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27、第27章：艺联画室

　　云尚坐在休息椅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大榕树发呆，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从他旁边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就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偏头一看是白图，正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带着嘴角边浅浅的酒窝朝他慢慢走来。

　　“怎么不进去等？”
　　云尚看他走到自己身边，起身说：“不认识人。”
　　“嗯？你头发怎么又卷了？”
　　云尚摸了摸脑袋：“这样不好看吗？”
　　“也不是，只是直发好像更帅一点。”
　　云尚：“……”
　　白图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你喜欢就好，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个人的确觉得云尚直发帅一点，但云尚的发质特别好，卷起来的时候整个毛绒绒的，谈话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夺取人的注意力，让人忍不住想撸两把。

　　如果他一直这么卷着一脑袋的毛绒绒头发，白图还挺怕自己哪天一个没忍住像撸乎乎和菊菊一样直接上手了。

　　云尚跟在白图后面，伸手抓了抓自己额头前的卷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后面就突然有几个女孩背着包跑到他们前头，边跑还边回过头来给白图打招呼。
　　一口一个白老师早上好，甜得掉牙。
　　在看到云尚时又开始遮遮掩掩嘀嘀咕咕，笑得非常害羞。

　　白图回她们：“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云尚看着白图，觉得他虽然语气和班主任有些像，但是总觉得这话像带了一些宠溺似的，心里怪别扭的，有些不舒服。

　　画室在三楼，整层楼都是艺联画室区域，大概有接近两百多来平米的样子。
　　一边是宽阔的综合大画室，一边是排列着的教室和办公室。周围的窗户都开得很大，采光特别好。

　　最里面还有一个复试楼层，上面是兴趣班的区域，楼层下面因为采光被楼层遮住很多，白图就把楼层下面的区域做成了储存室。

　　大画室的地面是厚厚的灰色毛毡，踩上去软软的。
　　水泥墙上挂着各种画，看起来不像是买的挂画之类的，而是学生的作品展示。

　　墙边的地上堆积着一叠一叠各种画过的画纸和一些书籍，桌子上排列着各种各样的石膏，还有一些用布和水果模拟的场景。

　　综合画室里已经有好多同学坐在画架面前练习了，每个人都画得很专注，一旁的教室里似乎也有老师正准备单独授课。

　　白图从大画室一侧路过，把云尚带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八个木制办公桌，办公桌上有电脑和各种画纸或者书籍，每一张桌上的摆设都不太一样。
　　门对面的墙中间是两扇占了一半墙宽度的玻璃落地推拉窗，窗外的大阳台上有一张铺了圃垫的木制长沙发，上面摆了很多舒服的抱枕。

　　沙发前面还有一张摆了一些茶具的木制矮桌。阳台下有一条河，河边绿化特别好，一排排小叶榕摇摇曳曳，把河风吹进屋。

　　乳白色的窗帘被吹得轻轻飘扬，一角搭在沙发上面，透着阳光把外面的风景遮得若隐若现，让人看着就想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喝杯下午茶。

　　白图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从桌上的铅笔盒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交给云尚。

　　“既然你现在是画室的兼职人员了，所以这钥匙你得有一份，那是你以后的办公桌。”
　　白图指了指他旁边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些画纸的空桌子：“你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放那儿，自己去收拾整理下吧。”

　　云尚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把桌上的画纸挪了地方，这时白图又交给他一本档案记录。

　　“这个是画室的用具记录手账，每次购买和使用都会记录，然后还要找时间做电子档记录存档。”

　　云尚拿在手里翻了翻。
　　白图又说：“我带你去储存室看看吧。”

　　储存室里用很大的货架摆放了各种用品，看起来井然有序。

　　白图边取美术用具边说：“以后画室的任何人需要任何东西都要跟你报一下，做了记录才能去取，你只要按照序列号和用具名称记录和分发就好，不会太复杂的。”
　　“这些，收费吗？”
　　“不收费，这些都是每个月按时发放给同学们，当做奖励和福利的。”
　　“哦。”

　　白图还跟他讲了很多要注意的事，云尚乖乖跟在他身后，脑子里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会觉得困难吗？”
　　云尚摇摇头：“还好。”
　　“没事，以后接触几次就熟悉了。我要去兴趣班辅导了，你去画室转一转，待会儿开课就开始跟着高二的艺考老师练习吧。”

　　云尚听他说完后，有些疑惑：“画室兼职，就只做这个？”

　　白图把刚刚取好的用具装在一个小手提箱里，然后递给他：“这个是你以后的用具，里面的东西要是用完了，自己直接备注一下然后到储存室来取就好。”

　　云尚默默接过小手提箱后，他又继续说：“因为画室的人不少，而且大家的工作量都很大，这些工作每周都要抽时间盘算记录，也不算轻巧了。除了这个，你还要跟我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要去固定采购一次补充物资，其余时间呢，就留在画室，跟着同学们一起上课练习。明白了吗？”

　　白图说的这些工作，简直轻松无比。
　　云尚默默听完，感觉与其说让他来画室兼职，还不如说是让他来画室免费蹭课的。

　　他知道白图的好意，但又能说什么呢，只有把他这些好默默的记在心里。

　　于是只乖巧的回答：“明白了，白老师。”

