什么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百感交集。
      从摆平混混,找人解决,到杀到现场提货现场当众盘点库存,全权由纪少慈主导解决。李承哲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过,他好像失了魂丢掉方向的人,唯一的作用,好像是纪少慈处理完一切,打车提着他去了医院。皮肉翻开的伤口因为先前的用力,进一步被挣开,血流不止,纪少慈没什么反应,只是舔着干涸的嘴唇,说自己想喝点热水。
      李承哲看着垃圾桶上放着的纸杯,有些迟来的后怕和自责:他太大意了。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纪少慈,他会怎么解决?可现在牵扯了纪少慈,他又能怎么解决?
      李承哲感到自己现在正异常的烦躁不安,看到纪少慈放下手机,他问:
      “钱真打了?”
      “打了。”纪少慈沉吟片刻:“虽然还没问出来到底是谁的手笔,但肯定和孙业成脱不了干系。”
      李承哲点头:“这件事情泄露的很突然,他明明可以取消交易,或者另改交易时间,却偏偏选择了推几个混混来拖延时间,质量还参差不齐。”
      就是地痞流氓也是有个等级的,这种欺软怕硬,意气动错人,还半路拿了好处跑了明显是最次一等的。李承哲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人还没纪少慈高。
      他又忍不住看一眼纪少慈,后面突然下雨,幸好伤口已经处理没有多受影响,条纹衬衫为了方便缝合,已经丢了一个袖子成了战损版,剩下的部分不伦不类地紧贴皮肤,轮廓呼之欲出,若隐若现地躲在套了一半的外套下。
      虽然主要是靠打嘴炮把人忽悠住的,但是他没料过纪少慈开始能把为首的男人制服。
      纪少慈浑然不觉自己正被视奸,还在继续说道:“听那群人的意思,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是项目负责人。他们目前还不敢明着动我,估计也是以为这几个人就能把我们打发了。但是你说的对,消息泄露的突然,这几个人像是被临时拉过来顶的,后面需要查一下到底是哪一步走漏了消息,还有参与的店员和店长...”
      归根到底,是他的原因才让李承哲以身涉险。纪少慈愈想眼神愈晦暗,不觉抬头,却看着两道直勾勾的视线消失在自己腰际。他话音一顿: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哦...”李承哲感慨道:“就是有种少爷突然长大了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纪少慈都是需要他照顾的纤细易碎的老婆,不谙世故的小朋友,结果今天突然发现:他的老婆好像很能打。
      李承哲看着他平日总是藏在袖子里的手臂,默默想:要是用力,看起来能一拳能打三个我。
      如果今天要立个里程碑,那一定是从今天开始,纪少慈在李承哲内心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以至于他发现,自己其实是需要仰着头看纪少慈。
      哇,真的好大一只。怪不得大师说我一直出于下位。
      纪少慈被他这不着边际的感慨噎住了:......
      李承哲很小声地问:“所以说,你为什么会打架啊?”
      什么打架!纪少慈叹气说:“学过一点散打和拳击。”
      李承哲表示自己理解,声音却变得更小:“那你会不会家暴啊?”
      纪少慈:“...”
      李承哲见他没说话,也低下头去,觉得自己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视线逡巡三圈,还是回到了他手臂上的纱布,又出神地喃喃问:“还疼不疼?”
      连绵的心和季秋的晚雨一样,开了个头就没完,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铺着一洼又一洼的积水,模糊地映着颠倒的霓虹,地面被染深色,一路走过来,裤脚都沾满了湿水和灰粒。李承哲不想再让纪少慈住这个小招待所,可他翻了酒店,发现不是太远就是没房。
      李承哲觉得他真的很不走运。
      纪少慈没说什么,浑身湿答答的不舒服,只想换身衣服,小招待所也算了。房间订了两个,他有点疲惫地进门,关门时却被李承哲挡住。如果不是眼疾手快,他指定要被夹破手指。
      纪少慈站着和他对峙了会,问:“你不回去换衣服?”
      “我...等会。”李承哲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到纪少慈离开自己的视线:“你肯定不方便吧?我等你好了...再走。”
      他只是缝了几针,不是胳膊断了。凉意入侵鼻腔,带着点萧瑟凄清的气息。纪少慈还是放开了门把手:
      “天凉,你先洗个澡再过来。”
      李承哲嗯了一声。
      纪少慈虚掩着门没锁,他找了两件干净衣服进舆洗间,给自己收拾差不多的出来时,李承哲已经换好衣服,一只腿盘着坐在了床上,还不知道从哪摸了根烟,零星红色闪烁在指尖。为了散味,他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新换的衣服比他大了几个号,风灌进来吹得他衣衫轻动。他就这样出神地坐在床边,仿佛一只下一秒就会被吹走的孤独飞鸟。
      纪少慈第一次见他吸烟,这样的氛围太熟悉了,像他们第一次出差时,他在酒店看到的那个单薄背影,他忽而就没由来地看出了点脆弱。
      李承哲看到他,立刻摆出笑脸来,把烟掐灭:“你好啦?”
      “你还挺快的。”
      “因为你不方便嘛。”李承哲指他的短袖下露出来的纱布:“我给你换个药吧?”
      纪少慈趿着拖鞋乖乖过去坐下,李承哲突然又说:“你把上衣都脱了吧。”
      纪少慈皱着眉头:“你...”
