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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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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的游戏人物弯腰自动拾取地上的配件,沈是初轻笑了两声:“看样子不是什么正经医院的医生。”
  三房:?
  沈是初说:“哪有医生天天通宵打游戏啊?”
  三房:值夜班,夜里基本没人。
  沈是初说:“这样吗?你别骗我,我见识少。”
  又过了一会儿,毒圈刷新了,沈是初趴在房区的一角,望着屏幕中心不断缩减的信号值时间,毫无动作。
  沈是初抬手摸了摸胸口,好像每个角落都是空落落的。
  他眨了眨干涩眼睛,眼眶瞬间发痒,泪意被下意识地生生憋了回去。
  沈是初倒在床边,吸了下鼻子。
  无缘无故,毫无准备的,被名为低落的巨大情绪又深又重地袭击,丝毫提不起劲,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筋骨,甚至提不起一根手指。
  好像全世界都暗下来了,周身被恶臭的,看得见的黑气包裹,遮住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强夺五感,勒住心脏。
  沈是初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他几乎每天都要经历几次这样的折磨。
  真想早点结束啊。
  “……几号了。”不自觉的,他开始低低地呓语,“……解脱……结束折磨……在我们相遇的那天……还有多久,可是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我的观音……翡翠观音……求求你……还给我……求你了……
  “对不起……我弄丢了……对不起……
  “上天啊,我就要死了,拜托你,就让他来一次我的梦里,一次就好……”
  “……沈是初,小初……”
  低哑的,久远的,心心念念的……沈是初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好像真的梦到他了……
  三年前,缅市。
  天空很蓝,蓝的瘆人。
  一个藏在穷乡僻壤的村落里,沈是初跟在一名身穿白色棉布袈衣的中年男人后面,身后是几个两手驾着步-枪,目无表情的青壮年男人。
  中年男人脸上挂着不符年龄的慈祥的笑容,转头对沈是初说:“鳄叔是我们这儿的老人了,这儿的毒-品分销斗归他管,年纪大了,胃口也大了,是有一些分不清轻重了,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沈是初连忙道:“不敢,会长言重了。”
  又往里走了几步路,中年男人理了理身上衣服,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蓝时啊,你来我们这儿有多久了啊?”
  “快四年了。”沈是初恭恭敬敬地回道。
  “四年......不算新人啦,”中年男人思索了下,“都跟着老荼?”
  “近两年才跟着荼部长做事的。”
  “老荼是我们这儿的头号制毒师,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当,跟着他学了不少吧。”中年男人笑着问。
  “我打小学习就不好,就跟部长后面打打杂。”沈是初谦虚道。
  “打杂?那可是大材小用了啊……”
  沈是初闻言不动声色,心脏却是狠狠一跳。
  “对了,刚刚看你换衣服,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望向他的胸口。
  沈是初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想裹住藏在衣领内的翡翠观音,好在最后关头生生止住了动作,语气如常说:“戴着玩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他知道,他应该加上一句,会长若是喜欢……
  可沈是初哽了哽喉咙,愣是没说出口。
  中年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探手把沈是初衣服里的观音拽出来,轻轻抚了抚,而后宽和地笑了:“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
  沈是初在心里皱了皱眉,下一秒,系着的绳子被快速而粗暴地拽断,细腻的翡翠被他携在粗糙的掌心细细抚玩,缓慢道:“......不过,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啊。”
  沈是初垂着眸子,极快速地眨了下眼睛,稳着声线:“会长如果喜欢,就献给您了,还希望不要嫌弃。”
  中年男人开怀地笑了两声:“是块好东西,这情我承了!”
  沈是初悄无声息地吸了一口气,中年男人看起来心情不错,正准备跟沈是初说些什么,一个吊儿郎当穿着花衬衫,留着莫西干头的男人小跑过来,将手中的卫星电话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花衬衫,没接电话。
  “是鄂叔。”花衬衫道。
  中年男人侧过身,看起来仍然不准备接电话。
  “鄂叔说,都解决了,”花衬衫说,他看了沈是初一眼,继续道,“兄妹两个都躲到国外去了,花了好一番心力才找到......鄂叔跟您求情,说看着他和您父亲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情分?”中年男人好笑地看着花衬衫手里的那只卫星电话,终于伸手接了过来,放在耳边,声音还带着笑意,“‘蝴蝶’的家人都解决了?”