　　……

　　上午云尚就在独立教室和同学们一起听了辅导老师的理论讲解。
　　中午白图带他到楼下的饭馆里吃了饭，下午白图在二层和另一个周末兴趣班的陈密老师一起辅导兴趣班的学生。

　　云尚在平层教室和艺考的同学正式一起练习，那时他才发现画室里除了同校校友，还有其他学校的艺考生。

　　下午的练习是色彩，相对于云尚来说比较困难。
　　因为他即便是自己私下练习也多是素描和速写，结构和形体上的东西他基本没落下。
　　可是色彩相对比较复杂，用具他没那能力去买多少，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练习。
　　虽然刚刚老师已经把今天的理论知识讲过一遍，但他理论实践比较薄弱，拿着水粉笔总是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见老师还在辅导其他同学，他就放下笔出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的路过复试楼的楼梯，他往上面看了看，忍不住抬脚往上走.
　　但是却并没有完全走上去，只在楼梯栏杆缝隙里看到白图后就停下了。

　　兴趣班的同学很安静，学东西都是亦步亦趋。老师的模板临摹完以后，他们似乎还在自己摸索的过程中。
　　陈老师在他们四周慢慢走着观察大家的画，偶尔会有学生问她问题。
　　而白图给大家示范模板课件以后，像学生一样坐在窗边安静地画自己的画，一笔一笔地及其专注。

　　云尚忽然想起了白图在学校美术室用水粉画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把自己遇到的问题都向白图请教。

　　可是画室的艺考班本来就有固定的老师带，他没理由现在让负责兴趣班的白图耽搁时间来辅导自己。
　　于是挠了挠卷毛，恋恋不舍地从楼梯上下去。

　　上完课等兴趣班的同学和陈老师都走了，白图才去把周围的窗户都关上，拧着自己今天画好的画下楼时，正好看到准备上楼来的云尚。

　　白图看了眼已经空荡荡的教室问他：“你怎么没去吃晚饭？艺考班晚自习还要练习三四个小时，不吃饭可能撑不住的。”
　　云尚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有些问题想请教你，所以想等你一起。”
　　“什么问……”
　　“白老师。”

　　对话被第三个人打断，他们两人一起看过去，美术室的大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曾双。

　　“白老师，我有事找您，您现在方便吗？”
　　看到白图朝自己看过来，云尚赶紧说：“我不着急。”
　　白图这才回答曾双：“方便，你进来坐下说吧。”
　　曾双在门口踟蹰着：“可以，出去说吗？”
　　现在看到画室，她的心里就翻江倒海地难受。
　　白图：“可以啊。”
　　……

　　白图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楼下街边的一家奶茶店里坐着，自己则拿着号去排队。

　　云尚：“……”
　　曾双：“……”

　　从一开始云尚就跟在白图身边，一直没有要先走的意思。
　　现在和曾双斜面对坐着，他似乎一点尴尬的氛围也感觉不到，盯着白图排队的背影发呆。

　　“你和齐钥是朋友吧？”

　　云尚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对方在跟自己讲话，他收回视线，看着曾双嗯了一声，然后又往排队的方向看。

　　“你喜欢齐钥吗？”
　　“？？？”
　　这下注意力彻底被拉了回来，他解释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这样啊。”
　　曾双似乎有些失落。

　　云尚看她的表情怪怪的，但也没问他为什么要问。

　　哪知曾双开始自言自语：“常常听她提起你。如果你是她喜欢的类型就好了。”
　　云尚：“……”

　　说着她低头又小声说：“我倒希望她能喜欢你这样的，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冷冷凶凶的，谁都不敢惹，要是看到那人伤害她，一定会揍扁他的。”
　　云尚：“……”

　　白图排完队拿着两杯奶茶过来分别放在他两桌前，然后坐在云尚旁边的椅子上，对曾双说：“先喝点东西，有什么事慢慢说。”

　　这时云尚拿起面前的奶茶起身说：“我在旁边等你们。”

　　实际上曾双一开始就没对云尚的存在有什么异议，看到云尚避开，还是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云尚也并没走多远，就是在离他们一桌距离的地方重新坐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依稀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的。

　　“曾双，听说你转校了？”
　　“嗯，白老师，我转到另一个城市了。而且……确定不美术艺考了。谢谢您之前一直为我的事操心。”

　　白图听后，轻叹一口气：“这关乎你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曾双，最好考虑清楚啊，我说了，如果家里条件不够的，老师一定会无条件全力资助你的。”

　　曾双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老师，谢谢您，但，其实不是钱的问题。”
　　白图看她既不想被逼放弃但又很舍不得的样子，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曾双低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白图赶紧把桌上的餐巾纸抽出来递过去。

　　曾双拿着纸巾擦了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爸爸得了癌症，晚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

　　虽然说出来有些残忍，但白图还是问出了口：“所以，你妈妈之前才总是想让你考医学院？”

