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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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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聚头。
白幼宁搬出去和路垚合租公寓,地方定下来就琢磨着暖房趴,给叶七的请帖直接送到了叶府。
“这个白小姐也是奇怪的,哪家父女有她们的仇深啊。”四少奶奶看见请柬上明晃晃的白幼宁三个字就不禁要说道几句了。
四少奶奶父亲就是□□的,如果能选择,谁愿意做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就是时事弄人,“还搬出去住,就她写得那个报纸我看一眼就不愿意看下去了,不过是玩闹的,还不如五弟中学时候的练笔呢。”
“聊什么呢?说来我听听。”三少奶奶和叶夫人打点完送去聂家的礼物,这才走进客厅。
三少奶奶是书香世家,虽然对□□没什么计较,不过确实不大喜欢白幼宁的行文,文人相轻,大抵如此,“人家的家世咱们凑什么热闹?”
“好了,”三少奶奶挥挥手,示意四少奶奶少说几句,“到底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
叶七听了两个嫂子的打趣,倒也替白老爷子叹气,叱咤上海滩几十年,最后因为女儿成了旁人嘴里的笑料,还真是令人唏嘘。
电话响了,靠的最近的四少奶奶接的电话。
“请问侬是阿里位(请问你是哪位呀?),”四少奶奶听电话那头的声响,眼神一下就飘到了叶轻闲身上,“下回直接喊四嫂,我不就晓得是谁了。”
说着把话筒教给叶轻闲,两人换了座位,叶七同三少奶奶无奈一笑。
“今天没去百乐门啊?”乔楚生刚给百乐门打了电话,这才知道她在家。
叶轻闲玩着电话绳儿,“没有,聂伯伯去世了,打算过会儿去吊唁,等我几个哥哥回来。”
那头突然出现一阵嘈杂的声音,叶轻闲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路垚的声音就传来了,“姐,你那车修了多少钱啊?”
“乔探长没有告诉你吗?”
“不是说好他修的嘛,怎么又让我掏钱了?”路垚委屈地不行,修车一下花这么多钱,他卖身都卖不到,“他今天让我破案还债。”
叶轻闲闻言轻笑出来,引得两位嫂嫂都觉得新奇,一向不苟言笑的七妹怎么这般。
“你就听他的吧。他帮你修车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要是到了杜老爷子那儿,可不就死定了,你还要他掏钱,你脑子转得倒挺快的。”
路垚都快哭了,只求她看在自己姐姐的份上救他一命,“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你还钱,要么还命,要么,你就帮他破案,让他付你钱。”叶七能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的最大的一个要素就是说话不紧不慢。
掌握好节奏,勾着对方的思绪,占了上风,对方只能乖乖听话。
路垚哭丧着脸挂了电话,一脸乖巧地看向乔楚生,“哥,破案,怎么算钱啊?”
百乐门地处路口,下班女工失踪的事情发酵地越来越大,不少家属上街游行。
那口号喊得震耳欲聋,叶七上午去完聂府心里还觉得闷闷的,再加上楼下那么嘈杂,账本都能看出重影来了。
一转头就能看见手边的新月日报,骇人听闻的标题更是刺眼,那祖宗是多想他爹出事儿啊。
叶七叹一口气,走到窗户那儿,楼下那些人看着就眼生,都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聚集起来的。就在她以为一波游行要结束之后,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白幼宁和与他纠缠在一起的路垚。
看着行进路线是奔着巡捕房去的。
“老蒋,去跟着白小姐,如果她从巡捕房出来,就带到我这儿来。”
白幼宁一天之内被乔楚生骂了两回,满腹委屈,一到百乐门就直奔着叶轻闲的办公室,“七姐,楚生哥欺负我。”
叶七挥挥手,让老蒋和其他助手先退出去,她要跟白幼宁好好谈谈。
“幼宁啊,你看我这个百乐门办的怎样?”
“挺好的啊,”白幼宁很佩服叶七,也正因此才学得商科,大抵做妹妹的都喜欢模仿姐姐的路数,不过毕业之后知道自己从商不现实,也就作罢了,“现在提起百乐门,就是七姐,七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呢。”
叶七抓了点茶叶,给幼宁泡上一杯,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幼宁啊,你爹年轻时候的名号比我可想多了。”
“他那个不值一提。”白幼宁嗤笑一声,“他那种人的钱来路不正,哪里比得上七姐?”
“你说百乐门里那些勾当干净吗?”
白幼宁此时沉默了,那些舞女、歌女、交际花,看似风光无限,但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权贵,有些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背后的恩客更会错综复杂。
细想想百乐门似乎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叶七找到了白幼宁矛盾的症结,继续道,“我也知道不干净,所以我必须坐镇,为的就是不能有人在明面上欺负我的人。可是我没办法解散百乐门,就好像你爹不能把青龙帮解决掉一样。”
“为什么?”
