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膝短篇合集》明月与酒

5、窒息（四）

　　兄长……

　　兄长……

　　不要哭……

　　那只沾满鲜血的手费力的抬起，轻抚上他湿润的脸颊。

　　髭切怔怔跪坐在地上，他看起来狼狈极了，昔日整洁的出阵服此时满是破损，蓬松的奶金短发也早已被血污粘连成一绺绺的模样，总是含着甜软笑意的茶金色眼眸中一片空洞，除了面前怀中呼吸渐弱的青年，再也看不到其他。

　　兄长……

　　青年的样子比髭切还要更为凄惨，除去全身数不清的血肉白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贯穿了他心脏的狰狞刀伤。潺潺鲜血从致命的伤口中流出，染红了二人本就不甚干净的近似衣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髭切抱紧了怀中逐渐冰冷的膝丸，贪婪惶恐的想要留住那最后一丝热度，然而弟弟的生命就像风中摇曳的残烛，愈燃愈弱，不知在哪一刻便会戛然而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髭切低下头，小心亲吻那苍白的唇，内心的苦痛和恨意让他本就止不住的泪水愈发汹涌，真奇怪啊，明明一直以来最爱哭的不是弟弟吗？

　　兄长……

　　兄长……

　　您会忘了我吗？

　　那孩子眷恋不舍的眼眸，和惶恐的声音，成为他再难忘记的梦魇。

　　**
　　膝丸感觉兄长最近的态度很微妙。

　　一方面，兄长和从前一样沉默，对他的没话找话也是爱搭不理；可另一方面，每次他出阵归来，都能看到兄长在本丸门口等着他，有时候甚至会用平淡的语气关心他是否受伤。

　　这简直和髭切前段时间那副“你不是我弟弟爱去哪去哪别烦我什么都雨我无瓜”的模样天差地别，本就兄控的源氏太刀在这轻飘飘的询问中仿佛幸福的上了天，一时间简直不知道以后应该避免受伤不让兄长担心，还是刻意受点伤来换取兄长更多的注意力了。

　　——开玩笑，这么卑劣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膝丸这段时间也没放弃探寻半年前的事情真相，当初那次出阵的成员共有六人，分别是江雪左文字、鹤丸国永、次郎太刀、五虎退、堀川国广，以及队长膝丸。

　　除去不幸断刀的队长，其余五振如今都早已满级毕业，在本丸悠闲养老，膝丸今天专门挨个询问过去，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江雪左文字一言不发，鹤丸国永哈哈笑着对他搞恶作剧，次郎太刀抱着酒瓶喝的烂醉如泥，堀川国广表情遗憾的给了他一套官方说辞，至于五虎退——这个当初被膝丸御守所庇护的小短刀一听到这件事，就愧疚的吧嗒吧嗒掉眼泪，搞得膝丸连继续询问都不好意思，便尴尬的离开了粟田口部屋。

　　膝丸心里苦。

　　他虽然动脑方面可能稍逊兄长一筹，然而直觉却相当不错，此时在了解前振碎刀之事的付丧神们那里集体碰了壁，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感觉到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为什么他们不说？是当初的事太过惨烈，让人不愿回忆，还是半年时光后早已经忘记？亦或者……

　　——审神者下了命令，禁止他们说出真相？

　　膝丸脚步一顿，那毕竟是用灵力将他们召唤出的主人，他对这个想法潜意识的抗拒，但如果兄长所言不假，如果真的是兄弟相残，兄长又亲手折断了那振膝丸……

　　回想起初次见面时，人类少女曾拜托他照顾髭切的话，和这段时间听说的，审神者曾经对兄长有多么看重信任——膝丸想，会不会是为了防止兄长在本丸被孤立排挤，审神者才特意下了禁口令，不允许知道内幕的五名付丧神将真相说出来呢？

　　这个可能性似乎也存在。

　　膝丸站在原地胡乱猜测了小半天，直到日落西斜，食物的香气从不远处厨房传来，他才回过神，无奈的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朝大广间走去。

　　兄长自从半年前那振膝丸碎刀后，就丧失了人体的大部分机能，可他一个刚获得人类身体堪堪两个月的稚嫩付丧神，不吃饭可是会死刃的……

　　**

　　晚饭时间的大广间总是格外热闹，也只有这时候，本丸的某些刀剑付丧神才会短暂性的露个面——比如那个刚被萤丸气呼呼拖进门，还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的紫发付丧神。