　　曾双点点头：“嗯，医生说会遗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我弟，或者我和我弟都会，说不准。”
　　说着她忍了忍眼泪：“我爸一直骗我在外地出差，快半年都没回家，上个月他们才让我过去看他，看到我爸痛苦的样子，真恨不得替他挨了那些痛。我弟也还小，我常看到我妈抱着他偷偷的哭，我……”
　　忍了半天的泪还是落了下来：“真的没办法……”

　　听到这里，白图了然。
　　他当然希望曾双即使转校了也能继续学美术，但既然是家庭原因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他也不能强行劝说她继续艺考。

　　只能伸手拍了拍曾双脆弱的肩膀安慰：“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既然做了选择，就好好走下去，说不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对不对？”

　　白图知道曾双几乎从能拿笔开始就已经在画画了，每个人都说她有天赋，她的确也有这个天赋。
　　天赋加上从骨子里的偏爱，将来一定会在这个行业里有一番作为。现在舍弃，对于曾双来说，相当于刮骨挑筋。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生活常常是把双刃剑，无论选择握住哪一头，都会被刺伤。

　　曾双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来找白图，也只是为了跟他诉说和告别。
　　因为要配合一个外地的主治医生治疗，她要和家人一起搬家到另一个城市，走之前她要来感谢白图之前的帮助，也希望能得到白图的支持和理解。
　　如果能得到白图的鼓励和支持，那她也会多一些走上那条不知路的勇气。

　　云尚看到曾双之后一直在哭，白图就不停给她递纸。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半天，就拿好东西起身往门口走了，他吸了最后一口奶茶，跟了上去。

　　三人走出门口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们把曾双送到了公交车站后没等多久曾双要上的车就来了。

　　白图提醒她：“上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
　　曾双吸了吸鼻子，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头恋恋不舍的把单肩包拽住问：“白老师，我可以抱您一下吗？”

　　白图什么也没说的朝她张开了双手，曾双想也没想冲进了他的怀抱，轻轻抽泣起来。

　　云尚愣了一下，看到白图轻轻拍她背的手时，锁着眉头看向别处。

　　只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若是以后心里觉得苦了，一定记住自己一路而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意义非凡的，白老师会永远支持你。”
　　曾双在他肩头闷闷的说：“嗯，老师我记住了。”
　　两人很快分开，曾双头也不回的爬上公交车。

　　看到车开远之后，白图回头对云尚说：“对了，今天第一次来大画师，感觉还适应吗？你刚刚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嗯，适应的，就是感觉色彩学起来有些吃力。”
　　“怎么说？”说着白图指了一下公交站牌旁的休息椅，示意他坐下。

　　云尚顺着他指的地方和他一起坐下，想了一下继续说：“感觉听理论的时候能懂，但是每次到下笔的时候脑子就一片空白，而且一上笔，画出来的就跟想的不一样，尤其是水彩，控制不了调色。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色彩理解力有问题……”

　　在学校上了一周的课，云尚其实大部分在画素描和速写，白图也发现他每次画色彩的时候会迟迟不下笔。

　　但是等他画出来之后，虽然有很多问题需要纠正，但是讲解到的基础点他还是画得很到位，不过他自己似乎没发现啊。

　　现在听他这么说，白图很快明白他的问题。
　　其实这并不是他理解能力的原因，而是心理的问题。

　　高二才开始美术艺考训练，算是有一些晚吧，压力也会很大。
　　加上云尚之前对色彩这一块儿没有很牢固的基础，刚开始接触会有一些心理上的陌生和畏惧感，说白了其实就是上手练习太少了，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白图也不想绕弯子安慰他，直接说：“多练就好了，刚开始的时候都会这样，画什么不像什么，但是只要熟悉运用理论知识了，画自然会跟着你的手走。”
　　白图偏头看着他：“别担心。”

　　云尚点点头：“那，有问题可以找你吗？在你有空的时候。”
　　“当然可以，周末我也在兴趣班，有问题随时上来找我都行。”
　　云尚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嘴角：“谢谢。”
　　“对了，这个给你。”

　　白图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信封给他：“这是你一个季度的工资，这次给现金，下次你发个账号给我吧，这样方便安全些。”
　　“……”

　　“拿着啊，现在给你发工资是为了想让你安心兼职。勤工俭学有得你累，我可不希望你因为钱的问题分心，那样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别愣着，收好。”
　　“嗯。”

　　云尚接过信封，默不作声的收到书包里，却从心底涌上一股潮热，似乎有种控制不住的感情喷涌而出。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决定以后一定要认认真真学习，勤勤恳恳地在画室兼职，竭尽全力帮白图打理画室。

　　白图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吃个晚饭，再去画室练习。我晚上没课的，就先回家了。”
　　“好，白老师再见。”
　　“明天见。”

　　看着白图离开的背影，云尚还是坐在休息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方向。
　　仍然等到快看不到白图的时候，云尚又悄悄的跟在了他的背后，直到亲眼看到他上了楼，三楼那个窗户里的灯被打开，云尚才安心的离开，重新往画室的方向走去。

　　这整整一周，他都是这样，每天都悄悄跟在白图后面，直到送他安全到家。

　　看起来是有点变态猥琐的嫌疑，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得保证白图的安全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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