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少年东游

73、第 73 章

　　我就这样跟男人走了，忘了我的剑，忘了那个我应该照顾的男孩，我跟他们说的一样，只是想着我自己，我把他们忘的彻底。
　　“你可曾记得你伤害过多少人？”闫嫣低声询问。我看过她一眼后，并不想理会。她总是没事就过来跟我提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脸在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可以安心在这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会受到影响，我想要去争辩，可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没有辩解的理由。
　　“留在这里，是我的选择。”我想说留在这里不是我的选择，可说了又矫情。
　　“你要连姬煜留下的嘱托都忘了不是吗？”
　　“怎么？你帮我想着，是要帮我去照顾吗？”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你好自为之，早晚会被撵出去。”她到没生气，笑着离开。
　　我找个地方坐下，我确实忘不了那些过往，越是时间流逝，我越能记得清楚。我身上的杀戮太重，这个地方是我出不去的，我曾试过出去，可当我的手接触到大门时，它会燃烧起来。我问过那个男人，他说，这里本就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他保我进来，也算是把我困在这里，帮大家做件好事。我这算是本镇压了。每天看见他们走进走出，无比羡慕，我会在晚上跑去溪边装一桶水，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个男孩过得好不好。每当看见他抱着那把剑独处时，我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可他本可不用这样成长不是吗？他总是会哭醒，那个女孩却不知哪里去了。
　　“你现在适应这里吧。”男人在我的头顶出现，他好像比我见他时又年轻了。好像十来岁的孩子。
　　“还好，只是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抬头看着他，他笑着坐在我旁边。
　　“你出不去了，你的罪孽太重，没可能再出去。”
　　“你能帮我照顾那个小孩吗？”我知道自己提了过分的要求。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在这里随时都可能消失。”他看我像在看个笑话。“你那剑里的魂魄已经消失了，你不用再找她。”
　　我对于他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个舍命为我变成剑的女孩消失了。
　　“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要已这样的结局？”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抽走，大口的呼吸，胸口被重击，心中的剑好像长出很多小刺在刺痛我。
　　“或许他们倒霉吧。”他说完起身离开，我想要拽住他，却只是扒住他的脚。那是一双很好看的脚，骨节分明，很白带着粉，却不像女人，它带着阳刚之气。可我想要刺穿它。“你在这里不要动恶念，不然你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一口咬向他的小腿。他吃痛甩开我，我只是大口喘气，嘴里多少带着血腥味而且有灼烧感。
　　“我的杀戮太重？是谁让我做得这些？他们没有受到惩罚，凭什么我要受？凭什么对我好的人要受！”我口腔里的灼烧感更强烈。
　　“你可以拒绝，有些事是可以不用做那么绝对的！”
　　“你们说我屠城，我那次不是提前通知他们，那次我没！”我勉强站立，现在不止嘴巴有灼烧感，心口那把剑也发红。“我什么时候对他们赶尽杀绝过！那......”我突然说不下去了，我说了谁能信？我每次都会让信使去告诉他们具体时间和地点，我每次对那些鬼魂都有手下留情，我做事冲动，我会把时间流出来，可有些人他不值得我对他好呀。“说的对，我做得绝，所以他们对我好会受到处罚。”我不想去争辩了，固有的思维没有人相信我的话，相信又能怎样呢？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嘴巴和胸口的剑已经没有灼烧感。我走到男人面前拽住他的领口，“那个男孩，他没有对我好过，他甚至恨我，你要保他。”我在祈求他。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的嘴角带着嘲笑。
　　我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脚，我真诚的跪拜他。他的脚那么白，即使在那些泥泞的路面上也会一尘不染，对，他是神明，他一定会保佑那个男孩。
　　“管好你自己。”他那冷冰冰的语气让我不安，我看着他离开，他是神明，我要相信他。
　　我每晚都会去看男孩的状况，他过得太不好了，一条龙却没有一条蛇过得顺遂，被人欺负不说，还常常被误解，他那个父亲能说会道的，怎么就生个这么嘴笨的孩子，我后来想过也许是姬煜带出来的孩子，他本就不爱说话。他被安排到地府去工作，本想在我父母的照顾下能好一些，可情况并没有。父亲本就不爱管这些事情，母亲更是不把他当回事，他们都不把那个孩子当成孩子，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当差人。
