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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如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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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边吧。”
安然无恙地出了城池,又走出了二里地,萧忠珺才勒住缰绳,回过头去对跟在她身后护送那五大车丰富的物资的乌伦其其格等人说。
乌伦其其格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城墙距离她们已经很远了,远到城门之下驻守卫戍的元国军兵们和那些过路的百姓全然都在她们的眼里微缩成了一群小小的蚂蚁。
“好。”
乌伦其其格收回视线,对萧忠珺点了点头,跟着率先拨转马头,示意她的族人与萧忠珺一道前行。
方才一路默不作声的苏迪雅这时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远方,收回视线的时候又似刻意又似漫不经心地扫过萧忠珺的背影。
苏迪雅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皱,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
一行人静默无声地护送着五大车丰富的物资走在砂砾满布的戈壁滩上。
她们先前进城时候还是红日高照,如今紧锣密鼓地忙活了大半日,已是日落西山的时节。
冷风呼啸,一层一层地盘剥着众人身上的暖意。
渐渐地,她们所行的方向距离西山的太阳越来越远。
先前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苏迪雅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西山太阳的方向,跟着带住丝缰,抬手示意她身后的族人停下。
苏迪雅大声对前方的乌伦其其格用北金国的语言说:“(其其格!这个南国人在欺骗我们!)”
乌伦其其格勒马停下,回过头去。
她看见所有的族人都在苏迪雅的示意之下勒住了马匹,落后了她和萧忠珺三五丈远的距离。
苏迪雅难掩紧张地说:“(其其格,你快回来,这个骗子带着我们走向了距离西边越来越远的方向。你看太阳。)”
乌伦其其格在苏迪雅的示意之下看向了太阳。
的确,距离西山的方向越来越远了。
萧忠珺这时也带住丝缰,拨转马头,看了一眼紧张的苏迪雅,又看了一眼声色不动的乌伦其其格。
乌伦其其格对萧忠珺说:“苏迪雅刚才说,你欺骗了我们,这里不是去往流石沙滩的方向。”
萧忠珺点头道:“的确不是。”
就在萧忠珺分神与乌伦其其格说话的当口,苏迪雅一抖缰绳,策马上前,揪住萧忠珺的衣袖把她的上半身向旁侧一带,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抵在了萧忠珺的脖颈子上。
如果萧忠珺轻举妄动,那么,下一刻,接触锋刃的地方就会立即喷涌出来三尺的鲜血。
乌伦其其格厉声斥责:“(苏迪雅,住手!)”
苏迪雅恶狠狠地说:“(她是骗子!我要杀了她!)”
乌伦其其格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萧忠珺说:“阿玉,我想听听你的解释。——”跟着又看向苏迪雅,“(苏迪雅,我以乌拉勒吉的身份命令你,把匕首放下。)”
苏迪雅气得直磨牙,但在听到“乌拉勒吉”以后,还是乖乖地把匕首收了回去。
看得出来,她很是敬畏乌伦其其格的这个身份。
萧忠珺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似的,松了一口气说:“乌伦姐姐,我们互相之间的试探就到此为止吧。”
乌伦其其格没有接话,只看着她。
萧忠珺继续说:“你是在试探我,终究愿意帮助你们到何等地步,对么?”
乌伦其其格瞳孔微动,似有意外,跟着又了然似的恢复了波澜不惊的面色:“对。”
萧忠珺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没有我的协助,你们自己也一定会有办法安然无恙地离开国境。”
乌伦其其格说:“对。”
萧忠珺正色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之中会元国话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乌伦其其格愣了一下,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萧忠珺说:“我与你们遭遇时,你们手上的武器虽然简陋。但后来你带我去到了你们安置的山洞,我却看到了许多并不简陋的农具,器皿和衣物、被褥,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铁器。
而且你们虽然一副野人打扮,脸上却并不见丝毫虚弱的模样,想必平素的饮食之中也是不缺肉食和盐分。这些东西单凭你们自己的能力是无法获取的,所以我猜,你们一定会定期派人下山到集市上交易。
你们肯定不会去跟北金国人做交易,而西穷国和西山国的商人也不会平白翻山越岭地跑到这边来做生意,那么你们交易的对象就只剩下元国的商人了。跟元国的商人做交易,自然就得会说元国话。”
乌伦其其格笑着说:“阿玉,你还真是聪明得让人害怕。——不错,正是如你所猜测的。”
萧忠珺说:“现在,如你所愿,我帮你到最后。——前面不远就有一条小河,现在是枯水期,下面是一片滩涂地。你们下去以后沿着河道走,大概十多里地以后,转过一道山壁,河流的方向就改道一路向西。
你们沿着河道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就可以从靠近流石沙滩的山脉后面过境,去往万山蛮荒了。到时候不管是天门山还是地门山,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放心,那是我前些日子闲逛,偶然发现的一条路,不会有军兵在此活动。”
乌伦其其格下意识地看向身后那五大车物资,问萧忠珺:“那这些犒赏军兵的物资怎么办?”