　　“薄绿！这边这边！”

　　膝丸刚一进门，坐在长桌靠后位置的今剑便开心的朝他用力挥手，指指自己旁边的空位。膝丸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又向对面的岩融打了个招呼，方才落座，他听着小天狗叽叽喳喳的活泼声音，感觉心里堆压的那团沉郁都舒缓了不少。

　　他们本丸的厨当番是各刀派按人数轮流值班，今天总算幸运的轮到了烛台切光忠那里，吃着美味的鳗鱼饭，喝着鲜美的豆腐汤，膝丸泪流满面，回想起前两天由大太刀兄弟负责的厨当番，简直不想回忆那要么夹生要么变形的酒酿饭团是什么滋味。

　　说起来，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就快轮到他们源氏负责厨当番了？之前只有兄长还不用做，现在他来了，总不能有辱源氏名声才是……

　　就在膝丸边吃边想事情时，左侧空着的位置突然有付丧神坐了上去。

　　——这座本丸的现任近侍，压切长谷部。

　　向来严谨肃穆的打刀付丧神皱眉看着他，开口便直入正题：“听说你今天一直在打探半年前膝丸碎刀那件事？”

　　膝丸猝不及防，差点被一口小鱼刺卡死，幸亏贴心小天使今剑火速给他递上一碗豆腐汤，这才避免了一场刃身意外的惨剧发生。

　　压切长谷部拧着眉头看着眼前闹剧，直到膝丸总算缓过气来，才继续道：“主说，今晚让你去天守阁。”

　　——嗯？

　　这次皱眉头的轮到膝丸了，他当即就要婉拒，“主人有什么事的话，白天……”

　　“白天主需要处理公文。”没功夫搭理你。

　　近侍大人藤紫色的眼眸中明明白白的将未出口的后半句显示了出来，膝丸一时间无语凝噎，片刻后才点了头，“我知道了。”

　　完成了主命，压切长谷部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浑不在意身后膝丸探究的目光。

　　“薄绿，别想太多，主公大人不会看上你的，”好像也不是那么贴心的小天狗拍拍膝丸的肩膀，如此安慰道，“这个本丸唯一被深夜传唤需要担心贞操危机的，大概……呃，只有髭切吧。”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膝丸死鱼眼看他，逗的对面鹤丸国永拍腿狂笑，结果不幸被嘴里的鱼块卡住喉咙，最终翻了白眼，被烛台切光忠黑着脸拖走了。

　　**
　　膝丸来到天守阁时，审神者正在书房翻阅着白色外封的文件，一旁书桌上半人高的整齐公文看着还是未回复的模样。压切长谷部在一边沉默候立，此时见他进来，便朝审神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身后房门被关上，膝丸率先开了口：“主人，您找我？”

　　“你今天把半年前那队成员都骚扰了个遍，”人类少女和她的近侍如出一辙，都是直奔正题的性子，她放下文件，抬起头，“髭切都和你说了什么？”

　　“……”膝丸不确定这位审神者是否知道这件事，他说出口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然而在对上少女冰冷的眼眸时，他脑海一空，嘴自己动了起来，“兄长说，他折断了膝丸……！”

　　言灵。

　　膝丸立刻捂住嘴后退一步，戒备的撇开眼，不再看面前人类。

　　“…他居然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闻言，人类少女沉默片刻，语气似乎有点微妙，“不愧是‘膝丸’。”

　　原来她知道，膝丸微微松了口气，他没给兄长捅娄子就好。

　　不过这样说来，真的是兄弟相残？膝丸皱起眉，问道：“那，您是为了防止兄长折断膝丸这件事影响兄长的名声，才要求那五位不将事情说……”

　　“你误会了，”审神者平静的打断了他的猜想，“我想保护的，是‘膝丸’的名誉，和这座本丸的安危。”

　　膝丸被审神者这番话绕的云里雾里，名誉还好说，可区区一振刀，怎么会牵扯上本丸的安危？

　　似乎也看出对面付丧神的怀疑，人类少女垂眸，半晌后缓缓道：“膝丸，你听说过‘暗堕’吗？”

　　膝丸心头一跳，那种不详阴冷的感觉，时隔半月后再度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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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又名《我兄长太爱我以至于不愿接受我该怎么办》《踩着我自己的尸体往上爬》《回本丸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