　　“你就是被那个大魔王照顾过的孩子？”一个瘦高的男孩把他抵在墙角。“你有多大的能耐？听说她屠城无数，杀死过很多魔兽？你怎么样？”高瘦说着还动手推搡着，男孩也不说话，眼睛倔强地看着对方。“你是哑巴吗，问你话呢！”高瘦的小孩开始大力的推搡，“那个魔王跟你的父亲好过？难道你是那个魔王的孩子？我看你不应叫姬嘉，你就叫小哑巴。”高瘦的男孩得意的笑着，不过他的脸却被打了一圈，那小小的拳头打在别人脸上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也能解我一口恶气。男孩被修理的很惨，我在这边也使不上劲，只有胸口的那把剑烧的厉害。
　　“还在关心别人？”闫嫣走到我旁边，一脚踢翻了水。我也是不明白，她这样的人怎么能随意出入这里？“我今天听见你的话，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丰富。“你给他们留的那些后路，都是我断的。”
　　我听到这里，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她见我并无异象，自觉没趣，撇嘴看着我。“你是怎么在这里穿梭自由的？”我坐在地上看着她，她蔑视我。
　　“在这里每个人的过往都在那小屋里呢，我的过往干净的很，因为都是你做的。”她说完转身要走，突然转过来看着我。“在这里，你如果动杀心，你就会灰飞烟灭。所以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你不会把我怎么样？”她得意的笑着。
　　杀心？如果我真的对她有杀心，她不知死多少次了。我抓住她的手，把那双白皙的手放在我的剑上。“你这一剑倒是把我的心伤的很呢，我怎么舍得杀你。”我看见她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放开她的手，我那把剑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竟怕成这样，我留下她一人离开。
　　一户小小的房屋在我面前，看起来就是一室的样子，它看起来那么简陋，好歹也是装着我们简历的地方，我不解地推开房门，里面跟外观看起来一样简陋，中间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其余全是卷轴架，我把卷轴都打开看竟然是一片空白，我翻看过的卷轴被我放在地上，可我总是在卷架上拿到最上面那一个，我看着地上的卷轴已堆成小山，而我还在原地就放弃了，坐在小桌子面前发呆。
　　“你的生平对于一个神来说，很平淡啊。”一个女人走过来，她背着光，看不清她的模样，我当时一定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然她看到我的时候，不会有停顿和犹豫。
　　“屠城是事实，滥杀无辜，或许是真的有，只是我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我解释到，这样说能让我心里的罪恶感轻一些。
　　“你竟然有反思？”她不屑的望着我，并没有要坐下来与我交谈的感觉。
　　“只是自我安慰，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觉得有些和平是要靠武力去争取的。”我知道生命的可贵，也知道和平共处可以让更多人的生命得到保障。
　　“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应该不是与我谈你的想法。”
　　“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帮我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这才坐下看着我，眼里看不出情绪，只有冷漠。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想去......”我想去照顾那个男孩，可我现在的身份确实难，而且我身无分文啊。
　　“你帮我一件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她直接说，真的让我欣慰，我不用绞尽脑汁去跟她周旋，我这榆木脑袋，关键时刻从没用上过。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要你的命。你是否能做到？”我目光很坚定，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现在能怎么办？我答应她就可以相信她？我犹豫了，她并没有逼迫我，只是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她回头对我的那个微笑让我心生寒意。
　　“我不信你，你跟我定个合同吧。”
　　她对我突然的大笑让我彻底懵，我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我的嘴角竟然也在上扬，我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误”。
　　“你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善良中带着愚蠢。”
　　“你可以说我愚蠢，但不要说我善良。”
　　“看来你还很自卑。”
　　“不，我们心里的底线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我只是想让自己能够正视自己的不足而已，我把这称之为自信。”
　　“看来你很自大，有点虚伪”她眯着眼睛看向我，想要看清我？
　　“人嘛，别人对你的评价和自我认知总会有偏差，这些都无所谓，每个人对名词定义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的偏差，只要真善美的标准不变就行。”
　　“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当你在夸我”我松开她的衣角，她这回并没有离开，再次回来坐到我的对面。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有人不让你走。”她说着，用手指戳我的那把剑。“这玩意插进去挺疼的吧，你怎么不拔出来？”她装出吃惊的模样，“拔出来你就消失了吧，看来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眷恋的。”