“送给你们了。”萧忠珺说。
乌伦其其格垂眸想了想,抬眼问萧忠珺:“阿玉,你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这些物资送给我们的吧?”
萧忠珺面色微动,似有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乌伦其其格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几车物资,放远了视线,细数着说:“你买的物资里面有为数不少的火油,篷布,被褥,棉服,这些东西军中自有配发,都不是军兵需要用到的东西。
而且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这些东西你都是分散在十来家商户里面,少量多次地购买回来的。另外,你采买回来的物资里面,便于储存的粮食和干肉还有咸盐居多,而犒赏军兵最为常用的酒水却只占少数。
你还一下子大张旗鼓地在一间酒坊里面买了一整车,搞的四周围人尽皆知。及至出城,你又大张旗鼓地给守城的军兵留了一半,跟着顺理成章地又添了半车干肉和粮食进来。”
萧忠珺忍不住笑着打趣:“乌伦姐姐,你也聪明得挺让人害怕的。”她转头看了一眼落日的方向,催促道:“言尽于此,你们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快些走吧,早些安顿下来,也好早些回去接走你们余下的族人。”
*
目送着乌伦其其格一行人下到了滩涂上面,萧忠珺这才拨转马头,策马疾行而去。
苏迪雅负责殿后,警惕地察看着四周围的环境,护送着乌伦其其格等人在滩涂地上缓慢行走。
片刻之后,苏迪雅听到了一道马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
正是萧忠珺离去的方向。
苏迪雅心中一紧,赶忙对乌伦其其格说:“(马惊了!)”跟着她调转马头,不加思索地策马回程。
乌伦其其格对余下众人交待了一声让她们先走,就策马过去追上了苏迪雅。
苏迪雅骑马跑了快二里地,才看见萧忠珺方才的坐骑在那里惊噱噱地转磨磨,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她四下察看了一圈,才在那匹马的侧后方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到了萧忠珺。
苏迪雅看清之后陡然变了面色,连忙策马上前,来到了萧忠珺的身前。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下来的,还险些因为踩空了摔在地上。
萧忠珺身上的棉服摔破了,半边身子的衣料向外翻出了雪白的棉花。
萧忠珺的一条手臂也被擦破了,小臂下端擦伤更甚,想必是被哪块锋利的石头给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汩汩地向下流淌。
因为天气严寒,血水没有来得及滴落在地上,就在她的手背和指尖上凝结成了一道道红色的冰碴。
“你怎么摔的?你不是很会骑马么?”
苏迪雅半跪在萧忠珺的身旁扶着她的肩膀,语速飞快地问话,手上也是忙不迭地翻开外袍,从里衣的下摆撕下来一条柔软的棉布,又从腰间扯过一只酒囊,拔开软塞就往棉布上倒酒,“忍着点,会很痛。”
“元国话说得不错,苏迪雅。”萧忠珺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抹下了苏迪雅的手掌,跟着单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就要过去牵马。
苏迪雅连忙横身拦住萧忠珺的去路:“不要乱动!你受伤了!”她看见随后过来的乌伦其其格,大声说,“(其其格!她受伤了!手臂上流了好多血,还不让我给她包扎。)”
乌伦其其格闻言,连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萧忠珺身前,低头看她:“阿玉,这是怎么回事?”
萧忠珺摆了摆手:“没事,刚才蹿出一只野兔惊了坐骑,不小心摔着了。”
跟着屈起食指打了一声呼哨,那匹受了惊吓的红鬃马这才安定下来,颠哒颠哒地走回了她的身前。
“你受伤了,至少应该包扎一下。”乌伦其其格抬手攥住了萧忠珺想要去牵缰绳的手腕。
“没事。”萧忠珺稍微用了点力,挣脱手腕,就要去牵马。
“你是故意的。”乌伦其其格攥住缰绳,挡住马镫,不让萧忠珺走,“——苏迪雅,给她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