      “后背,后背不是也被敲了吗?”李承哲着急似的,直接捏着他衣服的下摆向上掀:“抬手,我看看有没有淤青。”
      饶是上次出差同住了一个星期,李承哲也没见过纪少慈身上更多的裸露部分,纪少慈就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每次李承哲见到的,都是穿戴整齐的他。
      纪少慈停顿片刻,随即顺从地抬起手来,任由李承哲一点点将他的上衣褪去。纪少慈低头,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前晃来晃去,李承哲垂着眼睫,怕碰到伤口,衣袖一点点擦过结实流畅的小臂肌肉,指尖暧昧地触碰到手臂肌肤。他屏着气,好像不敢多看。
      一刻不敢停留,李承哲捏着衣服坐到他背后,和猜想的差不多,宽阔紧实的后背上留有一道红肿的痕迹,看的他触目惊心,倒抽一口气:“他妈的...”
      纪少慈第一次听李承哲说脏话,接口问道:“怎么了?”
      “快肿成馒头了。”李承哲看着红肿,心疼得要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会更解气:“这群社会垃圾,我要是也会打架,高低给他们揍得满地乱爬。”
      活血化瘀的气雾喷在后背,纪少慈感受着后背隐隐发热,笑道:“过几天就好了。”
      “笑什么,都给你打成这样了,你还笑?”
      “哦。就是第一次听你骂人,有点新奇。”
      “你把我当某种观赏类动物呢?”
      “心照不宣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的。”
      谈笑间,这个问题就好像被揭了过去。纪少慈越是这样表现得不在意,李承哲就越发不是滋味,他除了用两句轻飘飘的话来发泄怒火外,竟别无他法。他不能逞一时之快上去和人干架,也不能真正神通广大到联系人脉把人给送进去多关几天。纪少慈急于解决眼下,赶去交易现场抓人,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被放走,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最后清点完库存顺利完成,他也感受不到一点报复的快感。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他只是一个按照程序规规矩矩做事的普通人,对于那些游走法律边缘,刻意破坏规则的作弊者,依旧束手无策。
      李承哲心碎得一塌糊涂,垂头丧气地问:“痛不痛啊,大领导。”
      纪少慈打断他即将问了二十遍的问题:“好了,领导疼点应该的,所以才是领导——这话不是经理说的吗?”
      确实是第一次出差时他用来哄纪少慈的。没想到还能有被原封不动还回来的一天,李承哲心情复杂,换到手臂边上药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跟我来了。”
      “工作可以不用这么尽职尽责的,经理。”纪少慈看着他,有点无奈:“经理过去的审计工作难道会经历这些吗?”
      “当然不会了。”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一开始李承哲替他在孙业成面前顶包,他根本不会被卷进来。
      雨声淅淅沥沥,看着他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面前叨来叨去,纪少慈忽然生出了些劫后余生的平静。福至心灵,他忍不住轻声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温情脉脉,气氛大好,李承哲嗯声,抬头看着他泪眼涟涟:“领导,你人真好。”
      “应...”
      “要不是你恐同,我就以身相许了。”
      应该的该没说出来,就变成了该。
      差点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荒唐话,纪少慈:“......”
      这人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记得这个啊!!!
      “那你把命卖给公司吧。”纪少慈刚才的心软荡然无存,有点麻木地说:“先扣你这个月绩效,再停三个月工资怎么样?”
      “太欺负人了,少爷,拉磨的驴还有口饲料呢,我怎么连口饭都没得吃。”李承哲反抗道:“我也有人权!少爷。”
      话这么说,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小驴还是勤勤恳恳地上了药。李承哲忧心忡忡地看着纱布,纪少慈生怕他问出第二十一遍还疼不疼,转过身子抢答道:“好了,不疼,别看了。”
      刚到嘴边的问题突然有了回答,李承哲歪着嘴斟酌,换了一个问题:“会不会留疤啊?”
      这下好了,他后面要担心的问题又多了一个,自己要听得问题也多了一个。纪少慈索性摆烂:“留疤的话,就请经理对我负全责吧。”
      这恐同的直男在说什么浑话!!
      “我不是已经卖给公司了吗?”李承哲开始义正言辞地说胡话:“一狗不侍二主,少爷,我也是有尊严的。”
      纪少慈哦了一声:“好啊,那你现在选个主人吧。”
      主人...他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癖好?
      李承哲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他:“少爷,你真的是直男吗。”
      纪少慈把他张开的指缝并上,给了一个典型的直男回复:“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不不不,我的想法不重要,我都听少爷的,咳咳...”李承哲举起三根手指,又突然觉得要说出口的台词有点羞耻,三根手指都跟着蜷曲发抖。
      纪少慈奇怪地看着那个弯3:“我知道你是弯的。”
      “谁要说这个了!”李承哲想真要命,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play,但老婆想玩...那就玩嘛!宠老婆又不丢人!
      豁出去了!李承哲红着脸,拿出十二万分的表情管理,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强行紧绷着起誓道:“反正公司最后还是少爷的,少爷就是我的主人。”
      纪少慈霎时间僵住了,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半天没有缓过来:“你...认真的?”
      他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该不会是有那种的爱好吧?
      “当然是真的了!”李承哲看他脸上的震惊,心想他一定很感动吧。于是麻痹自己的羞耻心,献祭自己道:“我发誓,我从今天起,就是主人的小狗!”
      啪!
      头顶的吊灯突然灭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藏住了纪少慈微妙的神情:
      “看起来,你的发誓不太真心实意啊,经理。”
      李承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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