　　“毕竟自我了断是要下地狱的。”
　　“你觉得自己挺幽默的？”
　　“我说的不是事实？”
　　“我倒是真的需要你帮我，如果可以，我愿意帮你。”
　　“定个协议”我看着她，我不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但我必须保障自己的权益。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很满意我的要求，即使我还没提要求。
　　“不，我会帮你达成所有愿望，而你只需要在我手上盖章就行。”
　　“好”
　　“我需要你帮我护秦萌萌那个孩子一生平安。”我说完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涂抹在那个女人的食指上，她的食指有灼烧感，她竟然也会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我。“说出你的愿望。”
　　“我要你杀了蛟王孟元。”女人眼中的恨意很明显。
　　“契约在你我达成协议后自动生成，你若不能按我的要求完成，将灰飞烟灭。”我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不了解，我知道自己在冒险，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没办法护念念周全，只能找人。而那个蛟王，我并不知道是谁，我脱离这个世界的时间有点久，可我对蛟这个种族有愧疚和寒意。我屠过的城就有他们，而我受罚的地点也是由他们试行，现在我再杀了他们的王，我这跟谁也说不过去。可已经达成契约，我就必须要完成。
　　我们两个人正在想着心里的事，就看见那个少年进来，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不出话来，上来给女人一巴掌，想要打我的时候犹豫了。我反倒吃惊的看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什么都赤条条的，让人一眼就摸清后还可以这样无畏的活着？”他咬着牙说，“你知道蛟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你跟我打平手就可以天下无敌？那是龙种，那是龙种！虽然没有姬煜那么稀有，但也是这世间龙族里最厉害的，我都要让他三分！你当初屠城，他就忌恨于你，你现在要送上门，啊。”他戳我的剑，“你身上有这么个封住你一半能力的剑就恬不知耻去杀人家？如果不是姬煜用他的命换你活？我早就让你消失了！你要点脸！”他越说越激动，脸都红了。我看着他好笑，他却要给我一巴掌，我躲开了脸去没躲开他打在剑上的手。我吃疼捂着伤口装可怜的看着他。“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个性，我怎么也不会答应他。”
　　“你在跟我开玩笑？竟然有让你让三分的？这真的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表达。男人的表情耐人寻味，我就那么好骗？我如果不知道他的地位，他的实力，我可能真的会相信他，可我知道他是谁，他对我的态度竟然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哈哈哈哈，如果你真的杀了蛟王，我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你，我绝不会纵容有人在我眼皮下胡作非为。”男人的狠厉很明显让那个女人退缩，我也感到害怕，但我没有退路。与其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拼死一搏。
　　“你把人约出来吧。”我跟女人说。“我还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些事情，让我明天就出去吧。”我对男人说。男人看着我胸口的那把剑。“这是诅咒，你说的。”我手握着剑身，鲜血流出，滴落到地面上。男人冲我笑，而我把剑一点点扒出，嘴角已经被我咬出血，血腥味很冲，可我依然直视对方，我不想让对方以为我很软弱，真的会被一把剑诅咒。
　　“这是你的家族对你的诅咒，跟我无关。”男人的惊讶转瞬即逝，依然被我捕捉到。
　　“这是我对自己的枷锁，跟别人无关。是我终究放不过自己。”我说着，剑已离开身体，我握住这把剑，看着它冒出的寒光，它算不上一把好剑，只能说锋利无比是它唯一的优点，可在我手上已被血染红的剑身慢慢被腐蚀。我松开手，剑掉落在地的瞬间，它与我的掌心链接出一丝绿色的丝线，消失在人的眼前。等我再张开手掌，剑柄已在我手中，我紧握它，剑再次干净无比的呈现在人前。“当我放下我的枷锁，我将成为我自己的神。”
　　“你终究没有明白，世间万物都为神，自渡后的重生才是命运的开始。”他按着我的头，好是大家长一样。“你的自渡是不是真的完成还需要看你的心。”
　　“如果有重生，我希望成为风，成为雨，成为花花草草，成为一颗参天大树屹立不倒。”我唯一不希望自己再次为人。最后那句我没有说出来，我的修行还不够，我并没完全接受自己，我甚至还想要得到眼前人的肯定，可我的一点点变化都会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这个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他随时都可以让我消失，也可把我困在这里再得不到自由。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可我并不希望自己身边人因我受到委屈。我想要的算是简单的吧，我已经不确定了，因为现实让我觉得我的希望很难实现。