“你知道现在上海还有多少人找不到工作吗?”叶七又抛给她一个问题,看白幼宁的脸色,商科算是白读了,“我如果把百乐门解散了,你说我养的那些人要怎么生活啊?上海没有那么多的职位的,你要让她们饿死街头吗?你舍得吗?”
“如果你爹的青龙帮不在了,你觉得那些手下人又用什么过活?”
叶七摸着茶杯,觉得温度真好,招呼白幼宁喝茶,“茶是苦的,用水泡才能中和。就好像只有青龙帮在,他才会有规矩,如果青龙帮散了,那些人没了规矩,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白幼宁离开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叶七特意给乔楚生去了一个电话,“今天我话说得有点重,你好好安慰安慰。”
“你说得都在点上,这丫头实在太惹是生非了。”乔楚生倒不觉得这一次谈话能让白幼宁有所收敛。
叶七左手撑着额头,瞪大了眼睛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我也不求这一次就能让她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偏见,不过,我还是希望他她以后行文做事能够克制些。白伯伯不容易,你也不容易。”
路垚找了银行的同事打算做空华康的股票,最终被告知华康买了一大笔保险,路垚的愿望落空。不过在临走前还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你跟叶七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路垚半真半假地答复,“嗯,我们不熟,她跟我姐比较熟。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走之后,叶七小姐的所有项目全部撤走了。”
路垚脑子转得快,自然想到是因为自己,没曾想这姐们儿还挺讲义气的。
晚上百乐门歌舞升平,叶七又是老样子占据了舞厅一隅。
她不爱跳舞,也不爱喝酒,更不爱抽烟,但她喜欢躲在角落里,看众生百态。
来人行为举止多少都有些收敛,生怕有一点儿越矩都被叶七法办。
只有这时候,别人的惧怕才能让叶七感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她也能掌控别人的命运。
“七小姐,不喝一杯?”梨蕤端着一杯酒坐到叶轻闲身边,落下的时候有一阵青柠的香气。
叶七拒绝了酒,但不拒绝梨蕤坐在她身边,“怎么,乔楚生不来,你无聊了?”
梨蕤,人如其名,一笑起来嘴角便有一个梨涡,确实让人心动,“七小姐臊我呢,谁都知道乔四爷来百乐门找我,实际就是为了看你。”
“乔探长。”叶七纠正道。
“好好好,乔探长。”梨蕤依着她,“也不知道你这么尽心地为他铺路,他到底知不知道。”
叶七身子一侧,歪在梨蕤的肩头,“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喜欢这么做。”
“你们俩啊,就是嘴硬,实际上比谁都在乎对付,偏偏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帜远离彼此。”梨蕤亲昵地点一点叶七的下巴,那动作跟乔楚生如出一辙,叶七倒是很享受,“你们真是一对怨偶,看戏的人都要急死了。”
叶七看一眼时间,继续这么歪着,“梨蕤,我躺一会儿,半个小时以后叫我,我娘约了吴太太打牌。”
“你都这么累了,打牌还能赢?”
叶七呼吸清浅,说话的声音愈加小了,“不过是作陪,哪里能真的赢那么多?我每次记牌很费脑子的,跟这帮富太太耍钱,就得输赢各半,长久着来。”
“打个牌都打出兵法来了。”梨蕤笑着说了句,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乔楚生在叶七睡着后迈进的百乐门,也就坐了五分钟就走了。
“睡了?”
梨蕤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要不你来替我?我胳膊有些麻,她一会儿醒了还得去和吴太太打牌呢。”
乔楚生伸着脖子看一眼,摆摆手,“算了,她睡得不安稳,你就受累了。”
“她要是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说不定就能睡得更熟。”
“你歇歇吧,这招对我没用。”乔楚生留恋的看了眼睡梦中还在皱眉的叶七,心疼道,“钱还没赚够嘛?”
梨蕤看向乔楚生,“她是赚够了,可惜叶家人赚不够啊。”
上上下下几十口子,用度皆是上等,哪里能随便满足。
家里看着和谐,也是在钱银富足的基础上而言,若是家里产业有一个不顺,怕是叶家就能闹翻了。
不说二少爷在广州从政,上下打点需要用钱,就光光五少爷在国外留学,每年大笔的银钱送出去,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三少爷、四少爷的进项也只够自己用的,补贴不上家里,两位少奶奶的用度也都从公中出。那么大一家子,竟只有一个姑娘家能成事。
“我们家七小姐有回喝醉了,哭着问有没有人愿意把她带走,可惜你没有说话。”
“我走不掉的,你知道。”乔楚生喟然。
梨蕤真不懂,情之一字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当然知道,七小姐醒来也只当是自己喝醉了而已。不过她忘了,酒后吐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