  不知道对面回了句什么,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笑了:“是挺没用的,两个半大的孩子,失误了这么多次,不过,既然已经解决了,那——留着你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没再多说,也不管电话里的嘶哑求饶,中年男人将电话重新递给花衬衫,淡淡地摆了摆手。
  摇着头叹了几口气,中年男人再次将手中的翡翠观音举起来放在日光下反复把玩:“蓝时啊,你知道什么最能控制人心吗?”
  沈是初:“......”
  过了片刻,中年男人笑了两声,问:“你是在发呆吗?”
  “不敢。”沈是初顿了顿,立刻道。
  “老七。”
  花衬衫快两步跟上来:“在。”
  中年男人收起翡翠观音放进自己胸口的布袋子里,下巴朝后点了下:“跟老荼说声,以后这孩子跟我了。”
  花衬衫朝沈是初的方向瞥了一眼:“是。”
  “对了,忘了揭晓答案,”中年男人仰头活动了下脖子,一字一顿道:“是毒|品。”
  他转向沈是初,笑了:“和,恐惧。”
  ......
  “白京平——!”沈是初慌张睁开眼,眼前的一片昏暗渐渐明晰,他撑起身子,眸子还是颤抖的。
  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沈是初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床边的游戏竟然还在组队页面。
  “三房”还没走,穿着游戏初始衣服的游戏人物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紧接着就是注意到,自己的游戏麦,还是开着的状态。
  沈是初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其实不太能记得自己在那种状态下究竟自言自语了些什么内容,不清醒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梦话,还有,刚刚惊醒时的那声“白京平”,“三房”有没有听见。
  三房......白京平......
  白京平......三房......
  五个字终于在沈是初锈迹斑斑的脑子里连成一串,沈是初木了几秒,缓慢地转向手机屏幕。
  恍惚间,他好像想起来,五感尽失之际,似乎有人在叫他,不过他确信那是白京平的声音,只是以为,是梦中的白京平......
  有没有,有没有一种可能......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是初颤着呼吸,抖着双手捧起手机,按在队伍聊天的窗口处,试了好几遍,终于敲出了三个字。
  ——白京平
  三房:我在
  几乎是秒回。
  “啪嗒”一声,两声,滴答滴答,转眼间,沈是初的泪水便淋满了小小的手机屏幕。
  沈是初拉起前襟抹去视界的模糊,又拽着衣料下摆擦去屏幕上的水迹。
  他其实早己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感情,学会了掩藏,不显于表,甚至对此炉火纯青。这么些年,别说流泪,就算是眼眶发红也是极少的情况。
  很难形容他的感受,如波涛翻滚般的庆幸。在此之前,沈是初承认自己一直在自我欺骗......甚至他固执地让自己相信自己编织的那些迫不得已。
  这样的巨浪在心里的海面上纵骋了好一会儿,沈是初才稍微清醒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名为近乡情更怯的无力感受。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是现在的他在白京平面前过于怯懦,沈是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之后,沈是初颤抖着指尖继续打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玩的游戏吗?tothemoon
  三房:记得。
  沈是初看着这两个字,一整颗心脏都在被拉扯得异常酸涩。
  被六者好运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一向秒回的白京平这次却顿住了,大约过了七八秒,他回道:是什么?
  被六者好运来:我要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三房:......是只兔子,和你做的其他兔子一模一样。
  被六者好运来:还有呢?
  三房:......是用纸做的。
  被六者好运来:还有呢?
  三房:......它的身体是黄色的,其他部分是蓝色。
  被六者好运来:对极了,还有吗?
  凌晨4点半,相距不远的两个人陷入了同一片沉默的空气中。过了片刻,白京平终于哑声道:“小初......”
  沈是初的喉咙哽了下:“哥..... .我好像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